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相司晨安静地摆弄着占卜的竹签。福伯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偷偷瞧着一旁桌上的茶杯,刚才还热气腾腾地茶水现在已经冻成了一个冰疙瘩。如果可以,他老人家很想打个喷嚏,之前灌下的三碗姜汤根本就不驱寒!
过了许久,相司晨淡淡道:“她真是那么说的?”
福伯打了个激灵,连忙道:“勾……哦不不,司姑娘的确说如果宋平拿到了玄灵剑,她就跟他归隐……”随着寒气越来越重,剩下的“山林”二字被福伯塞在了喉咙里咕噜了声。
“这样啊……”相司晨靠在床边仰头叹然。他好不容易从掌门师兄的眼皮子地下溜出来,又费心思绕过了那四大门将,难得找到这么个有意思的人,现在那人就要这么走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山上的日子总归是太无聊了啊,除了练武外还剩什么呢……
福伯默不作声,抬眼看着自家主子。见他不作声心想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袖中还有掌门大人关于十大门派关于二十年一次比武大会的飞鸽传书,这种时候要不要给主人看呢?
“福伯,你看那些人怎么都围着个玄灵剑争来争去?魔教厉天那厮的眼界也忒低了点!”
主人啊,这世上能像您这么超凡脱俗的人不多啦。要不是不能引起事端,我福伯早就想把玄灵剑偷出来据为己有了。福伯眯着眼,他很想知道自家主人到底私藏了多少宝贝,居然连玄灵剑也不放在眼底。估计他指甲缝流出一点油,就够其他人活上好几辈子了。
“老奴听说魔教教主厉天也有不少宝贝而且他很少用剑,实在想不出为何对玄灵剑如此执着。”福伯摸着下巴,“估计觉得玄灵剑长的挺漂亮的,收藏癖嘛,很有可能。”
“哦?”相司晨放下最后一根竹签:“如果玄灵剑碎了……”
福伯满头大汗:“碎,碎?”请注意,他家主子是用的碎而不是断。断就是几段而已,碎……那可能就成了米粒般大小了。
“那就碎了吧,这样司姑娘的任务估计也完不成了,拿不到玄灵剑也就不会归隐了。”福伯战战兢兢道。
又见相司晨抱头靠在床拦上闭目养神,福伯适时的退了出去。
还是山下好啊,日子过的果然有意思多了。想到掌门师兄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相司晨勾起一个大大笑意——就让他再多玩几天吧。反正演武堂塌了还有百草堂,百草堂塌了还有整座青空山!
此时试剑庄外围地山林中,一男一女默默对视。那男子潇洒地仰头一口酒,继而道:“小丫头,你到底会不会带路!”
而那女子哆哆嗦嗦地扶着一棵树,眼花头晕腹内恶心之气不断翻涌。时至今日,白惜容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晕轻功!
“喂。”李流芳看了看天色,再这么转下去估计半夜也转不到试剑山庄。遂走过去拍了拍白惜容已快驼的背:“你好了没?”
白惜容刚欲抬头,闻着那人浑身的酒气又是一阵干呕:“你,你离我远点!”
李流芳无奈地叹口气:“你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算了。”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要吃人的目光杀了过来——他,他刚才说错什么了?
白惜容扶着树,将脸埋在手臂上欲哭无泪啊。她天真的以为身旁这个人是个路痴,于是她天真的故意说错方向。可为毛没有人告诉她,一个人居然可以路痴到连方向都分辨不清的程度——天呐,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起先,她指左,他向右;她指右,他往左。眼见着越来越靠近试剑山庄时白惜容悟了,于是她按照正确的方向指右,这下李流芳应该走左了吧!谁知道李流芳也悟了,这次他也走右!两人实在是心有灵犀不点都通。
接下来,为了试剑山庄的安全,为了武林大义,白惜容闭着眼睛一通乱指,又在李流芳神奇的方向感下——二人成功走进了阵法中最复杂,最恐怖的迷宫——七煞!一旦走错七步,下场那将比同时中了“干柴烈火”和“一泻千里”还要恐怖一万八千倍。
“喂,别——”
“嗯?”李流芳茫然地回了个头,可脚已经往前踏了一步。
“往前走……”慢了一步的白惜容一脸惊愕。
猛然间,四周静谧的诡异,树林深处一阵飞鸟急促飞过。白惜容懊恼地抱着脑袋冲到李流芳前面大声嚷道:“为什么会有你这种白痴啊!!!”
话音落,无数根竹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大有将二人活活射成刺猬的架势。
“蹲下!”
