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闱,京城人头攒动,天下各地的才子?前来赶赴科考,引起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其中热议最多的莫过于写出《早春》《锦瑟》又在不久前因立功而?得蒙朝廷赏赐的韩朗。
韩朗潜心在客栈里读书,没理会外面的事,就是在用饭时听书童雨墨说赌坊里也早开盘压注了,他笑了笑,让雨墨去给自己压两注,不压前三,压高中。
科考三场一路顺遂,也没出现什么糟心的事,韩朗就已经考到了殿试,而?且还是第一?名会元,可以说殿试不出大的差错,也是一二甲之列。
韩朗的志向当然不止于此,既然要考,他就是冲着状元去的。这两年来,他求得名师,学遍经史子集,为的就是能在这个时代占有一?席之地,科考不过是第一?步。
殿试时,韩朗亦是下笔如有神,挥墨自如,稍稍可惜的是,没有出现前世电视剧小说里,皇帝出现在殿试上走动,韩朗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也就看到了坐着饮茶时而低头耳语的几位阁老尚书。
其实瞿阁老也请过小皇帝参加殿试,看看今年科举的人才时,被锦荣嫌麻烦拒绝了。若是真有用的人才,日后自然会见到的。他连那个穿越的韩朗都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是其他人。
韩朗听说当今年方十八之龄,猜测少年天子?总是会对同样年龄的官员才子?有兴趣的,而?殿上,如他这般年纪的甚少。可惜皇帝没来,令韩朗错失了引起天子?关注的机会。
韩朗心中也没多少遗憾,没了这次,还有下一?次。
殿试结束阅卷,对于分配名次,一?二三甲的事,锦荣也就走了个过场,没有多干涉。
金榜题名,状元郎韩朗,榜眼苏禾,探花王原。
韩朗怕是要失望了,直到他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也没能见到天子?一?面,他算是知道了当今的惫懒性子,琼林宴都交由了瞿首辅和?沈太傅,一?点也没有要见见他们这些天子门生的意思。
果然,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韩朗这么一?想,反倒静下来埋头于翰林院的事务中,他的学识本就不差,科考也是实打实的过来的,在翰林院混的也是如鱼得水。
锦荣这边又不得意了,他听说瞿阁老的孙子?中了二甲进士顺口恭喜了一?句,瞿阁老谢过后还多嘴说起来他孙子?下个月成亲,一?旁的吴太后听的忍不住又哀怨了起来。
锦荣找了借口又遁了,连刘内侍和?关内侍都没捎上,总得给吴太后留个宣泄的人,一?留还留两。
这一?出来,锦荣就成一?个人了,溜达着溜达着出了宫门还走到了翰林院。
锦荣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就走了进去,
“欸,你是谁,来翰林院有何?事?”几位新进的翰林院官员见一?个陌生的白色锦衣青年如入无人之地走了进来,其中便有人问道。
锦荣一挑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他今日穿的是便服,又没带随身内侍,不过,有专门的令牌,翰林院外面的守卫也拦不了他。
“我找人。”锦荣随口道了一?句。
那几位翰林院官员皱了皱眉,这人说话的口气也太过散漫无礼了吧。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非翰林不入内阁,足见其清贵,哪怕是衙内公侯子?弟进了翰林也得恭恭敬敬的。
有年轻气盛的庶吉士,刚想出言呵斥一句,却被人拦了下来,是旁边的韩朗。
韩朗才入翰林院不久,却已成了新进翰林中的领头人物,不仅是沈太傅看重,旁人也多是敬佩的。虽不乏有眼红嫉妒小辈,但也都被韩朗轻松挡了回去。
韩朗拦下他也是有缘由的,他对锦衣青年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只是这个时辰,翰林院的高级官员大多在朝中侍值,无法印证他的猜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也不愿有交情的好友平白得罪了贵人。
他拱了拱手,“不知是尊驾来找何人?”
