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回房,见到鹿沥踢了被子。
为了方便换药,他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里衣,松松散散地披着,因为睡相不好,大半胸膛都露在外面。
——虽然缠着纱布,不至于看到什么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温瑶默了一瞬,走上前去,轻轻捏着被子,正要重新给他盖上,手腕却被人一下?子拽住了。
“师父。”鹿沥睁开眼,潋滟的眼眸中漾出一层水光,亮的惊人,也柔得让人心软。
他把她的手拉到了近前,脸颊贴上去。因着灵根的缘故,温瑶的体?温向来要比常人低几分。鹿沥蹭了蹭,发出了一声喟叹。
温瑶僵住了,有那么一刹差点忍不住把手抽回,只目光对上了他缠着纱布的伤口,到底没动作。
她想,身为师父,应当对徒弟弟更包容一些。更何况他受了伤,她更应该让着他。
没什么的……她的睫毛轻轻颤着,自我安慰。
然而鹿沥没有就此放开,甚至更过分了……
他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的,放在手心里把玩。
温瑶抽条后,身姿在女子中算是极为修长的,手指也如葱白般,根根分明莹白,但?落在鹿沥手中,还是显小了。
小得,他反手就能完全包住,完完全全地罩上自己的体?温。
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火,沿着接触的地方,开始烧。
“徒弟弟……”温瑶想忍,但?没忍住,低声提醒他放手。
鹿沥却低低笑了一声,轻颤从他那端传来,他展开手直接与她十指相扣,抬眼睨了一眼:“不放哦,放了的话,师父又要跑了。”
温瑶瞬间明白徒弟弟不是刚睡醒的,试图解释:“方才是幻月宗的华道友来找我了,我总得去见一见。”
“师父总有很多的理由。”鹿沥拉着她的手,缩进了被窝里,瞬间变得恹恹的,像朵失了阳光的向日葵。
“伤口又疼了?”温瑶心一紧。
鹿沥没开口,闭上眼,只用鼻音哼出了一声小奶音,算是肯定。
温瑶更不好意思要求要把手收回,只能劝说自己去适应断断续续传来的瘙痒之感。
徒弟弟时不时会摩挲她的手心和指头,就像她摩挲着自己的剑一样。
温瑶觉得鹿沥这应该是极想上擂台,想拿着墨翎剑与他人比试而不得,才会遗憾成这幅样子。
哪知鹿沥感受着从她那方传来的温度,已是很小心翼翼地压抑住自己,没去咬一口。
想着不能把她吓跑,他在强忍着心头的渴望。
师父越来越诱人了,他也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了。
他应该离她远一点,他当初就不应该回来的。现在他已经越来越贪心了,恨不得能把她绑在身边。
可是,不可以。
他更害怕有一天会从温瑶眼里看到恶心和厌烦,也害怕有一天会看到她和别人成双对。
在此之前,他宁愿先自我了断。
师父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鹿沥把温瑶的手拉到心口,感受着传来的温度,想把自己从泥淖中拉出。
细微的挣扎传来,他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了触目惊心的阴影,握紧她的手:“师父真的要为我去挑战御兽宗?”
这个问题,他已经重复问过好几次,温瑶自不会再误会他的意思,温声点头:“对。”
华妙柔已经来过一趟了,温瑶表示拒绝私了,这件事便没有回还的余地了。
“可御兽宗立宗已久,不乏老道?的元婴大能,还有契约灵兽相生相助,师父一个人会吃亏的。”鹿沥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悄悄地打量她。
以为睫毛够长,挡着,她就看不出来。
温瑶不知怎么的,直接被他这个行为逗笑了。她在他面前,也全然没有人前的冷硬,她忍住自己要去戳他睫毛的冲动,眉眼藏着笑意:“不怕的。”
见温瑶识破了,鹿沥也不装了,眼眸中漾出了一点光,背对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重新躺平,但?他没料到温瑶会突然俯身——
他的脸颊擦过了她的鼻子。
若是再晚一刹转身,或者他偏一分,就会……
鹿沥紧紧地靠着被褥,想移开目光,但?太近了。他垂眸,视野里还是她樱粉色的唇,潋滟出的一层水光,仿佛软得轻轻咬一口,就会破。
“师父。”他咽了口唾沫,狼狈地合上眼,另一只手不觉扯紧了床单。
温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越得像檐下?的风铃:“徒弟弟,你?忘了我的血脉了吗?别的宗门不好说,但?御兽宗……”
凤凰,万兽之皇,即便温瑶的血统不纯,但?灵兽的嗅觉最为灵敏,仅是一丝的泄露,也足以震慑。
御兽宗习惯了让灵兽当自己的臂膀,用秘法御兽,对上温瑶,却是刚好撞到了铁板上。
鹿沥睁开眼,对上温瑶藏着笑意地眼眸,久久地看着她。
温瑶愣了下?,笑意未来得及收回,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顺势撑起,门就被直接推开了,颜心巧急哄哄地跑进来,也未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就直接挽住温瑶近侧的肩膀。
“温师姐,元婴期的比试要开始抽签了!师姐让我来喊你?。”说罢了,她打了个冷颤。
怎么房内比外间冷这么多?真不愧是两个纯度极高的冰灵根啊!
