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叶蓁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恍然想起,自己实没必要和晏婴争论这个,搞得像是他打翻了醋坛子的小妻子。
但她听晏婴这样说,还是吃了一惊。
这算情话吧?晏婴竟也会说情话?
叶蓁蓁没被感动到,只觉得胃部有一些不适,她忽然又想起了之前灯会时看到的画面。晏婴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觉得亏心吗?
“谢殿下抬爱了。红色太盛,我怕承不起。这耳珰,不若送与二堂姐吧,她会喜欢的。”
晏婴眉间微蹙,神色间露出了一丝无法掩藏的难过,语气也委屈极了——
这时,他便不像那个修行多年得万人敬仰的星阑道君了,他是凡尘里那个才及弱冠、刚刚开窍的皇子:“蓁蓁,我不明白,你二堂姐于我而言,与陌生人无疑。你怪我、恨我,我都可以接受,是我行事太过鲁莽,没有考虑到你。我不敢奢求更多,情愿用尽余生求你原谅,可是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往她那边推呢?”
叶蓁蓁疑惑地看着他,有些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若是没有那个话本,她怕早就信了晏婴吧。即使有家仇横亘在他们之间,她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动心——更何况,她原本是很喜欢他的。
“殿下误会了……”
“你也不再叫我晏晏了。”晏婴神色落寞,拿着耳珰的手却往叶蓁蓁面前递了递,他问道,“我……我用这对耳珰换回这个称呼可以吗?”
叶蓁蓁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殿下真的很喜欢这个称呼的话,我换回来便是。这耳珰便不必了,殿下送给其他人吧。”
晏婴执着地将手摊在她面前,叶蓁蓁也执着地不收,僵持半晌,晏婴闭了闭眼,才发觉自己眼眶微酸。
他想,若是流泪、示弱,会让蓁蓁收下这耳珰的话,他可以不要形象。可是他也很清楚,那只会叫叶蓁蓁看轻他。
“你不要,便毁去吧。其余人不配。”晏婴声音微哑,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手则慢慢捏成拳头。
叶蓁蓁只看着他,晏婴手上用力,再摊开时,那对耳珰已化成一堆莹粉。
之后的比试,叶蓁蓁再看不进去,但现在离开太过引人注目,只好一直等到比试结束,宣布完最后胜者,然而周围弟子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隔着珠帘,叶蓁蓁看不太真切,但猜也知道晏婴来时并未遮掩什么,那些弟子多半都是想等到他。
虽然知道晏婴是要拿她当挡箭牌,她还是不想太早暴露人前,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选择。
叶蓁蓁轻轻呼出一口气,对晏婴道:“麻烦殿……晏晏带我回去吧。”
晏婴听到久违的称呼,心里便又是一酸,他越发清楚地认识到,他和叶蓁蓁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了,他甚至有些迷茫,他真的能填平吗?会不会有一天那沟壑又深又宽,他最终站在沟壑这边,再看不见那头的蓁蓁了?
晏婴眼神微黯,又想,自己顺风顺水了这么些年,总觉得好像所有人事物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所以那天恢复记忆,斩杀邪修时才毫不迟疑,因为他笃定叶蓁蓁会相信他。
可是他忘了,人都是有心的,每个人的想法也都不一样,他不是神仙,他掌控不了所有人事物。
他曾经可以不在乎别人,可他现在不行。他未来的每一步,都要为叶蓁蓁而行。
他爱她,他愿为她付出一切,他也该向她赎罪。
“等一下。”晏婴自虚空中取出一顶帷帽,递给叶蓁蓁,“如果那些弟子冒犯到你,不必容忍,他们不敢动手,你直管出气便行。”
叶蓁蓁迟疑地接过帷帽戴上,一时摸不清晏婴的打算。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将她暴露人前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吗?她戴上帷帽……那些人不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了吗?
叶蓁蓁心里一动,晏婴此举好似还是有些在乎她,若是她提出想去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中……
很快她就放下了这个念头。她想,晏婴或是觉得,现在人还不够多。毕竟人越多,传得也越广不是吗?
珠帘掀开,停留在原地的弟子们连忙凝目去望,便见他们那冷如冰雪的大师兄,小心翼翼地牵着一名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出来,站到他的本命剑雪渊上。
微澜峰在场的弟子们俱是惊讶极了,他们从未见过晏婴拿雪渊载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同门师妹,尚不过十岁的一名小姑娘。
晏婴清冷的眼扫过台下一圈,降下些许威压,那些弟子们纷纷垂下头,都假装和旁侧的人说话,等威压消失,他们再抬头,那柄剑载着两人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