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深冬之夜,大雪洋洋洒洒,如絮飘扬。已经待在冰窖一年有余的相司晨突然心绪大乱,他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只怨自己心高气傲,在得知青空派的开山祖师爷修成上清寒气时年仅二十岁,他便告诫自己务必要比那人缩短一年。可万事欲速则不达,心中杂念太多,待功力冲上第九层的时候,一口鲜血喷出,脉象顿时大乱!
相司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连夜离开青空派,就算入魔杀人也不能祸害到派人弟子。
与此同时,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大雪里,虽然满身的血迹可脸上笑意不减。月色的清辉照在她的脸上,若有活人经过定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本应该精致无比,如今却被奇怪的图腾从脸的右侧一直蔓延到双眼四周,恐惧而阴森,让人不禁想起那幽冥地府里的罗刹夜叉。
“哼,负心人都该死。”女子不屑地踢了踢地上的人头,就好像那本来不是人头而是供人玩乐的蹴鞠。又朝着瘫坐在一旁的妇人走去:“喂,我帮你杀了那个负心汉,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妖……女!”妇人哆嗦着唇齿,呲咧着嚷道。她的夫君,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只是眨眼,头——没了!
“妖女——”妇人悲怆的跑了过去抱着自己丈夫的身体,没有头颅的颈脖喷出了一地的鲜血,染在雪地里很是刺眼。
女子无谓地抓起一把雪,将手中血迹洗掉:“你说你的夫婿要如果娶了二房,你就定让他扒骨抽皮,如今我帮你达成了心愿,你又这般不满!像你这样窝囊的女人活该被抛弃!”
“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指着对面之人大声吼道。她不过是去寺庙礼佛时随口抱怨,却被这个女人无故拦下。本来只作戏言,不曾想她的夫君竟然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一语戏言而身首异处。
“喂,要不要我把他取得小老婆一并杀了?”女子难得的心情很好,对那无礼之举并不在意。所谓送佛送到西,既然这个负心汉死了,没理由放过那个小狐狸精。刚欲举步,双腿却被那妇人一把抱住:“不要——你把我也杀了吧。他死了,我该怎么活啊?!你把我杀了吧,你把我杀了吧!”
女子微微蹙起眉,她不喜欢别人靠近她。如今这个妇人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她的原则,她有些微愠。不过还是好心道:“你这是作甚,这个男人明明娶了你。进门不到一年,这牲畜又娶了小,明明是你说想要这个混蛋死……”女子俯下身去,掐着那妇人的下巴:“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这种混蛋死了你伤心作甚?”
妇人伤心不已,她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是真的有魔鬼,她将魔鬼招来了,却害了她的丈夫:“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天理,我不过小有抱怨,你却……”
话未说完却被那女子朝着心口一剂猛踹,当即被踹飞到树干上,妇人呲裂双目,血迹从嘴角滑出,她不明白,她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了。不过此时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夫君在向她招手。恍惚中听得那女子愤愤道:“贱人!难怪会嫁给这种货色!”
女子掏出自己银色的面具带上。刚走出了树林才至湖边,却发现一个诡异的人站在湖水旁。虽是寒冬,可湖水还不至结冰。女子刚欲转身离开,却听得一阵刺啦的声音,好奇的回头一瞧,眼前之景让她终生难忘——数里烟波湖泊竟在一瞬间冻结成冰,满天的白雪飘落在湖中,铺了满满一层的银华。而这一切,是那个诡异的男人做的?
那夜,大雪纷飞。刚杀了两人的勾魂笑遇到了走火入魔的相司晨。勾魂笑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着相司晨所有的感官,不等对面女子有什么反应,他却攻了过去。
勾魂笑大惊,她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难道又是在无心的时候惹上的仇家?心里快速想着,手上动作却也飞快反击。
相司晨出手很是毒辣,加之大雪之夜,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有如利刃般刺入勾魂笑的皮肤。勾魂笑手上用力,狠狠一抓,挣脱了相司晨的步步紧逼,退到了一旁。
相司晨觉得肩头一阵锐痛,他偏头瞧了一眼,肩上已落下一寸深的伤口。却不甚在意,反而越斗越狠。
勾魂笑狠狠咒骂:“疯子!老娘今天算是遇到疯子了!”
相司晨压根没有在意周围之物,他心智已丧,凭着血腥的刺激不断出手。其武功本就高出勾魂笑许多,不多时勾魂笑便支撑不住,频频后退却依旧挡不住他凌厉的攻势。
相司晨抬手一掌,掌风所到之处从地惊起漫天的飞雪,更是震断了四周参天古树。勾魂笑双手交于眼前,运足了内力也不过当下七层功力,另外三层震得她体内血气不断翻涌,听得一声清脆之声,银色的面具四分五裂的落下。口中鲜血飞溅,染红白雪,衬着那脸上的花纹更加诡异。
就当勾魂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发现对面那人突然不动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当即放浪的大笑起来:是啊,这张脸,这张连地府阎王看了都会害怕的脸,居然在今日保住了她的小命。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别笑了,丑。”
勾魂笑抬头,正对上那人的脸庞。平静如水,好像她是一具白骨。只是这种平静让勾魂笑很是不满,强撑着身体站起,咬牙大声嚷道:“是!我是丑!你们男人爱的永远都是那副皮肉,也不照照自己长的什么人模狗样,哈哈哈哈哈。我偏要笑,可你能拿我怎样?要杀了我吗?!莫名其妙,你这个疯子!我偏偏就要笑,哈哈哈哈哈,偏偏就要笑,你奈我何?”
