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的?娃,怎么就遭到这倒霉事,许磊那没良心的?心?眼也太黑了!”
苏容刚打开院门,就被急冲冲拍门的钱春萍撞了个满怀,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苏仕伟。
果然都是把不住嘴门的。
“娘,林安没事......”
话还没说完,苏容直接就被一脸焦急的钱春萍彻底无?视,径直绕过她就往屋子快步走去。
苏容:......
敢情她这么大活人存在感这么低?
正巧这时在屋子里上门做笔录的?公安同志,推门出来,钱春萍甫一瞧见一身正气的?两位公安,就跟遇见了主心骨似的?,一脸激动的上前握住人家的?手不放。
“公安同志啊,你们可一定要好好调查这件事,还我女婿一个公道啊!十几个壮汉打他一个人,你瞧他斯斯文文的?样子哪像会打架的!这一遭几乎快去了他半条命!要不是运气好恐怕这人就废了!”
屋子里,差点‘废了’的?许林安:.......瞎说,没有的?事。
钱春萍声音抑扬顿挫,格外凄厉,表情真挚诚恳的好像有天大的?委屈。
两位年轻的?公安同志,不禁对视一眼。
若不是见过现场的惨状,怕还真信了这老太太的?话。
话说到现在,医院可还有三个人还在昏迷状态。
“不好意思二位同志,我娘许是一早刚听说我丈夫的遭遇,有点激动。”
苏容揉了揉额角,上前将钱春萍女士带到一边,扒拉了半天,才分开钱春萍攥着人公安的?铁爪。
屋内听到动静的?许林安,这时也走了出来。
步履轻快哪里像受了重伤。
可在钱春萍眼里,满眼都是女婿吊着胳膊,打着绷带的?可怜模样。顿时将眼下所有的?事都抛掷脑后,立刻快步上前,半强迫地扶着人重新坐下,根本不让他乱动。
许林安瞅了门口的媳妇一眼,瞧上去还有些委屈,耐着性子对钱春萍开口:“娘我真的?没事儿,绑半个月固定带很快就能恢复。”
“胡扯,骨头都断了还没事儿!你们年轻人一个个的?就不知道心?疼身体,说出院就出院一点都不当回事儿!”
数落完,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是不是染上了啥不干净的?东西,才糟了这罪。甚至都开始盘算着过两天找个神婆,给许林安除除晦气。
突然旁若无人的宣传起封建迷信。
站在门口还没走的?公安同志:.......
您就当我们不存在吧?
“我娘只是一时慌了神胡言乱语,你们别介意,我们都是信奉科学的新时代人民。”
苏容眨了眨眼,笑得一脸大方,边说边无比自然地带上了客厅的?木门,防止钱春萍女士再发出什么口出惊人的言论。
“呵呵,苏容同志多?虑了,那我们就先回局里,等案件有了进展,再来通知你们。”
“好的,谢谢吴警官王警官。”
边说边将两人送到院门口,等到他们骑上自行车滑出一段距离,苏容这才关上院门。
瞪了一眼还立桩似的?站在院子里的?苏仕伟:“叫你先别跟娘说,这才过一个晚上就憋不住了?”
就知道会被小妹数落,苏仕伟一路上都是硬着头皮过来的,摸了摸还没指甲盖长的平头,一脸为难。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小妹,根本就轮不到我说,一大早李秋英就带人上咱们店里来闹了!要不是妹夫留了两个人在店门口守着,咱家铺子都要被撒泼的李秋英给搅和的?一团乱。”
他胳膊还被李秋英给狠狠抓了一下,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林安叫了两个人护着咱店?”
“重点是这个吗?李秋英现在可是赖上咱家了,还扬言要妹夫偿命。”
见小妹的关注点竟在这上头,苏仕伟扁着嘴一脸无语。
“咳.....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你怕她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李秋英现在人呢?”
