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是跟着文知州一起去?迎宁老的,但他这?类下层小吏并不知道宁老的身份,只知道是京里来的贵人,回乡途经江城停留两日。连文知州也不敢得罪。
原本谢青还被?安排了其他事情,不过又突然?告知,不用了,文知州还给?他们放了个假。
回来路上看见从外面回来的锦荣,一看就知道又在山上待了好几天。
谢青是觉得王家妹妹越长大,越神秘让人难懂了,似乎看着就有一层说不透的感觉,疏离又冷淡,经营着酒坊,又似乎突然?喜欢上了寻仙问道的事。
看着那眉目间透出的清净无为之感,谢青恍惚刹那都怀疑是不是下一刻锦荣就要羽化登仙去?了。
谢青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也觉得,若非还有酒坊和?周姨的牵挂,锦荣恐怕真要出家去?做居士了,现在也常常让酒坊休业十天半个月的,说是在山上住住。
殊不知,完全是因为锦荣交友太过广泛,去?应那些花仙竹精山神的邀约了,对谢青他们不过是托辞。
“阿锦,知州还问我,你酒几时酿好啊,他还等着呢。”谢青心中为锦荣欢喜,有这?一手酿酒之术在,哪怕锦荣再怎么寻仙问道游山玩水,也败不了家,多的是人想喝她的酒。
锦荣笑?道,“杏花酒没好,但还有别的酒。”
谢青惊讶语道,“阿锦,你还酿了新酒啊。”
“强身健体,滋阴补阳。”锦荣淡定道,
既然?听锦荣这?么说了,谢青当?然?想去?蹭些酒,若依锦荣说,明日才会?卖。
推开酒坊大门,谢青眉头一皱,“什么味道?”他经常喝锦荣酿的酒,又被?锦荣指点,五感比常人要灵敏许多。
“一股狐狸味。”锦荣微挑眉,继而轻笑?道,“可能是野狐狸跑进来了吧。”
他不以为意,先取了一壶酒给?谢青,他还有些在意那狐狸味,虽不难闻,但到底是野兽,伤了人就不好了,便?关心问道,“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把野狐狸给?捉了。”
锦荣摇了摇头,微笑?,“我自有法子对付。”
自胡三娘走后,她都许久没闻到狐狸味了,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狐狸跑到她这?里来了。
锦荣走到厨房,发现案上摆着两只做好的烧鸡后,心情稍稍好了些许,念在还稍微知礼的份上,待会?她可以轻点将人扔出去?。
等再回到房间,只见一白衣胜雪的少年,“小妖少宴,来自青丘狐族,为求得道特拜访大人。”
胡三娘曾给?狐族去?过一封信,族长差点动了心,能和?仙君转世之人结下情缘,此背后的好处难以言喻,他的目光直接放在了当?时也是现在狐族最有可能‘勾引’仙君的狐狸——封少宴。
天资越高,化形的容貌也越美,封少宴显然?相?当?出众。
可惜没多久,他就遗憾放弃了这?个念头,若这?位大人未带宿世记忆,单纯初为人,当?然?好哄骗,以求一段良缘,可对方与?城隍阴曹等都谈笑?风生,哪里是没恢复记忆的样子。
贸贸然?只会?触怒大人,反倒得不偿失。
也不是狐族不要廉耻,换做是其他的妖魅也一样,不过是成就一段良缘,便?能成就大道,而且毫无负面影响,比如劫难,因果什么的。
如果成了王家姑娘的不是锦荣,而是其他真正?此界某神仙的转世,恐怕多是扑上来,强求冒犯不敢,但也引诱勾引什么的也少不了。
锦荣想想,不禁笑?了。
自荐枕席,锦荣不是没有遇到过,甚至有极少数都是她半推半就了,前提是她心情不错,或对来者?看上了。
而这?狐妖显然?不在此列。
封少宴也不失落,他听三娘说过,这?位大人是真正?的光风霁月之人,不似那些神仙高贵冷漠,视万物为刍狗。
所以这?机会?,实在难得,
他的目光很纯净,没有半点狐妖的诱惑之色,“小妖愿侍奉大人左右,以聆听。”
锦荣也不提逐他出去?的话,问他,“你会?什么?”
