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骁跑了无数个商场,拜托了不知多少朋友,终于找到了叶与白丢失的鸭舌帽。
他顶着烈日从南门跑回北门,脑海里全是之前叶与白在商场里看到这顶帽子时,倏然染上笑意的模样,然后想,他把这顶相同的帽子送给叶与白时,他会不会也对他这样笑。
一路上,孟云骁有多期待多甜蜜,看到眼前这一幕就有多震怒。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叶与白,眼尾眉梢俱是笑意,眸色温柔似水,只装得下戴着他帽子的那个人。
孟云骁一路跑来,T恤完全汗湿贴在了背上也没有丝毫感觉,烈日灼热眼睛都难以完全睁开也没什么感觉,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连着背心到头皮,全都要炸了。
“你们在干什么!”
孟云骁迈着大步,气势汹汹朝他的“奸/夫”走去,还没近前,就看到了“奸/夫”回过了头,长了一张他初恋的脸。
……余知鱼?
孟云骁脚步一顿,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旁边新闻部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告诉他:“余同学是经管系的交换生,今天来报道。”
孟云骁还在消化这件事时,余知鱼忍不住看了一眼扎马尾的女生,难道她是报道的时候见过的人,怎么毫无印象?
女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笑着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你今天刚进校门就被人偷拍啦。”女生笑眯眯道:“不只是今天,之前你和叶学长还有孟学长在体育馆那次就被人拍了好多照片,我是新闻系的,学校里多了个大帅哥这种大事当然得知道。”
她话落,孟云骁也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
他目光复杂:“你……以后也在宁大上学?”
叶与白淡淡道:“他上次就说过了。”
孟云骁回忆了将近两分钟,才终于想了起来。
之前余知鱼好像确实说过他回国是要做交换生,但是他当时只想着怎么才能瞒住余知鱼,不让他知道叶与白和周少衡还有……他之间的牵扯,完全忽略了这回事。
一时之间,愤怒消散大半,反倒是心虚浮了上来。
孟云骁:“这几天太忙我都忘了。”
胖子和眼镜对视一眼,胖子捂着嘴问:“他每天除了追着叶与白跑还忙了些啥?”
眼镜推了下眼镜:“他忙的就是这个。”
其他人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孟云骁这话说的,在场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尤其是新闻部的人。
四十分钟之前,孟云骁去了一趟他们部门,有时间帮叶与白找他不知道落在哪里的帽子呢?
而且时间再往前倒,他不是还还天天往体育场跑打篮球嘛?就算是为了篮球赛,篮球赛之后,他也天天去学生会啊,学生会最近可没什么事。
余知鱼倒是没觉得孟云骁撒谎,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孟云骁解不解释,此刻的他,只想立刻回公寓洗个澡,然后睡个午觉。
“没关系。”他敷衍地回了一句,将糖塞进了口袋里,对叶与白道:“刚才谢谢你,还有之前也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叶与白弯眸,“再见。”
余知鱼朝其他人点点头,对孟云骁淡淡说了声走了,就快步离开了。
等他离开,新闻部的人才想起来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拍摄,于是连带着叶与白一起忙碌了起来。
孟云骁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枫树下站着,抬手接下一片枫叶的青年。
胖子和眼镜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恰好此时叶与白拍完一组,孟云骁视线跟着他转过,余光瞥见了两人,表情一变:“你俩摇头干嘛?”
胖子咧嘴笑:“你自己不知道?”
孟云骁啧了声,有些害羞地挠了下耳朵。
眼镜看着校门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胖子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个余知鱼是不是……”
孟云骁本来视线又重新移到了叶与白身上,闻言转了回来。
“余知鱼怎么了?”
眼镜推了下眼镜,说:“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一点喜欢你啊。”
孟云骁一愣:“怎么会?”
“真的。”眼镜分析道:“你不知道,你之前跑过去找叶与白的时候,他其实就在了,你当着他的面跑过去的,他明明都看见你了,为什么还故意躲着你,没有叫你,你想想。”
孟云骁懒得想,烦躁道:“有话直说!”