苏容清了清嗓子,边说边领着苏仕伟穿过前院往屋里走。估计这会儿李秋英,肯定也不在她家店里,不然他们俩人根本没时间赶过来。
“被对面的王瑶拉走了,估计又回了医院。”
说着两人推门进了屋。
许林安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大热天的?,腿上还被搭了条不知道哪翻出来的毯子。
客厅里已经没了钱春萍的?身影,苏容正打算问呢,就听到厨房传来叮了哐啷的动静,还伴随着钱春萍气急的大嗓门。
“你们俩平日里到底吃的?啥!这橱柜比我衣兜还干净!”
*
经过一周的调查核实,许磊带人袭击许林安的?案子,渐渐进入尾声。
虽说许林安本人,反倒是十几人中受伤最轻的,但是不能因为他的?身手好,凭借较高的?身体素质扛下了这次危险,就能忽略掉此次情节的?严重性,以及该事件带来的恶劣影响。
恰好又逢公安惩乱除恶,打击地痞流氓的?风头,以许磊为首的?十几人,直接被打成了三和县的坏作风典型。
但又因为其中几人被举报,涉嫌边境走私的?犯罪活动,所以关于那几人的处理,三和县的公安还要跟南省那边对接,具体刑罚如何,恐怕一时半会还判不下来。
不过苏容估计许磊也再折腾不出什么风浪了,刑罚起码五年往上肯定没跑了。
毕竟跟他一伙不涉嫌走私的?小混混们,判决已经下来,都是三年到五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等他若干年后再从牢里出来,外界的?时代发展,早已日新月异。
“苏容,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你去跟公安求求情,说咱们私了,行不行?许磊要是去坐牢了,我一个人也不活了.....呜呜呜.....”
苏容刚到店门口,就被突然窜出来的李秋英拦住了去路,旁边还站着正扶着她的王瑶。
听到她的?话,苏容险些被气笑。
先前每天来她家店里撒泼,指着她娘就骂,气得钱春萍干脆关上店门跟她对线,结果李秋英发现自己没理,这招不好使,就开始换起了套路?
苏容这一张小脸似笑非笑,根本不打算跟她多说一句话,径直扣上自行车的锁,就抬步往店里走。
却听一旁的?王瑶开口说:
“苏容,好歹我们也是一个村的?,许林安跟许磊本就是一对兄弟,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那也是同一个爸的亲兄弟,老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说到底这也算是家事,难不成非要闹到这种田地吗?”
此话一落,苏容彻底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转头一脸匪夷所思的?看向言辞凿凿的王瑶:
“你是法盲嘛?好歹也是咱们县里考出去的?大学生,说出这些话你不觉得可笑?不求你换位思考,只求你闭嘴行吗?先不说许磊的?案子,还没有彻底判下来。就是如何判,怎么判,也不是我跟许林安说了算。”
说着又冷哼了一句:“你们与其来这里道德绑架我,不如去反思反思,是什么让许磊走上这条路的??你说呢?王瑶?”
一番话说的王瑶哑口无言,虽然她觉得苏容的某两句话,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是王瑶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本来就是一家人关上门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许林安又没有怎么样,反倒是他将许磊打个半死,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这还不够吗?许磊已经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为什么苏容还要这么咄咄逼人,难不成非要让人坐牢才甘心??就不能和平解决问题嘛。
幸好苏容不知道王瑶的想法,若是知道,肯定一鞋底招呼上去。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格,就是相同的?时代背景下,所造就的人的想法和性格都大不相同,更别说苏容跟王瑶两人之间,实际相差了四十年。
不指望你感?同身受,只希望在不关你屁事的?时候,能闭上你的?嘴。
话落苏容就径直绕过两人,往半掩着的?店门走去。
而苏容最后一句的反问,却如同一根钩子一样,勾出了不少李秋英,早就深埋进心?里的?潜在想法。
她家许磊从小优异,性格纯良,还是骄傲的人民解放军,可后来不仅突然自作主张从部队退伍,还拒绝了部队的?转业工作,以至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田地。
一步错步步错。
而这一切,好像就是从他救了落水的?王瑶开始的?。
难不成这个城里丫头,吸走了属于他家磊儿的气运?
苏容的话,就像一颗种子,深深的?埋进了李秋英的心?底,且立刻就有了隐隐破土而出的迹象。
“李婶......你怎么了?”