“只要是大人说的,少宴都会?去?做。”
于是,锦荣在酒坊里听了一夜的琴,封少宴也谈了一夜。
“他就那么喜欢她?”听到去?跟着封少宴的下人回来禀告,宁昭月不禁脱口而道。
到了江城,封少宴就和?宁家的人不告而别了,而且也没怎么防范凡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没一天,外人就知道王记酒坊多了一比女子甚美的琴师,在那里日夜弹琴,唯有王小姐叫他停,他才会?停。
谢青还替周氏来问了一声,锦荣坦然?道,“我留下来每日给?我弹琴的。”
说的倒像是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宁昭月却也是误会?锦荣与?封少宴关系的其中一人,趁着还未离开,拉着哥哥宁骁就往王记酒坊去?了,却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自家老爷子,还笑?呵呵地与?店主下棋。
这?还得说到谢青在这?里拿的酒,带回衙门被?文知州看见了,听说是强身健体的补酒,又亲自尝过醇美不输于杏花酒后,文知州便?留了一壶送去?给?宁老了。
也就有了宁老亲来王记酒坊买酒,却无酒最后下棋的事了。
“你棋艺不差。”
锦荣放下一枚黑子,结束了棋局后,颇为赞赏道。
“我祖父是什么人,哪里用你说。”宁昭月看到她身后侍在一旁的封少宴,就有些看锦荣不顺眼?,更是不高兴她说的话。她祖父棋艺之高,怎是小小乡野女子能知道的。
宁望儒皱眉斥责了孙女一句,后又笑?容温和?,连连叹道,“昔年精于棋道,这?些年是怠惰了啊。”
他年轻时已是当?世的棋艺大师了,若非后担任朝中重职,也不会?生疏了这?么多。这?些年埋头于官场上,失去?了许多,像棋艺,像前几年离他而去?的老妻,唉。
锦荣不在意小姑娘的话,她那话也是本心而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君子六艺等等,就是再蠢钝的人,学上十几遍也能成为天才大师,这?世很多非人的朋友也喜欢下棋,
但老实说,拉着她下棋的神仙很多都是臭棋篓子。
这?老者?的棋术比很多人都要好,棋乃人所创造,又由后人无数推衍,越发精妙,论下棋,还是人下的好一些。
下了两盘棋,宁望儒便?已露了疲意,光是这?些已是殚精竭虑了,他也真心实意道,“王姑娘棋艺非凡,是老朽输了。”
锦荣却是心情愉快,也忽然?觉得在江城虽宁静安详,但乐趣是少了些,比如能让她赢的爽快的对手。
不过这?老者?的身份,哪怕未卜算过,也看得出不是普通人。
直到老者?离去?,她也没有问起过,仿佛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
倒是宁昭月走时还看了封少宴一眼?,依依不舍,也知道这?恐怕是最后相?见,
宁骁问了跟随祖父的侍卫,才知道祖父想要买下两壶酒送予陛下,结果酒坊店主,也就是那与?祖父下棋的紫衣姑娘却说酒卖完了,等什么时候酿好了再来吧。
“好傲气的酒坊。”宁骁心底不悦道。
却不知他祖父却是起了别样的心思,以棋可观人心,宁望儒敢说乃是他平生少见,
这?样的小城居然?也有这?样气度和?见识的姑娘,骁儿?与?她相?配倒不错。
和?宁家其他人所想不同,宁望儒知道,宁家出了首辅,尚书帝师,已经太盛了,再好下去?只会?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以无论是孙女还是孙子,他都不希望嫁娶太贵重。
与?家世相?反,见识和?人品才是他最看重的。
宁望儒不过心思一动,便?有了心悸之感,仿佛是有所警示,令他疑惑不解。
锦荣收了棋盘,倒是教起封少宴下棋来,让他不用弹琴了,既然?将人留下来,锦荣对培养一个能给?自己弹琴又能和?自己下棋的人暂时有几分?兴趣。
只是这?兴趣能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封少宴听的认真无比,阿九和?阿十在旁边帮忙倒茶。锦荣支着下颌,看向?少年的面容,随口道,“你多少岁了?”
封少宴认真回道,“若论化形之后,三百多岁了。”
“三百多岁了啊。”锦荣感叹了一声,真算起轮回来,她恐怕岁数也不小了,想想不禁有些伤感。
其实每一世都有新的身份也不错,既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做想做的事情,又不会?太无趣。
……
没多久,宁望儒便?返乡归家,虽忧心难断,但也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加之年事已高,太医为宁望儒诊脉过,不过这?几年了。宁老心思豁达,也就希望最后时日能平静度日。
宁骁宁昭月也得了京城的书信,代父母陪伴在祖父身边。
一日夜里看书看久了,宁老沉沉闭上了眼?,鼻息也止了。
死魂从体内飘了出来,慢慢游荡到了黄泉之地,滚滚黄水河流之上的高台,竟有一人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良心发现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