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家既然有这么个规定,你相公当然是有提前准备过的。”四郎闻言神秘地微笑,趴到地上抠床底下的暗格,掏出了一个破旧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铜钱和碎银,约莫有个三四两银的样子。
慧娘一脸震惊地看向四郎,瞪大了眼睛:还没分家呢你居然就有私产了?
四郎低声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藏私房钱,娘是知道的。”
慧娘更震惊了:“……娘知道?!”
“娘说了,父母在,无私产,说的是那些不分家的人家,咱们家既然要分家,自然也就不讲究这个了。在不耽搁家里和田地里的活计的情况下,若有本事能挣来银钱,上交一半做家用,剩下的自己留着以后当家。”四郎解释道。
慧娘晕乎乎地道:“……咱娘可真好啊……”
“那可不是,娘可开明了。”
“可是……这也不够起屋子的吧……”慧娘语气有些迟疑,哪怕她不知道起屋子具体要多少钱,但稍微好点的屋子造价肯定不止四两银的。
“嘿嘿,是不太够。”四郎方才的自信想被戳漏了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那……”
四郎挠挠头,道:“没事,娘说了,起屋子的钱她可以借给我们,两年内还她就行,大哥二哥他们都是借的娘的钱。”
“而且这次上山的收获我也能分一份的,衙门赏的银钱我也能分一点,虽然不知道具体能拿到多少钱,但是供我们添置日常用具应该够了。咱们开了春才能起屋子,过年就还是跟着爹娘过,又能省一笔开销。等过完年把屋子建好,田地也安排好,我就跟着表舅干活去,估摸着要不了两年就能把钱还给娘。”
四郎一码一码的把自己的规划解释给慧娘听,示意她别担心,一切有他呢!
慧娘认真地听着他的规划,听着他谋算着的未来,兴致勃勃地补充道:“我过一阵子就能去绣坊接绣活了,娘说不用我去绣坊做绣娘,我琢磨着也是,总不能像没嫁人时那样不着家,接绣活回来做也一样能挣钱,少估计是要少点,但也能贴补贴补家用,早点还完娘借给我们的钱,让你轻松一点……”
四郎见慧娘说得起劲,也不急着接着说了,他的目光流连在她不停翕动的樱唇上,暗暗想道: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高兴说这么多话,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跟她说说这些家里家外的事才好。
“娘说的对,你可不能进绣坊专门做绣娘去,以后分家了总不能留我一个人‘独守空闺’吧,你说是不是?再说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怀上了呢,有了身子可不好给人家绣坊添麻烦不是?”四郎年纪不算大,却自小在村里跟着叔伯兄弟一起混大的,调笑的话张口就来。
慧娘本来还很有兴致地在畅想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才能把这个小家操持起来,猝不及防迎来了四郎的荤话,小脸腾一下爆红,软糯糯地骂道:“你瞎说什么呢?”
“这怎么是瞎说!我说的这不都是正经事儿嘛!你说说我哪句瞎说了?你要是进了绣坊逢上休息才回来,分家了以后我可不就是一个人在家凄凄惨惨?咱们俩是正常夫妻,你怀孩子不也是正常事儿?妇人家有了身子可不是什么轻省事,那时不就又得回家待产?若正好赶上绣坊有什么要紧的活计,不就是给人家绣坊添了麻烦么?”四郎振振有辞,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模样。
慧娘被他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激,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这下急得眼眶都红了:“你就是瞎说!一点儿都不正经!”
四郎一下子慌神了,不是,这不是唠嗑么,怎么还整得要哭了呢!连声哄道:“哎哟喂,你别哭呀!怪我怪我,是我不正经,我净瞎说!姑奶奶您可千万别哭啊,您这一哭我心肝儿都疼,不光心疼,等会让娘知道了肯定得锤我,还得加上身疼,你可疼疼我吧……”
慧娘本来还在羞恼,被他这一连串疼逗得忍不住破涕为笑,眼里还含着泪光,嘴角却已是梨涡浅浅,嗔道:“谁叫你要这么不正经!以后可不准这么胡咧咧了。”
四郎见她终于没恼了,才放下了心,虚抹了一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嘴上应道:“行行行,不招你了,怪我嘴巴没把门的。以后若再犯。你打我便是,可千万没哭,也别气着自己,我皮厚抗揍着呢,你别憋着哈,气大伤身。”
刚哄完媳妇儿,转瞬他又嘴欠地小声嘟囔:“虽然我真觉得我说的是正经道理,但是既然你不乐意我就不说了……”
眼睛还红着的慧娘闻言又是一气,娇声喝道:“你还不承认!哪有正经人说这些荤话的!没皮没脸的人才瞎说这些话呢!”
四郎见她没有要继续哭的意思,才敢坚持己见:“我可真是冤枉得紧!这才哪到哪啊,没一句是荤话的。不信你想想那些大小媳妇坐一块唠嗑的时候是不是都在说夫妻相处和生孩子的事?”
“人伦之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以前在绣坊待着,周围都是小姑娘才不说这些事,其实正常着呢!”四郎竭力想洗脱自己的罪名,并为自己争取以后的福利。
慧娘见他语气坚决表情轻松,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以前娘和大伯母他们坐一块做鞋的时候貌似也经常说夫妻要怎么怎么相处?她们说着说着就会把自家几个姐妹赶走,慧娘还一直以为是她们觉得姐妹们该去干活呢,原来是在说姑娘家不好听的“荤话”?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了他,慧娘眼神开始游离,怯生生地问道:“真的?”
四郎坚决道:“真的!”
“那……对不住,是我错怪你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四郎跟她说这些话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但既然知道了这些话都是成亲后的正常交流,不是轻贱她,她也就不恼了。慧娘自认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既然冤枉了四郎,就该趁早认错才是。
四郎本来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以后的福利,要知道他今天说的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了,慧娘都接受不了,若不纠正这傻姑娘的观念,以后岂不是啥私房话都不能说了?根据他这么多年耳听八方的经验,私房话对夫妻关系的影响可不小,若他们俩就此卡在了这一步,岂不是不能如他所向往的那般和和美美了?
一腔“热血”被慧娘软糯糯的道歉揉成了水,四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化成了绕指柔,又像变成了飘在半空中的云朵,软软的,自由随心地荡在山间,整个人从内到外爆发出愉悦的味道。
“不,不用道歉,”面对这样明理的媳妇儿,四郎的厚脸皮最终输给了仅存的“良心”,捂着胸口仰天长叹,不情愿地承认,“我也有错,我一开始也是有点想逗你的意思……”
想明白了的慧娘格外通透,她歪了歪脑袋,笑如春暖花开,柔声道:“你也说了只是有一点呀,我怎么能为了你这么一点点的小心思跟你生气呢?所以还是应该道歉的呀!”
语气轻柔,清风拂面,却如同春雷乍响,震得四郎差点没坐稳。
四郎从第一次见到慧娘就知道这是个可爱柔软的姑娘,可是他没想到慧娘比他以为的还要软和、还要可人疼!若不是理智尚存,他几乎要尖叫出声:她她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直愣愣地盯着慧娘,眼里仿佛盛着一池被惊起涟漪的春水,满是潋滟春光,伸手一把搂住她,闷声道:“我运气怎么这么好呀,竟让我娶了你这样可爱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