阿佛洛狄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问道“我不懂你们的意思?”
手持纺锤的女神克洛托笑了起来,她抬起手,在虚空中做出轻轻擦拭的动作。
一只流着血泪的眼睛凭空浮现在她们三人的头顶,血泪被克洛托轻轻抹去。
她轻声说“殿下不明白的事情,我们也一样不明白。只是在不可窥探离去前,隐约看到了一片刺目的光明,紧随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心悸。”
“我们并不想做什么,因为我们不是书写命运的神明,我们只是将命运呈现出的神明。我们敬畏它、恐惧它,所以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们。”
“您这样的注视让我们很惶恐。”
阿佛洛狄忒看向她身旁的两个姐妹,问道“这两位殿下为什么不说话?”
克洛托两边唇角一起上扬,如同木偶,笑容莫名的僵硬,她说“因为命运只有一种未来,只有一张口能够诉说。如果众说分坛,命运便会变得一片杂乱,这是不被允许的。”
阿佛洛狄忒心中越发古怪,他沉默了几秒,问道“所以你们除了看看我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克洛托用那只虚幻的眼睛凝望着阿佛洛狄忒,许久后,她说道“没有了。”
阿佛洛狄忒便冷着脸合上了涅墨西斯体内的那只眼睛。
随后他细细感受了片刻,在接受到涅墨西斯已经离开命运神殿的回应后,他才收回了关注。
回想着摩伊赖的话,阿佛洛狄忒恍惚的响起他刚出生时,神格中的那个声音告诉他的话——
你是由我点化、存活于这个世界但游离在法则之外的神明,阿佛洛狄忒,你拥有不遵循法则及命运的力量。
阿佛洛狄忒呢喃着自言自语“是因为你吗?所以我才脱离了命运的掌控吗?”
没有人回答他。
阿佛洛狄忒微微抿了下唇,暂时也没心思继续凝聚神格了。
他想了想,看了眼身后刚刚出生的四位属神,捋了捋思路,把菲尔勒和伊瑟斯留在了海中,带上菲利摩尔和喀厄踏上了大地。
德墨忒尔是农神,所过之处谷物丰收。菲利摩尔和喀厄刚好可以克制这股力量,可以帮助掩饰德墨忒尔的踪迹。
抛去命运三女神那个意外,涅墨西斯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她借口自己是被德墨忒尔的仇恨吸引而来,挑唆她要帮助德墨忒尔逃离奥林匹斯神山,安全生下孩子,然后找个机会帮德墨忒尔报复他们。
对此,德墨忒尔表示“我是很愤怒母亲与宙斯的举动,但我觉得,我对他们的情感应该还没达到仇恨的地步?”
涅墨西斯解释“作为复仇女神,一点点仇恨也能将我吸引而来。如果您不想报复那两位阁下的话,其实也很好。”
涅墨西斯露出不自在的笑容“毕竟那可是神王阁下……”
“不过我来都来了,也不想无功而返。如果殿下需要帮助,我愿意帮助您逃离神王的搜寻。”
德墨忒尔手掌落在自己的腹上,她很想要神后神格,可是比起神后神格,她更想要她腹中的孩子。
德墨忒尔是极少数对子嗣充满疼惜和宠爱的神明,她很害怕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迎来与她一样的命运,被她的父亲吞入腹中。
在纠结片刻后,她咬着唇接受了涅墨西斯的帮助,说道“好!”
涅墨西斯成功的把德墨忒尔从奥林匹斯神山带出来,顺着阿佛洛狄忒留下的踪迹一路北行,穿过菲利摩尔的领域,慢慢走过温度过渡的空间,来到了阿佛洛狄忒与喀厄一同布下的冰雪世界。
在看到阿佛洛狄忒后,德墨忒尔瞬间反应过来涅墨西斯为什么会找上她了……
德墨忒尔苦笑“原来涅墨西斯是阿佛洛狄忒的从神啊,难怪她会找上门……其实不是因为我对母亲和神王的怨恨,而是因为殿下你对神王的怨恨吧?”
阿佛洛狄忒站在一片银白的雪中,仿佛与这个极寒的世界融为一体,他浅淡的笑着,却又给人种格外冷漠的感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帮助了殿下您,不是吗?”