“上次你对他的态度太冷淡了!他赌气了啊!”眼镜言之凿凿道:“刚刚他走得时候,是不是和所有人打招呼的时候都笑了,就是和你打招呼的时候特别冷淡。”
孟云骁若有所思地点头。
眼镜继续道:“而且你没看到,他之前和叶与白聊天还笑了,看着也挺开心的,你之前不是说他性格冷淡,很少笑吗?你说他为什么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笑?”
如果是之前那些话,孟云骁都只当他瞎说,但是一牵扯到叶与白,他就不由认真思考了,并且不自觉问:“为什么……”
胖子一拍掌:“他故意气骁哥!”
“孺子可教。”眼镜赞同地拍了下胖子,对孟云骁道:“他肯定是知道你喜欢叶与白了,在吃醋打探情敌的消息。”
“而且我还有一个最重要关键证据,余知鱼在国外读的可是顶尖大学,回国交换的学校选择性也特别大,我们宁大确实是TOP,但比起另外两所还是差点名声,你说他为什么选了宁大没选另外两所,总不能是恋家吧,那他当时出什么国。”
“而且你也知道,男人都有点这问题,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嘛,你懂的。”
孟云骁本来只当眼镜在说屁.话,他喜欢了余知鱼这么多年,余知鱼都没有接受他,怎么可能回国就突然喜欢上.他了。
可是眼镜说得太有理有据了,让他忍不住一点点回忆和余知鱼见面的每一幅画面,越回忆越觉得余知鱼当时的每一个行为都值得推敲。
推敲之后,又似乎没一点都正好附和眼镜的推测。
难道……余知鱼真的喜欢他?
孟云骁蹙眉,心底五味杂陈。
*
在家里恶补了两天原主的金融与经济学课程,余知鱼带着迷迷糊糊的脑子,开始了宁大交换的第一堂课。
然而课堂效果与想象中不同,他本来以为经济学会是一堂复杂深奥得让他如听天数的课程,但他竟然能听懂大部分,再加上教授自带幽默,一堂课下来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今天只有这一堂大课,下课之后,余知鱼收拾了一下书本准备离开。
刚站起来,就看到前座的女生们都看着他身后,捂着嘴一脸兴奋,跟着她们的视线转过头,与孩子与就见到了朝这边走来的叶与白。
他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叶与白:“我在楼上上课,听说你在下面。”又问:“今天第一天转学过来,怎么样?”
“还不错,教授很幽默。”
余知鱼将收拾好的书本拿起,走出座位时,脚步顿了顿,见叶与白果然微微侧身,一副等着他的模样,心底疑惑一闪而过。
“你找我有事吗?”
“作为学生会主席,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想法。”
余知鱼之前的大学并不招收大三及以上的学生,听到叶与白这么问,还愣了下,然后才摇头:“抱歉,我不是很想去学生会。”
叶与白笑了笑,并不在意,
走出教学楼,余知鱼停下脚步,问叶与白:“你要去哪?”
“我上午没课了,准备回公寓。”叶与白微微侧过身,面对余知鱼问:“你呢?”
余知鱼:“我也打算回去。”
。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远之后,叶与白沿着他的脚印,一步不差地踏上他走过的路。
白色的板鞋从阳光炙烤的水泥地面上走到了阴凉的地下停车场,一辆商务车后左门滑开,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微微躬身,对叶与白道:“老板。”
叶与白淡淡颔首,越过他坐到了车后座。
男人跟着打开了副驾驶车门,在副驾驶坐下——叶与白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只要他在车上,其他人都会自觉坐到前排。
“这是余家的邀请函。”男人从文件里拿出一张请柬,双手呈递给叶与白,反而问起了另一场宴会:“周氏集团的人找我确定,问您是否会参加周至庭今晚的寿宴。”
叶与白接过请柬,淡淡扫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懒散地往后一靠,单手支着下颚:“我会换个方式去。”
男人:“需要我为你准备什么吗?”