因温瑶挡着,颜心巧一时看不清鹿沥的表情,又见她使劲都拉不起温瑶,便拍着胸脯劝道?:“温师姐不用担心鹿师侄,你?只管出门,我替你看着他。”
温瑶已经几天没在人前露脸,此时再不出现,于理不过。
她点头,想站起,但?另一侧的手还被鹿沥拉着,她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手这次很顺利地被放开了,因长袖抵着,也没让颜心巧发现他们此前的纠缠。
鹿沥垂眸,拉着被子罩住自己,背转过身去:“你?们都走吧,我困了,要休息。”
“那鹿师侄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就先带师姐走了。”颜心巧拍掌同意。
温瑶犹豫了片刻,指间还残余着相触的温度,终是想不出要说些什么,就被颜心巧给拉走了。
元婴期的比赛一共六场,每人三场。
第一场,温瑶抽到的是剑宗的齐和光,下?一场便是幻月宗的边雨莲对上慈阳寺的佛子慧聪。
齐和光是雷火双灵根,与她灵根属性正好相克。
而两人同是剑修,但?功法和问道都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天下?剑修门派之巅的精英弟子,一个是法修宗门所出,却是仙尊弟子。
这一场还是第一场百岁内的元婴之战,基本能来看的都来围观了。若不是规则不允许,宗门内的长老峰主甚至都想开水镜,一睹为快。
“温道友,我是不会留手的。”齐和光朝她一揖。
擂台上的齐和光光正伟岸,严肃端正,青色的道?袍映托着他的躯干宛若青松,一扫先前的温和清雅,甚至连细长的眉眼也都是绷着的。
“自然。”温瑶抱着喜悦得在发颤的冰鸾剑,暂把繁杂的思绪压下?,跃上台,回以一礼。
上一世,齐和光是剑道?至尊。能与他一战,是她的荣幸。
比试开始,两人皆没第一时间想去抢占先机,仍在擂台一角,相对而立。
几息过后,他们却同时动作。齐和光长剑脱鞘,青色的长剑在与冰鸾剑相击时擦出了雷火。
温瑶退了小半步,稳住脚跟,侧剑一转。齐和光出剑极快,即使是一开始互为试探,青炎剑拉出的剑影也足以让人目不暇接。
剑宗惯以力?破障,不讲什么花里胡俏。齐和光境界已在多年前便达到人剑合一,修的是心剑,心一动剑同步。
底下?金丹期的弟子已是看得花了眼,更别提筑基期的弟子,宛若看着一片全糊了的虚影。
让人惊讶的是,此前只有跋扈名声在外,实?力?名不见经传的温瑶竟也能跟上齐和光的速度,仿佛未落下风。
但?温瑶心知此时的节奏全在齐和光掌握中,她到元婴的时间没有齐和光长,根基不比他牢固,等齐和光试探完毕,她再难翻盘。
留后手是有必要,谨慎小心自是有理,但?一味被动挨打只会消耗力?气,得不偿失。
温瑶眸光一转,剑覆冰霜,寒冰冻住了青炎剑,虽只有一息,下?一瞬冰霜便被雷火化去。但?这一息时间足够温瑶反攻!
