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川是个很好?看的人,锦荣也不得不承认在此世界多年?来,论容貌还未见过胜过他的人。
尤其是这?种欲生气却又不显露的模样?,偏生又不是单纯正直的人,还得因为她的无所顾忌还得为她遮掩一二,反倒更有意思了。
锦荣也从来不是那种清心寡欲到不合群的人,做人还是做神仙也好?,都少不了朋友,未必要交心,能聊天?就足矣了。
王遗川显然能达到这?个标准。
当然,在和王遗川交友的同时?,锦荣也没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拜访学宫的老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可惜锦荣真正遇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唯一勉强被她认可的老师,回头看来,对?她的影响的确不小,甚至间接导致了她走上成皇之路,而且还不是一次。
成仙之道?,算是碰巧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但自始自终,锦荣也没碰到过高人前辈指点,而是独自苦修摸索。
想想,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挺励志的。
但活了这?么久,锦荣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全知全能的人,也不希望心境停滞不前,在听过学宫老师的课后,她也决定在此待一段时?间。
一时?半会?,也就没去理会?王遗川了。相比起来,这?些七老八十的大贤比他有吸引力多了。
这?会?儿思想开放包容的胜过她过去经历的任何一王朝了。
这?或许是统一前最后的辉煌了吧,
王遗川再见到锦荣,也就是他以为的‘容镜’时?,她正在与荀师一边下棋,还一边谈着荀师的著作,可谓一心二用。
在王遗川看来,锦荣虽恣意但还算是乖觉安分,即便没有刻意在学子中崭露,但在拜访学宫诸位大贤的求学问?道?途中,独到的见解和对?典籍知识的信手?拈来,也赢得了学宫内的一片赞誉,虽初来乍到,但也有了极好?的名?声?。
所以初入学宫时?的考验,只是对?他的随意敷衍吧。
王遗川取出那两张写过的绢纸,不禁无奈笑了笑。
思量与容镜此人,不,是这?位姑娘相识以来,她的性子就是这?般叫人生不起气来。其实入学宫也没给他添麻烦,连她自己都不在意被发现,不过是他想的太多,太复杂,从而心生苦恼。
但从其他方面来看,也不必这?么烦心,且不说容镜叫人看不出任何一样?来,甚至他听闻已经有几位学者,对?容镜有了收徒的意向,包括他的老师,尹旷。
“为何不答应?”
既然为了来学宫,都愿意女扮男装,如今大好?机缘却不答应,实在让人不解。
对?此,她似乎苦恼中又颇为惋惜,“可惜我在此待不久。”
王遗川一顿,微微敛了下眼眸“你?早些回去也好?,在这?里待久了,毕竟对?你?名?声?有碍。”
锦荣侧头瞥了他一眼,“名?声?有碍?”不解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些轻笑的意味。
两人关系在学宫中也算熟稔,也许是因为是王遗川领她入学宫,又或者只有王遗川对?她的女子身份心知肚明。更主要还是在于王遗川是学宫中容貌最出众的人。
因着这?样?浅薄的情谊,锦荣对?他的劝告还是真诚地对?待,还认真地按照世俗的观点去考虑了一下。
过去诸国也有女子掌权,女子在外行走也不算稀罕,贵族女子在家中也有教导学识的老师,但像她这?样?跑到天?下学子心目中的圣地,学宫,似乎没有过。
若是被发现,恐怕是家门蒙羞,父母责罚,婚嫁也有碍。
但锦荣的家世不同,且不说亡国血脉,不好?与人知的秘密身份,再者,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差不多都被秦王诛杀了,无父无母,无兄无长,姬氏如今地位辈分最高的就是她了,谁管得了她,谁又敢责罚她。
更不用去在意了,何况她本就不在意世俗的看法。
王遗川不知道?她转念间想了这?么多,而且和他所以为的相悖得不要太远。
“我有些饿了,我们今日出去吃吧。”
王遗川被锦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维,却也适应良好?,“好?。”
别以为学宫地位之高,吃的就是八珍玉食,相反,清淡至极,且少荤腥,猪牛羊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王遗川没想到,最后锦荣挑中了一家伎馆.