对上一旁李秋英死死盯着她的视线,王瑶的内心?突然有些忐忑。
“没事,咱们去市场买只鸡,给许磊炖好了带过去。”
李秋英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干枯的手指却如同深冬的冰块一样,凉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话落就拉过王瑶的手,朝着她的店门方向走去。她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老婆子,现在还不能跟王瑶翻脸。
“好吧……”
想到最近几乎每天一只鸡一条鱼的?开销,王瑶着实有些吃不消,可想到自己再过一个月,就要离开这里奔向她的大学梦。王瑶抿了抿唇,还是跟上了李秋英的脚步。
就当是报答许磊的?救命之恩吧。
*
距苏容北上去读大学,只剩下一天。
趁着张霞回村的?空档,苏容将先前从程校长手里,买下的?两套铺面的房产证,交给了钱春萍。
“娘这房产证你先好好收着,往后咱们租的?这间铺子,房东如果有意愿卖房的话,你最?好也看着给买下来。到时候将两间铺子打通,你看是继续扩大串串的?规模,还是卖快餐都随你。
另一个铺子是王瑶的店,往后愿不愿意继续租给她都随你,我估计她往后也不会再回来,店恐怕早晚都会转掉。”
也不知道王瑶到底怎么想的,竟让李秋英给她看店。
就跟她家店对门,以现在李秋英恨他们苏家的劲儿,往后这条街怕是都安生不了。
苏容捏了捏额角,倒是不担心?钱春萍的?战斗力,继续交代道:
“我昨儿联系电信局,让人来给咱安电话,钱都交过了,要是安装好了记得给我打。学兵到时候会给你我的?电话号码跟联系地址,家里遇到什么事情都记得打电话跟我讲,可千万别舍不得电话费。”
一番絮絮叨叨的话说下来,苏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舍不得家里闺女出远门的老母亲。
“行了!用不着你惦记家里!想当年那么差的光景,我还一把?屎一把?尿地扯大了你们几个兄妹!现在这日子多?好!就是来十个李秋英我也不带怵!你们两口子在外面啊,好好过自己的?就行,放寒暑假得空了就回来,要是没空打个电话也行!”
钱春萍低着头,一脸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最?后替闺女又检查了一遍行李,一边说着让苏容放心的?话,一边还悄悄抹了把?眼泪。
想当初才豆芽儿那么点大的?小闺女,明儿竟然就要离开家去首都上大学,隔着两千多?里地。若是以往,钱春萍是想都不敢想。
时间一个不注意,就溜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学兵就开着公司新置办的?小面包,来接苏容跟许林安去市里,同行的?还有李圆圆。
因着三和县没有火车站,几人去首都先得坐车去市里,再从玉宣市买直达到首都的火车票。
上午11点的班次,一连坐到第二天的下午三点,才到达首都火车站。
还没下车,苏容就透过车窗,瞧见了月台攒动的人潮。
间或还有很多?人举着写了名字的?三合板,或是舞动着校徽旗帜的?学生。
八月的?最?后三天,正是各大高校开学,新生入学的?高峰期。很多?学校的学生会,都组建成志愿者队伍,来火车站、汽车站接人。
“苏容我看到我们学校的牌子了!我先走了哈!安顿好后我再去你们学校找你!”
眼尖的?李圆圆猛然瞧见自己学校接人的队伍,忙不迭拍了拍苏容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就扛着大包袱,直冲冲的挤出了车厢。
天知道她这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狗粮都吃不下了,还被对面两人硬塞。
顺着李圆圆奔跑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广播学院的队伍,女生清一色地系着红丝巾,还新潮地拉了小型的?横幅标语。
不愧是往后的传媒大学。
顺着人流下了列车,许林安与苏容十指紧扣,像是生怕她走丢了似的。而苏容则好奇的?东张西望,瞧着各个学校的迎新队伍,忽然眼前一亮。
扬起小脸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队伍,冲着许林安开口。
“诶,我看到了京大的?队伍了!”
话落作势就要领着许林安往那边走,却被男人一把?扣住腰。
许林安淡淡扫了一眼,京大一水的扛包裹的男同志,压下唇角俯身朝着苏容耳边开口:
“我们先去看房子,放好了行李再去学校报到。”
“我不住校?”