冰鸾剑化出了凤凰虚影,渐渐凝实?,齐和光被冰凤凰一翅膀扇开。温瑶也搭着冰鸾剑与他拉开距离。
“竟是凤凰?”齐和光望着展翅朝他挥劈的凤凰,不曾退缩,反而双目瞳瞳,极为闪亮。
冰凤一出,鸟兽皆静,纷纷匍匐在地。即便没有招出灵兽的御兽宗人,发现灵兽袋中传来嗷嗷之声,一时也大惊失色。
“这、这……”之前还大放阙词,认定温瑶不敢上挑御兽宗的人心惊不已。
专门带着宗门之人来看温瑶笑话的鞠同甫,脸都白了。
凝滞的一刻,众人也看得清晰,有人嘀咕道?:“一龙一凤,果真是师徒二?人,卧龙凤雏。”
冰凤凰乃是灵剑所化,挥出自不是普通的冰霜,而是带着剑气的冰刃。而冰鸾剑和温瑶心意相通,并不需要她捏决指示,已是极凶猛地朝齐和光攻击。
他一剑自是抵不过庞大的凤凰冰身四方围攻。灵压之下?,齐和光却是爽朗一笑:“一直想找机会试试这招,如今就是好时候了。”
知道齐和光为人,便不会觉得这是挑衅,他只是心思澄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温瑶严阵以待,灵气划出了霜壁形成屏障,便见齐和光躲过冰凤凰一击后,掷剑空中,反手捏决。
刹那,青炎剑化出了几重身。重影越来越多,于半空中营造出了密实?的剑网。
冰凤凰顿住了,多番挥翅,却未再攻击,反而是极有灵性地回头看了温瑶一眼,琉璃的眸色中似乎能看出些许疑惑。
在场佩剑的弟子,纷纷发现自己的佩剑在发颤,是兴奋!是臣服!
温瑶心跳加快,抬头看着上空重重剑影,剑心剑骨都被激起,目光也是极亮。
“万剑归宗!”认出这一招的人,高声大呼,“这是剑宗的立宗之式!齐道?友年纪轻轻,竟也悟出了其中的精髓!”
齐和光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也只悟出了点皮毛,与宗门师祖相必是不值一提。”
真正的万剑归宗不是自己化作虚影,而是引得万剑来朝。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这等本事。
他看向温瑶:“温道友,我们就用这招作为最后一招过招吧,你?看是否可行?”
他用这招正如他自己所说,一直未有机会全力以赴。此次宗门大比,也只为门派间互相交流,并不是生死之战。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希望借此机会突破自己,全力一击。
温瑶自无不可,她也知道齐和光未来会修出真正的万剑归宗。若有机会,助他一臂之力?,又何妨?
能近距离体验剑宗的巅峰之式,对她也多有助益。
“齐道?友,请。”
半空中的冰凤凰清脆地啼了一声,似也在说它已准备好了。
场上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围观这场注定成为传说的比试。待日后回想起这场未来剑尊与仙尊的比对时,都不免津津乐道?。
只见风起云涌,万剑齐下?,冰凤凰化作了最锐利的剑封直迎而上,主动朝剑网撞去!
庞大的灵息被引爆,天地色变,连重点打造的元婴期擂台也抵挡不住!
幸得慧聪佛子和边雨莲及时出手,消抵了灵息,护住了众人,但?仍有少部分人被冲溃散。
鞠同甫就在此列。他是靠丹药堆出的金丹后期,根本承受不住这灵威,一口血生生吐出,面色灰白,丧失了精神气。
他方才明白当初温瑶出手向他们施压,已是极度的克制。但?此时他眼里闪过的是狠辣。
他直直地盯着烟尘挥散的擂台,就希望温瑶抵不过齐和光一击,最好是连根基也一同受损,无法恢复。
台上的霜尘渐清,空中已再不见亦或万剑虚影,亦或琉璃冰凤凰,只余下?两人相对而立。
温瑶的衣袍有些破损,面色也苍白了几分。一只掌心大小的白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颊,仿佛有点小委屈。
美人白鸟,相互映衬,即便有几分狼狈,也不失为一副美丽的画卷。
但?看过比试的人,都知道白鸟虽小,也是一只凤凰。
齐和光抱着青炎剑,一踉跄,干脆就盘膝坐在地上。白皙的脸上沾了不少黑灰,他一笑就笑出了一排白牙。
“温道友,我输了。”他侧头笑着,眼神却是极亮。
“承让了。”温瑶抱住已重新化作剑的冰鸾,朝他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