相司晨举步走来,勾魂笑正要反击,却被他一把抓住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的她很是别扭,当即喷了他一脸口水:“我呸,你到底发的什么疯?!要杀就杀,别磨磨蹭蹭地像个娘们!”
“别动!”
实在受不了眼前女子的呱噪,相司晨抬手点住她的周身大穴,着实让勾魂笑心中窝火。
“你血液里暗藏香味,据我所知天下仅有一种毒物能让人的血慢慢变香,到香气四溢的时候也就是此人命丧之时,那就是美人香。可这种毒不会使人面部受损反而会让人更加妖媚。”
我瞪!勾魂笑被点了穴不能说话,听得眼前这人自言自语,他似乎已经完全将她当成了试验医术的人偶。
“你身体里还有另一种毒,这种毒延缓了美人香发作的日子,在美人香作用下本应妖媚的脸变成现在这样,虽说延缓了毒发但却是下下之策。可这两种毒物天下至今都没有解药。”
相司晨蹙着眉,太奇怪了,他自认医术独步天下,没想到居然遇上了这么奇怪的症状,实在是让他无比欣喜。
而勾魂笑心底已经开始抓狂,你特么到底是谁啊,前一刻还要打要杀,这一刻又善心大发的替她研究所中之毒。人人都说勾魂笑是个疯子,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疯子。大哥,大爷,你要杀就杀,你知不知道你那专注的眼神看起来很渗人,仿佛看的不是人是一具白骨,还是一具很奇特很有意思的白骨啊!
“喂,你叫什么名字?”相司晨决定替此人治病。过了半响却得不到回应,这时才想起自己早点了她的哑穴,不好意思的笑笑。
笑个屁!勾魂笑松口气破口大骂:“你等着,你今天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你叫什么,改日我死的时候也好知道杀我的人是谁?”
“勾魂笑。”
“勾魂笑?”相司晨轻声重复着,还欲说什么,刚压下的魔性又开始在体内作祟,强撑着身体站起:“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你身上的毒我会帮你解的。后会有期!”
看着那人消失的神速,勾魂笑不由瞪大了双眼,过了半响狂吼道:“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解穴啊!啊啊啊啊啊啊,疯子啊!!”
谁也不曾见过妖娆无双的魔教色使这般咆哮的模样,夜色苍茫,积雪深厚。勾魂笑嚎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因身上之伤意识昏沉。许久之后,她终是无法支撑,倒了下去。冰冷的积雪,冷却她心中的烦躁,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她缓缓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衣男子踏雪走来,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将她抱起将一粒小药丸喂入口中:“你可知你的血很珍贵的,以后可不许在这么调皮的跑出来了。”说罢,将一面银色的面具覆在她的脸上,抱着她踏雪而去。
再说相司晨,青空派掌门得知他无故离开冰窖,便知大事不妙。带了派内十大长老和五大高手连夜追踪相司晨的去处。在这些人的奋力围捕加之天山天雷阵的威力下终于将其降服,一棒子敲晕抗回青空派。
八年后,江陵城的莲花寺,香客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算命摊子前坐着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那女子凤目怒瞪,指着那个算命瞎子吼道:“好!好!本姑娘是个善人今天且放了你,以后遇见一次打两次!踢你上面,踹你下面!”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却不曾见那瞎子一直闭着双目微微睁开了些。那女子的声音有点耳熟,难不成见过?
本以为是个错觉,不料晚上却遭遇了山贼。相司晨叹口气,自从八年前遭遇走火入魔后他已经很少动手了,当即诚恳劝道:“想必各位也是读书人,不如我们坐下来讲讲道理。”
此话一出,树上微动,有人!相司晨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果然一个女子跳出,只是轻轻抬手,那几个山贼便落荒而逃。
这次相司晨看清楚了,这种特殊的暗器手法同八年前的一人一模一样。他当然记得自己当初要给她治病的承诺。
正当他道谢时,那人却转过身来,颇觉调笑道:“咱们江湖中人每当无以为报的时候一般都会以身相许。”
他一愣,缓缓低下头,脸上却还是那副读书人的斯文模样:“如果姑娘真的想让再下以身相许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是救命之恩。”
眼前之人呼吸明显一滞,相司晨心中憋笑又有些纳闷。因为她的反应明显将他忘了,虽说过去了八年,可相司晨觉得自己那段时间给人的印象应该还是蛮深刻的,至少青空派内参与围捕自己的长老和高手们总是说,那会是他们终身难忘的一段时间,比洞房花烛夜还要刺激。
决定了,他要跟着她。如果她真如江湖传闻中那般,那他就替她解了毒后再杀了她,以绝武林后患!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的话……
勾魂笑,你还记得八年前大雪夜里的那个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