德墨忒尔呢喃着说“这一点真的让我很意外啊。毕竟殿下看上去与涅墨西斯完全没有共通之处呢。”
阿佛洛狄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德墨忒尔有着褐色的波浪卷长发,她穿着抹胸的白色长裙,左胸前挂着麦穗胸针,右手持着一根半臂长的金色权杖,那是主神之位的象征,也是德墨忒尔的神器,麦点金杖。
阿佛洛狄忒问道“德墨忒尔殿下,其实我有些疑惑,您为什么要与神王陛下私通并怀孕呢?”
阿佛洛狄忒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腹上,感受着她腹中生命的跳动“忒弥斯殿下才是墨提斯神后之后的第一个妻子,就算没有神后神格,也更加名正言顺。而您也该清楚,忒弥斯殿下都得不到的神格,你更不可能得到。”
德墨忒尔冷冷说“我不知道,凭什么我就不能得到呢?我也是主神,地位崇高,还是宙斯的姐姐,怎么就配不上神后之位。”
阿佛洛狄忒微笑“按照神王陛下的说法,他会情不自禁将神后吞噬。”
德墨忒尔冷漠说道“我可以与他分两宫而居。”
这都考虑到了,看来她真的对神后之位早有图谋啊。
德墨忒尔撩拨着自己的长发,她漫不经心说道“如果忒弥斯早就得到神后神格,我一定不会与她争夺。可她没能得到神后神格,那她就是个笑话。我也不怕殿下您笑话,我不喜欢宙斯,我就是想当神后。”
“神后是地位最高的女神,仅次于原始神之下。但凡有野心的女神,都会对那个位置渴慕期盼!”
德墨忒尔淡淡问道“更何况,我又不是唯一一个对宙斯出手的,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知道吗?”
阿佛洛狄忒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德墨忒尔冷笑“你知道吗,宙斯刚从我床上下来,就被那个女表|子给拉走了,两人在她的记忆神殿里做了九天九夜呢!”
德墨忒尔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原本没准备立刻就向宙斯要神后神格的,都怪谟涅摩叙涅横插一脚,我怕神后神格被她先抢走,便有些急了……”
德墨忒尔的懊恼神色非常明显“我没想到母亲和宙斯对神后神格的反应那么大。倒霉了我,混蛋谟涅摩叙涅却从中得了教训和警示,有关神后神格的字一个都不提,就当和宙斯来了一场一夜情。”
德墨忒尔骂骂咧咧“可怜我为了我腹中那可怜的孩儿在大地上四处逃窜,谟涅摩叙涅却在她的宫殿中享受。等我回到奥林匹斯神山以后,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阿佛洛狄忒无言,片刻后轻啧一声。
阿佛洛狄忒问道“那殿下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和打算吗?”
德墨忒尔视线飘忽,她轻抿了下唇“先等我的孩子出世后再说吧。”
话说完,她回想起宙斯与瑞亚对她腹中孩子的态度,不由瑟缩了一下,明显非常不安。
阿佛洛狄忒敏锐的察觉到德墨忒尔的恐惧,他唇角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他牵住德墨忒尔,温柔说道“殿下不必担心,有我守护着您,一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阿佛洛狄忒是真心想要交好德墨忒尔的,不仅仅因为她是主神,更因为她是农神。
如今奥林匹斯神山上已经有了黄金人类,可是这些人类目前一直居住在神山上,并没有前往大地为诸神贡献信仰,所以德墨忒尔的作用还不是很明显。
而等接下来的白银人类前往大地居住,在大地繁荣起来后,能够为他们食物的德墨忒尔便地位举足轻重了起来。
她如果愤怒,让大地上的作物颗粒无收,那么人类将迎来灭绝性的灾难。届时,需要人类信仰的诸神都要对德墨忒尔服软。
而德墨忒尔也是位相当随心所欲的神明,她听到阿佛洛狄忒后,立刻嘟囔着说道“可是你自己都被宙斯驱逐出了奥林匹斯神山……”
阿佛洛狄忒意有所指“殿下,看待问题不能太看表面。更何况,我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奥林匹斯神山。”
德墨忒尔好奇探究的视线打量着他,似乎想寻找到阿佛洛狄忒说这话的倚仗。
而阿佛洛狄忒也在卸下一点德墨忒尔的心防后,开始询问起德墨忒尔另一件事。
“殿下,您作为神王的姐姐与妻子,那您曾经有听说过关于盖亚大神的预言,以及拜见过盖亚大神吗?”