堂堂学宫第一才子,甚至给秦国暗中出谋划策添了不少乱,日后也是雏凤卧龙一样?的人物,脸上的微笑也僵在了嘴角处。
“这?里不好?吗?我问?过了,国都内吃食做的最好?的就是这?家了。”锦荣淡定反问?道?。
王遗川还能说什么,“……没有。”
最后证明锦荣说的没错,无论是生鱼脍,还是粟米糕,百果汤,味道?都极好?。
还有美貌的琴姬伴奏。
锦荣望着楼下翠色衣衫显得清丽脱俗的琴姬,垂首抚琴,像是看得入了神。
王遗川木着脸,饮了一杯又一杯酒,这?地方他没少与学宫内相交的好?友,但一想到容镜的女子身份,就心情复杂。
虽不是那种下贱的娼院,但即便号称风雅千金的伎馆,也没那么单纯清白。
一曲终了的锦荣返头,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摇头叹道?,“遗川真是无趣啊。”
从王公子,到王兄,再到遗川,锦荣倒是从容淡定,熟稔得让人吃惊。反倒是王遗川碍于种种,甚少有称谓。
听到锦荣这?半句戏谑,王遗川放下酒杯,淡淡道?,“在下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令阿镜失望了。”
仿佛争锋相对?般,他故意这?样?称呼,结果他心里先是一跳,与这?种小事上和人计较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尤其这?样?亲昵的称谓有些冒犯了,反观锦荣却是无动于衷,让王遗川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锦荣很淡定,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她真姓名?。
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也是王遗川的真实所想,“琴声?再好?又如何,生于乱世,不由人。”
“秦灭三国,不正是结束这?乱世吗?”说这?话时?,锦荣半点没想起自己那个姬姓来,俨然成了一个旁观者。
王遗川眼底一片冷漠,“即便秦一统,也未必能带来所想要的太平之世。”
在伎馆的隔间里,又是还未被秦国正式纳入国土的前魏国国都,王遗川也丝毫不忌讳什么
锦荣认真道?出了她所想,语气也甚是平静,“但却是大势所趋,无论谁都好?。”
乱世结束,天?下一统,乃是不可逆的大势,无论主宰的是秦王还是别人,这?一点锦荣哪怕不试着推演,也能感觉到。
王遗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片刻地怔住,继而缓缓道?,“你?倒像个世外之人。”
即便锦荣掩饰得很好?,但王遗川依旧是个敏锐的人,察觉到了些许苗头。但说出后,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不禁哑然失笑,这?世道?还有能置身事外的人。
却未发现,锦荣若有所思,绝于红尘之外么?这?么说也不对?,锦荣的确对?复国没有多大兴趣,目前也只是发展墨门,在乱世哪怕是一统之世中保存实力地位,至于更多地,尚在考虑中。
此次出来游学,不免有寻求答案的想法。
总要看看这?个天?下,才能决定该怎么做才好?吧。
忽然,伎馆发生动乱,数道?箭矢射进来,还正中座中一玄衣长者的胸口,闷哼了一声?便倒下了,应该是死了。
王遗川面露惊色,“是杜府卿。”
正是未入学宫前,与他相识的杜府卿嫁女宴上的杜府卿,锦荣未亲眼见过他的真容,但王遗川应该不会?认错。
显然是有刺客,而是段数不低,这?世道?刺客挺盛行的,但谋杀刚降秦没多久的前魏国杜府卿,就耐人寻味了。
王遗川虽没有锦荣五感灵敏,能察觉到还有刺客未离去,但以他的聪明不难猜到,他立刻起身道?,“我们快走,这?里不能久待。”
趁着混乱,两人离开了伎馆,还没走多远,就看见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刺客居然还放火烧了伎馆。
王遗川眸间一利,心中想道?,“谁杀了杜府卿,是秦人,还是魏人。”
虽然是降秦官吏,但王遗川对?杜府卿没什么恶感,杜府卿并?非为了保全自己,而是国都的百姓,所以他的死才更不单纯。
却发觉身边的锦荣沉默不语,“你?在想什么?”
锦荣淡淡道?,“我是在想那琴伎,不知是否生还。”
“即便没有放火,杜府卿在那伎馆丧命,馆中人也难逃一死。”王遗川虽平静,却难掩眼中一丝不忍。
百姓最是无辜,也受人摆布。
两人走回学宫途中,忽然数箭射来,目标是王遗川。
瞬息间,变化无端。
以为只是一件精美装饰品的长剑,此时?却斩去了数道?泛着冷光的箭,横在离他不足几寸的距离,却是生死之隔,而握着剑的则是微笑的锦荣,语气轻松依旧戏谑道?,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报答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