叶与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下颚,两下之后,笑了声:“帮我弄一个服务生的名额。”
男人虽然自从跟着叶与白以来,已经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各种所作所为惊讶过太多次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处变不惊的程度,可这个时候,还是惊讶到了。
他一时间忘了规矩:“是为了……”
叶与白眼眸扫来,声音戛然而止,男人垂下头,脸色发白:“属下失言了。”
“没什么。”叶与白勾了下唇角,见男人并不放松,反而更加紧张惶恐,轻笑一声,温和的嗓音安慰道:“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和他见面,这样紧张的话,到时候反而引他怀疑。”
“是,属下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叶与白收起支着下颚的手,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走吧。”
……
余知鱼并不知道就在他这栋楼的地下停车场发生了什么,此时他正在试穿今天晚上周老先生宴会的衣服。
衣服是陈助理送来的,也是原主的母亲周总早就定制好了的,裁剪合身的西服穿在余知鱼身上,将他的宽肩窄腰长腿的优势完全显露了出来。
“太帅了。”陈助理鼓掌道:“少爷,我之前以为你去年参加学校的慈善晚宴那套西服就是巅峰了,没想到还有新的巅峰出现。”
余知鱼看了眼镜子,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原主和他长得非常像,像到他穿书之初甚至怀疑自己不是穿书而是精神出现了问题,直到他确定自己真的不是有钱人,并且原主没有他眼尾那颗泪痣之后,才放下心来。
正因为相貌相似身材也差不多,所以他对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实在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想到前两天复习和今天上课的得心应手,以及这几天和原主父母通话时,他心底那种本能的自然而然的亲昵,之前一直让他忽略的不安的情绪又冒了上来。
他在原主的身体里待得太舒适了,几乎没有适应和磨合期,合适得让他几乎要怀疑他自己就是原主了。
但他上一世的记忆太清晰了,小到和孤儿院的孩子打架抢一碗饭,大到从孤儿院被领养又被送回,从记事起到穿书,每一年的记忆他都清清楚楚。
如果他是原主,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清晰且逻辑自洽的记忆。
陈助理见余知鱼看着窗外出神,笑了笑道:“离周老先生的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少爷这段时间都在复习,现在可以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余知鱼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了,再和我讲讲这次参加宴会的人吧。”
陈助理点点头,转头拿起平板,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调了出来:“周氏集团在宁城有三大合作伙伴,其中包括了孟家、白家、贺家……”
余知鱼一边听一边记住人的模样,心思却渐渐有些飘远。
这是原主第二次正式的出席周家的宴会。
第一次是原主八岁的时候,那一年原主的母亲升到了周氏集团总裁的位置,那场宴会也是为了她的升职举办,可没想到宴会举行到一半,原主忽然哭喊着从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然后在宴会厅的中央晕了过去。
因为这一晕,整场宴会都乱了,救护车轰轰烈烈而来,包括原主母亲的所有周家人都等在了医院,结果医生给出的结果却是:受到了惊吓,人没什么问题。
原主母亲为此特意请了人去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想通过原主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也得不到答案,因为一问原主就会出现应激反应,非常害怕,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医生也提醒不要重复刺激原主,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只是从那之后,周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再也没有让原主出现在正式的宴会中过,只要原主的母亲提起,原主的两个舅舅就会以担心原主重新受到刺激晕倒为由,拒绝原主母亲的要求。
加之原主本身也并不喜欢那种场合,原主的母亲就不再勉强,随他的意愿了。
余知鱼很想知道,原主八岁那年到底是因为什么晕倒了。
一个精神身体都很正常的八岁孩子,是不可能无故晕倒的,这一点原主的母亲也非常清楚,才会那么想要问出缘由,可原主母亲不知道的是,原主在周家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余知鱼怀疑当年原主的晕倒和周家的人脱不了干系。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理由无非就是几个:单纯的厌恶原主、因为原主的父母迁怒到了原主、或者因为利益相关,不希望原主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理由可以是单独的,也可以是叠加的,但余知鱼认为最后一条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若真的是最后一条的话,今天晚上原主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十二年前对原主下手的人十有八/九还会再次下手。
如果说八岁时原主意外晕倒,只会给他本人留下阴影,让周家人留下印象,对外人来说只是一场意外的话,那么二十岁这一年原主再一次在宴会上出丑,就不会有人觉得是意外了。
若是再有有心人联动一下他小时候“上不得台面”的行为,勾起当年参加过宴会的老人的回忆,和没参加过的新人的好奇。
那么,原主在这个社交圈活跃的可能,基本就毁了。
余知鱼重新回忆之前在脑海里看到的零碎片段,按在领带上的指骨微微用力,微微抿了抿唇。
不论他是不是可原主,他都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能丧尽天良到能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