德墨忒尔沉默了一下,没有提预言的事情,而是说道“我没有见过盖亚大神,但我知道盖亚大神将在不久后苏醒。”
阿佛洛狄忒眉头一跳,眸色暗沉了些许。
地母盖亚即将苏醒?他在海界时做出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只是……“殿下您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德墨忒尔撩着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我是农神啊,我的神力深深扎根于大地之上,大地的每一点动静都会通过植物传递给我。”
阿佛洛狄忒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次把德墨忒尔救出来真的不亏啊,就盖亚这一个消息就很值了。
阿佛洛狄忒赞美道“德墨忒尔殿下真是厉害呀,连原始神阁下的动静都能探查到。”
德墨忒尔看了看阿佛洛狄忒,忽然掩住了唇,轻笑着说“美神阁下真是谦虚了,在我看来,您才是最厉害的神明呢。”
阿佛洛狄忒歪歪头,轻唔“嗯?”
“拥有着位阶极高的爱|欲本源,战斗力强大的天空神格,还有那所有神明都向往的美丽。不像我,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农神神格,宙斯要杀我的孩子,我都无法保护她,只能带着她逃亡。”
阿佛洛狄忒闻言,心中一动。
他意有所指道“我所拥有的一切,也有我自己算计来的结果。否则的话,我根本护不住天空神格。而那诸神所向往的美丽也只会让我沦落到被玩弄的境地。殿下,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德墨忒尔点头肯定“是的,你是聪明的计谋之神,如果你是我,大概也不会被宙斯逼到现在这种境地。”
阿佛洛狄忒握住手“如果殿下想,或许我有办法可以帮助您改善自己的境地,让您成为神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主神。”
德墨忒尔的眼中充满了怀疑“你真的能帮到我?”
阿佛洛狄忒笑了,菲利摩尔适时的靠过来,在阿佛洛狄忒抬起的手掌上依恋的蹭着。
“从我出生以来,除了被驱逐出奥林匹斯神山以外,我便没有过其他失利。而不瞒殿下您说,不久后,神王必要以主神之位将我请回奥林匹斯神山。这样的我难道还不值得您信任吗?”
德墨忒尔沉默了几秒,她的贝齿轻咬着下唇,视线不断的飘转着,看的出来心情很纠结“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佛洛狄忒张开口,刚要说什么,就被德墨忒尔用指尖抵住了唇。
阿佛洛狄忒眸光流动,德墨忒尔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他,轻声说“殿下,不要用蜜语的力量来迷惑我。你那么美丽,我必然会在你的注视和言语下神魂颠倒。可你不会永远在我的身旁,你的蜜语也不会只为我一人而流淌。如果那样,我会把嫉妒的刀插入你的胸膛,我想,那应该不是您原本的愿望。”
阿佛洛狄忒顿了顿,随即无奈轻笑“好吧……那我便告诉殿下我的真实打算吧。我觉得您的农神神格有着极为关键的作用,并且已经有了办法来巩固农神的地位,使它不可或缺。目前我在神山中处于弱势,我需要几个厉害强大的同伴帮助我,免得我被恼羞成怒的神王排挤报复。”
德墨忒尔兴奋的睁大眼睛“这样才对,我喜欢殿下你告诉我实话。不过殿下的具体安排是什么,可以与我详细说一说吗?”
阿佛洛狄忒微笑“殿下不必着急,我与您慢慢细说。更何况,您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使您腹中这位可爱的小公主成功诞生。”
德墨忒尔手掌落在腹上,面容立刻温柔了下来,眼中流淌着爱与关环。
阿佛洛狄忒唇角的笑容却渐渐淡去,他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奥林匹斯神山的方向,眉眼微敛,然后转身揽着德墨忒尔进入风雪深处。
一段时间后。
珀尔塞福涅从德墨忒尔的体内降生于世,这位女神稚嫩而又美丽,她穿着翠绿的长裙,有着金色的卷发,大而明亮的碧色如同祖母绿的翡翠,通透灵动。
不过珀尔塞福涅出生时虽然有神体,却没有神格,为此德墨忒尔焦虑极了。
好在有阿佛洛狄忒在,他引导着德墨忒尔明晰农神的本源,凝聚出一枚种子神格。
种子神格只是个普通三等神格,但却是农神发挥作用的基础,没有种子,便是其他的东西都准备好,也不会有作物出现。
可以说,种子神格对于农神而言影响极大。然而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儿增加筹码,德墨忒尔非常爽快的就把种子神格给了珀尔塞福涅,助她成为了种子女神。
在珀尔塞福涅出世后,阿佛洛狄忒便与德墨忒尔说“珀尔塞福涅是位女神,殿下可以放心带着她返回奥林匹斯神山了。神王陛下看在她性别的份上,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
德墨忒尔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的询问道“阿佛洛狄忒殿下,我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做的话,真的能够帮我巩固住在奥林匹斯神山的地位,并使我不可或缺吗?”