锦荣这才注意了他一?下,“你是……”
韩朗温和一?笑道,“翰林院侍讲韩朗。”
“韩……朗。”锦荣扒拉了半天才从记忆中找出这人来,原来已经入了翰林啊,从庶吉士升到侍讲,速度够快啊。
锦荣微微颔首,“我听说过你,本事不小,年纪轻轻就立了几次大功。”
“韩兄大名,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韩朗旁边的好友苏眉嘀咕道,“岂有问人姓名,却不说自己身份的,实非君子?所为也。”
闻言,锦荣还瞧了他一?眼,看得韩朗忍不住为苏眉胆战心惊,这家伙还真是管不住嘴。
“敢问公子是来找哪位大人,或许我可以帮个忙。”韩朗笑容不变道。
找谁?他也就随便逛逛,锦荣在心中道,但也不能不说话,“既然来了,那就见见沈太傅吧。”
“沈……太傅。”刚才还心有不满的苏眉等人立刻不吭声了,沈太傅可是他们翰林院院首,这人莫不是王公子弟,可当今在京城并无旁的堂兄弟啊。
韩朗叫了一?人去告知沈太傅一?声,锦荣也不急,在翰林院里来回转悠,欣赏一?下墙上的字画,时不时还点评一?下,说的旁边站着的人胆战心惊。
“沈太傅的字还是老样子,过于迂腐而?无变新。”
“蒋学士的词和?这画也不相衬啊,怕是临时作的吧。”
“啧啧,赵怀山这骈文用的典故也太多了些吧,看得让人头疼。”
……
苏眉等翰林院低级官员听的已经是冷汗涔涔,如此不给他们上司脸面,随意点评,只怕过后他们也要受累。便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韩朗脸上原本和煦淡定神色也挂不住了。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位贵人,那未免太过不羁了些吧。
而?沈太傅终于到了,待看清了白衣青年熟悉的容貌后,沈太傅抬袖抹了额角的汗意,郑重跪下。
“老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亲至,有失远迎,臣等有罪。”
哗然一片,其他翰林院官员,包括韩朗和?苏眉在内众人也迅速跟着沈太傅跪下行礼,这种时候,慢了些许都是御史台可以拿来攻讦的理由,冒犯圣上。
即便心中的猜测得以印证,韩朗在跪下之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惊,真的是那位少年天子?。
民间传闻行事荒唐,放诞不羁,自继位后久很少居于宫中的少年天子?,看上去的确年轻的让人惊讶啊,韩朗忍不住抬头偷觑了一?眼。
只见少年天子?依旧负手立在山水画面前,头也未转回瞧他们,随口道了一?句,“不知者不为罪,沈太傅起来吧。”
“快来人奉茶。”沈太傅起身后连忙道。小皇帝来了这么久,连杯茶也没有。
那些年轻的翰林院官员是未曾见过皇帝真颜,而?韩朗也只是心中有所猜测,不敢在面上表露太过。所以别说茶了,连个座也没有。
锦荣也不是很在意。不用想也知道,等明天就有御史为他便服入翰林院的事上折子?了。不过谏言的多了,别说他,连百官都不是很在意了。
堂堂皇帝连皇宫都不住了,便服出行翰林院又算得了什么呢。
锦荣转身接过茶的时候,看见韩朗他们还在跪着,又道:“你们也起来吧。”
沈太傅担忧他们不识陛下身份,冒犯了陛下,还特地在锦荣面前维护一二。
锦荣也开解了他的忧虑,“翰林院人才济济,还是沈太傅管教有方啊。”表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沈太傅闻言松了口气,陛下行事虽偶尔跳脱,不拘礼节,却非喜怒不定,这份仁厚宽怀倒是和先帝如出一辙。
沈太傅又问道,“不知陛下此次前来寻老臣,有何?要事?”
“这……”锦荣微微卡了声,沈太傅见小皇帝犹疑之状,还以为真有要事,不便在此人多口杂之处,便为小皇帝着想道,“陛下先请到臣的办公之处详谈吧。”
见沈太傅给台阶下,锦荣也就乐得接住了,“那也好。”
在路过那些新进翰林院官员时,锦荣停了一?下,将众人的心又吊了起来。
“你叫什么?”锦荣看向了之前对他表现过不满的苏眉。
苏眉哆哆嗦嗦又跪了下来,“臣名苏眉,眉山之眉。”
“哦,朕的别苑还缺一个侍画的人,就由你顶上吧。”
说完,便和沈太傅走了。
留下众人一片鸦雀无声,半晌后才有人出声道,“苏眉这是走运了吧。”
那可是被选到陛下身边侍画,虽不如翰林清贵,却能常常见到皇上,兴许还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
苏眉被这巨大的‘惊喜’震的整个人都呆住了,皇上不仅没罚他,还调了他的官。
韩朗也有些无语,这难道就是傻人有傻福?韩朗想从殿试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应该清楚认识到,这个皇帝行事,不按套路来。
“晚上请喝酒,碧影楼。”韩朗捶了一?下苏眉的胸,笑道。
“一?定,一?定。”苏眉傻呵呵地笑道。
几人说说笑笑,也算打消了刚才的大起大落的虚惊一?场,他们也没敢对陛下的突然亲临说什么,虽都传陛下宽仁,刚才一?见也的确还算和?善,不轻易罚人。但朝中毕竟还有缁衣卫,要是说了不好的话,被捅到了他们那里,那才是祸事呢。
韩朗他们原本是要论撰文史的,经刚才那么一?遭,也该继续干正事了。
然而没等韩郎在椅子?上坐热,就有人来找他了,说陛下宣他。
锦荣也是实在没话题和?沈太傅说,也不想听他考校功课学业,想起韩朗就把他给叫过来了。
“臣韩朗见过陛下。”韩朗压住心中的激动,语调尽量平稳道。
沈太傅对小皇帝召见他翰林院的官员,还是他最近比较看重的新进侍讲韩朗,心中也是得意。
说起来,韩朗这批新科进士也是倒霉,往年的庶吉士还能参加充经筵日讲,也就是给皇帝讲史,哪怕只是说上一?段,那也是在皇帝面前露脸了。这就是翰林比其他地方清贵的地方,即便是七八品的博士也能有机会随侍帝王侧。
然而等到锦荣继位就不一?样,他甚至都很少上朝,更别提翰林院的授课了。
所以至今为止,韩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天子?,大魏朝名正言顺的掌权者,也可以说是掌握他命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有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