见白惜容还傻傻的站在一旁,李流芳大力将她按了下去。白惜容只觉得自己头顶一阵疾风继而乒乒乓乓无数竹箭被打落在四周。正当她发呆时,又被李流芳如拎小鸡般提起来:“这居然是阵法。”
白惜容感动的热泪盈眶:大侠,您总算明白了!
“这是七煞阵,走错一步便会启动一个机关。一旦走错七步,就没有一个人能走得出去。”
李流芳摸了摸下巴,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不会不识路吧。”
“!!!”他娘的到底是谁不识路啊!!!
“哎,不识路也没什么。”李流芳理解地拍着白惜容的肩,这丫头脸皮薄被说到痛处居然尴尬的颤抖起来。
白惜容双拳紧握,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眼里就差朝着李流芳喷出熊熊的烈火。黑着一张脸,全身颤抖地克制住怒气,伸出纤长美丽的手指指着李流芳:“你听着,接下的路不许用轻功,跟着我一步也不许走错!”
李流芳暗自叹气,师父说得对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地狱不是仇家而是女人!算了,他肯定不能和女人斤斤计较,反正两个人都不识路,跟着这个丫头走就走吧。
白惜容怒气腾腾地埋头往前走,一会绕圈一会左转一会右转,除了走直线她必定回头盯着李流芳,见他一步不差的跟上来才又继续。
当白惜容终于如履薄冰地将李流芳安全带出七煞时,试剑山庄的围墙也出现在了眼前。
李流芳眼前一亮,白惜容却心下不妙——她只顾着安全走出七煞,压根忘了山庄就在阵法之外!
“丫头,多谢了!”李流芳爽朗地一笑,扔出一个小木牌:“这是谢礼!”
白惜容正要接,却见一个红影从二人身旁掠过,空中的小木牌也被那人截了去。茫然地眨眨眼,身后突然响起母狮子一般的怒吼:“白——惜——容!”
手中的木牌被握地咯吱咯吱响,白惜容僵硬地转过脑袋,宛然一笑:“司女侠,好巧啊。”
司宝灵冷笑两声,刚想有下一步动作突然鼻子嗅了嗅,继而一脸嫌弃地往旁边移了几步。
李流芳?!司宝灵满肚狐疑,莫不是教主怕她打不过宋平特地派来的帮手?而她刚才招踏雪飞鸿对李流芳来说怎能不熟悉——勾魂笑,这个怪人怎么也到了试剑山庄,莫不是又看上了哪个小白脸要将其掳回教中?
“刚才那个牌子是我送给她的。”
李流芳对勾魂笑没多少好感,二人虽同为四使但行为作风大不相同。李流芳讲究个痛痛快快,对于勾魂笑那种变态折磨对手的做法难以苟同。
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牌,司宝灵心头一颤——乖乖,李流芳不会看上白惜容了吧,这白三小姐也忒有本事了。到时候送到教主手中,李流芳不会叛教吧。邪魅教主,不羁酒使,名门正派,神兵宝器,俊男美女……啊,多么感人的剧情……
千年沉香的木牌,上面刻画着一个精致的酒葫芦,世间仅此一块,乃魔教酒使的贴身信物。酒使坐下众人,见此牌如见酒使,赴汤蹈火打家劫舍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这玩意还是赶紧物归原主的好,司宝灵立刻将其塞进白惜容手中,连连嘱咐:“好好保管。”
这牌子只有魔教教徒认识,白惜容自然不知。看着手中简陋的木牌,白惜容失望的叹口气——那些风月话本里出现这般情节,难道不是送的玉佩玉簪么,怎么到了她这里就简化成了一个破木牌子,哎,其实送点银子不比啥都实惠点。
既然被司宝灵给逮到了,白惜容只有认命地跟着他们一起回山庄,途中——
司宝灵:“这位兄台,怎么也有兴致来试剑会了?”
李流芳目不斜视淡淡道:“比剑。”
“哦?莫不也是为了玄灵剑吧?”
“不是。”
“呼……”白惜容暗自叹口气,她怎么觉得四周的空气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张力。只听走在自己两边的二人继续道:
“不为玄灵剑又为何而来?”
“胜负。”
“和谁一决胜负?”
“别管!”
白惜容挑着眉,这人怎么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了?之前在树林里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啊。
司宝灵努努嘴,学着李流芳地口气:“那我,就先,告辞。咱们,山庄,再见!”
“噗……”白惜容没忍住,却在李流芳居高临下的冷笑中乖乖住了嘴,目送着司宝灵潇洒地一个轻功便消失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