在德墨忒尔待产的那段时间里,阿佛洛狄忒传授了她巩固自己神职与提高自己地位的办法。
而今德墨忒尔即将带着珀尔塞福涅回归奥林匹斯神山,同时也将按照阿佛洛狄忒的指示开展计划。
德墨忒尔激动的点头,开心道“殿下,我相信你。你放心,待我成功以后,我一定逼宙斯赦免你的罪行,让你重回奥林匹斯神山!”
阿佛洛狄忒轻笑一声,眼中没什么温度“这一点不用殿下费心,我早已有了安排。待我回归奥林匹斯神山以后,殿下再显露出对我的友好吧。”
德墨忒尔重重点头,摸了摸怀中乖巧的珀尔塞福涅头发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那么……殿下,我便告别了。”
阿佛洛狄忒点点头,看着农神母女的背影消失在冰雪世界。
他垂下眉眼,计算着时间,准备实行接下来的计划。
下一秒,忽然一阵剧烈晃动从脚底传来,菲利摩尔惊慌的依偎住阿佛洛狄忒,勉强保持住平衡。
而阿佛洛狄忒的双眸立刻沉了下来,眼中被警惕充满。
刚才那阵地动——
是大地女神盖亚复苏了!
阿佛洛狄忒沉声说道“菲利摩尔,找个河流进去,和我去海上。”
虽然还没有和大地女神打交道,但是阿佛洛狄忒选择相信爱|欲中那道声音的提示,将大地女神当成敌人去防备。
而大地是盖亚的地盘,站在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要受她的控制,阿佛洛狄忒若是想避开她,只能停留在天空或是前往海界。
而德墨忒尔那里,她与珀尔塞福涅刚出了冬界不久,就被一位优雅高贵的女神给拦住了。
那位女神有着长长的金发、密厚的睫羽、褐色的眼眸和殷红饱满的唇。她的身姿曲线窈窕,双手交握横在腹前,在她的右肩上,悬浮着一只翠绿色的宝瓶。
——大地女神盖亚。
在看到这位高贵的女神那一瞬间,德墨忒尔与珀尔塞福涅便知道了她的来历。
盖亚静静地看着这对紧紧相拥依偎的母女,目光从她们的身上滑到她们身后走过的那条小路。
在最接近这两位女神的地方,小路花荣草盛,繁茂非常。而在稍远些的地方,路径上的花草却一副衰败无力的模样。
盖亚收回视线,冷淡问道“德墨忒尔,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你可知在你离开奥林匹斯神山之后,大地上的作物便陷入了凋零之中?”
德墨忒尔微微抿唇,抱着珀尔塞福涅的手更加用力一点。
她垂下眉睫,呼吸轻喘,小声说道“我知道的……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盖亚目光落在珀尔塞福涅身上,不带感情地勾了勾唇角“或许吧,既然你已经出现,是要准备回归奥林匹斯神山了吗?”
德墨忒尔点点头“是的,盖亚大神。我即将回归神山,我马上让作物恢复正常的繁荣。”
盖亚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去奥林匹斯神山,我们一起吧。”
德墨忒尔没什么意见,乖顺的站在盖亚身旁。当三神准备动身时,盖亚冷不丁问道“这段时间与你住在一起的,便是那位割掉了克洛诺斯的生|殖|器、又获得了乌拉诺斯神格的爱|欲之神吗?”
德墨忒尔身形僵住。
阿佛洛狄忒带着菲利摩尔来到海上,为了避开盖亚,他甚至都不曾在海岛上落足。
阿佛洛狄忒有些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地母怎么突然就复苏了呢?”
而阿佛洛狄忒还不确定地母对他到底是个态度,那到底是位原始神,不能对她疏忽。
“还好不久前我创造出了喀厄,这样就有理由去冥界了。等我回归奥林匹斯神山后,我还是去找塔尔塔罗斯殿下联络联络感情吧。”
阿佛洛狄忒心里筹算着,拿出海螺靠在耳上,开始收集在奥林匹斯神山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海风传来的内容后,原本表情严肃的阿佛洛狄忒双眼骤然亮了起来“宙斯真是不甘寂寞啊,这么快就和勒托搞到了一起吗?”
“未来的日月双神啊……我期待你们的出生很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