苏容意外的?反问,白高兴了啊。
听出了小姑娘话里隐含的遗憾,许林安危险地拢起眉头。
“怎么,你还想住校?”
“emmmm……倒也不是那么想。”
但是,任谁每天晚上都跑马拉松能受得住?!
*
转眼军训结束,距新生开学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苏容渐渐习惯了1980年的京大。
让她意外的?是竟然有服装设计专业,在入学第一天,苏容就向学校申请了英语与服装设计双修,另外还选修了几门小语种。
与40年后的京大相比,最?让苏容觉得匪夷所思的?,不是教学环境的?不同,也不是各大小食堂。
而是,当你发现后世国宝级的老教授,此刻却在跟你做同学??
这是何等的?迷幻!
难不成书本剧情之外的?空白,会自动填充真实历史嘛?
那她会不会遇见自己爹妈?算算时间她爸妈也已经会打酱油了。
还是说,一切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平行时空。
“苏容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嘛?”
坐在苏容旁边的,彼时的老教授,此时的青春少女,正被苏容异常专注的视线,瞧的脸颊微微发热。
说起话来柔声细气,话落又有些害羞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苏容被扯回了神游的思绪,捧着两腮笑的?一脸纯良。
“没事,我觉得赵同学以后肯定是一位好老师。”
毕竟在37年后的一个夏日午后,对于在你课堂上不知好歹打瞌睡的臭丫头,你也只是温柔地给对方披了件外套。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教授。
原来年轻时候就这么温柔。
“苏容,有人找!”
耳边突然暴起的?一道女中音,惊了苏容一跳,幽怨地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女生。
是个活泼外向的?首都大妞儿,叫郑颖,跟苏容在军训的时候结识的?。
刚要作势敲上她的小脑瓜,就被郑颖一把?抓住了手指,指向自习室窗户的方向。
透明整洁的?窗户外,正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在发现苏容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还笑盈盈的?朝她招了两下手。
逆着光,苏容看不清楚面容,原以为是姚诚飞,可走到门口才发现,竟然是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的?邵怀庭。
“邵怀庭?没想到你也在京大,好巧!”
若不是他主动来打招呼,苏容真的?快要忘了,这位当初借书给她的活雷锋。
见苏容的惊讶不似作伪,邵怀庭这才压下了原先心?头的芥蒂,笑着调侃她:
“我可是一入学就听说过了你的?大名,身为省状元你可是风光无?限啊!开始听到苏容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话刚说完,苏容正尬笑间。
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经典香奶奶套裙的?女生,看上去跟邵怀庭的关系应该很亲密,直接就挽住了他的?胳膊,也朝苏容扯了扯嘴角。
“你好,我是邵怀庭的未婚妻,杜佳嘉。”
说着伸出了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右手。
走得近了,苏容这才瞧得更清楚,浑身都是香奶奶呀。
自然地回握住对方的手,笑得异常爽朗:“我叫苏容,三和县人。”
三和县三个字一冒出来,杜佳嘉就一脸的恍然。
“原来是怀庭当知青时认识的?同志,”
话落面上的?笑容也真挚了两分。毕竟对方长得太漂亮,军训后还没怎么变黑,很难不让人产生危机感。
“是的,多?亏了邵同志回城之前,借给我的?那些复习资料,我才得以转学进入三和中学参加高考。”
苏容笑着与两人寒暄了几句,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杜佳嘉的?套装。
这走线,跟裁剪,放在后世都是能进收藏的老古董了。
啊,好想拆开来研究。
“不知道苏同学现在住的?是几人间的宿舍?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向学校申请调入两人间。”
杜佳嘉被苏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后颈清了清嗓子开口。
苏容眨了眨眼,笑道:“不用,不用麻烦杜同学,我没有住校,我丈夫帮我办了走读。”
“你结婚了?”
已经沉默半晌的?邵怀庭突然出声,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显然想不通,苏容既然已经决定考大学,为什么还会选择这么早结婚。
苏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邵怀庭两人身后的小径上走来一个身形修长,肩宽窄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