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轮车骑回家,想低调是很难的,经过村口,势必被村子里的人知道。
一个人知道,不出一天就能让整个村子知道。
陈家爸妈出去一趟,还骑了三轮车回来。
一家三口早晨三四点,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出门了,加上家住得比较偏,出去两三天,除了李真凤和陈安齐一家,也没人知道。
虽然李芬芳不在家了,李真凤还是和方红霞有来往。
陈安忻打电话到村子里,全村人知道,但并不是所有人清楚陈家女儿专门打个电话有什么事,李真凤直接问方红霞了。
她问了,方红霞肯定老实说,所?以李真凤一点不奇怪他们夫妻和小女儿在不是赶集日的时候从外头回来,三口人不稀奇,三轮车就稀奇了。
三轮车是崭新的,一路上过来,也就轮胎脏污了,别的地方很新。
李真凤跟几个妇女一起聊天,手?上还拿着扇子,本来众人都要散了回家烧饭,见到李家人,停住了回家的脚步。
别人没凑过去,李真凤丝毫不介意地走过去问他们:“三轮车是安忻给你们买的?”
“李婶子,三轮车是姐姐的买菜车,她和姐夫开的早饭店客人可多了,光鸡蛋一天都要用掉一脸盆。
买菜一个人当然是买不过来的,不过后头和卖粮食卖菜的熟了,人家送到店里来,人家送过来,车子闲置不用,摆在家里院子也占地方,干脆就给我们送菜用了。
以后我和爸妈再去县城送粮食和菜,就通知李婶子和孙婶子,你们把菜和粮食给我们,我们替你们送县城,钱也给你们结好。
蔫哒哒的菜和虫蛀过味道特别大的陈米姐姐可不要,姐姐早饭店比我想的要气?派多了,不能用坏的充好的给姐姐,那是坏了早饭店的名声,喏,李婶子,这是给你的,是方威哥买给你的,让我们带给你。
孙婶子,这是姐姐特意交代给你的,你自己过来拿还是我们给你送家去?姐姐说天气?热不好放太久了,要早点吃完。”
路上已经说好爸妈不开口,由陈安萍开口。
陈安萍一长串话?,尽量不往得罪人的方向说了。
姐姐开早饭店的事不需要藏着掖着,孙婶子到处和人夸说自家小儿子在县城开店,还做了工厂的工头。
工头是方威带回来的话?,孙婶子爱吹牛皮,把儿子吹上天了。
大家对工头不太感兴趣,对早饭店特别感兴趣。
据陈安萍所?知,孙婶子都没去过早饭店,顶多听方威描述一两句,就把姐姐开的早饭店夸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一向爱吹点小牛的陈安萍,在小伙伴们问起她姐姐开的早饭店的时候,尴尬得慌,支支吾吾说没有孙婶子说的那么好,就是普通的早饭店。
那是之前,她不不自信,现在去过姐姐家早饭店,她可以吹真的牛了。
姐姐就是最牛的!
孙婶子嘴里早饭店是姐夫的,但是她嘴里,早饭店就是姐姐的。
姐夫的确被大家喊老板,但是姐夫在店里不管事,只干活打下手?,大小事全凭姐姐做主。
姐姐才是真正的老板。
不光李婶子在,孙婶子也在,幸亏姐姐清楚婆婆的德行,给婆婆的包子馒头比李婶子多了很多,大哥大嫂家和他们家混在一起也没孙婶子多。
姐姐交代过,给李婶子的要说是代堂哥送的。
一切的前提是刚好被孙婶子碰见了,没碰见的话?,就不用这个理由借口哄骗人了。
“都是新鲜的包子馒头,今天县城里上班的人休息,姐姐早饭店生意好,还是忙里抽空把包子馒头做出来了,不是卖不出去,姐姐用料好,客人爱吃着呢,虽然早饭店本钱还没赚回来,但是总有一天能赚回来。”担心孙婶子挑刺,陈安萍添补了一句。
孙桂元还没来得及挑刺,听到陈安萍的话?,气?倒是没了,自己过去接了包子馒头,还是最大一袋,比陈家自留的和给自己弟妹的都要大。
她怕陈家在路上调包抽几个走了。
陈爱国和方红霞夫妻俩都紧张到说不出话了,怕自己说话有漏子,全叫小女儿说去。
小女儿也是成精了,话?里话?外都在奉承孙桂元这个姐姐的婆婆。
“改天我也去县城瞧瞧。”李真凤倒是挺乐呵的。
陈安萍:“方威哥隔段时间不是会回村子的,姐姐和方威哥商量过,如果孙婶子李婶子你们要去县城,就让方威哥捎带你们过来。
我和爸妈不舍得坐客车,和方威哥关系也没李婶子孙婶子你们亲近,不好麻烦他,都是走路去县城,姐姐把买菜车给我们,骑了一路,瞧瞧车轮胎都快没气了,骑车的人比走路还累,还是坐四个轮子的舒服……孙婶子李婶子,我们先回家了,还得给车轮胎打气?,骑了一路,晒得人都要晕了。”
“走吧走吧,赶紧回家喝口凉水缓缓气?。”
李婶子开口了,陈安萍就让自己爸继续骑,先?回家吧。
她不应付别人,只应付孙婶子。
话?似乎都是和李婶子说,但认真论起来,还是说给孙婶子听的。
他们一家三口人离开,李真凤心里倒是门清,她的包子馒头就算不是芬芳给的,也是儿子见了芬芳要给家人带包子馒头,托李家人带给她一份。
她自己儿子说的好听,但没有一次回村子带了包子馒头回来,倒是会带萝卜干和菜肉回来,菜肉像是回来路上买的,萝卜干是她明确叫儿子带些回来,安忻腌的萝卜干,夏天天热,就好这口了,儿子不光带给她,还带给他大妈和陈家。
安忻端水一向端“平”,对婆婆看起来比对爸妈好很多。
“还是安忻孝顺,都知道给你这个婆婆拿包子馒头。”
“谁知道这会儿我没看见的话?,最大袋的会不会被昧下来,也许就是给她亲爸妈的。”
孙桂元总是能挑到刺。
“上头有字,写着给公婆,馒头二十个,肉包子十个,素包子二十个。”几个妇女里,大多是文盲,目不识丁,孙桂元就不识字,但是其中有个人识字,看到贴在上面的纸条了。
“我的也有,我看看,意思是不是馒头十个,肉包子五个,素包子十个?”被点出来袋子上还有纸条后,李真凤也去看了自己的纸条。
她同样不识字,但是认识数字,凭感觉能猜出来。
识字的那个妇女点头应是。
李真凤:“红霞和爱国夫妻两个还是挺老实的,不管他们有没有过把你这袋调换的想法,也改不了上头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见者有份,一人一个就没剩了,我给你们馒头素包子,你们自己分着吃。”
她抓了两个馒头和两个素包子分给妇女们,孙桂元见状,拿了五个馒头和两个素包子,专递给和自己关系好的,让她们自己分。
陈安忻做的包子馒头不是自己家里做的家常包子馒头,是要拿出去卖给客人的,包子做得精巧好看,白胖的一个,瞧着非常引人食欲。
李真凤和孙桂元分好后就带着各自的回家了,剩下的妇女还在掰扯着馒头包子分法。
...
这头陈安忻带着方嵘和弟弟走开,等弟弟往学校的方向走了,陈安忻才把手?往下,改抓着方嵘的手?臂为五指相扣。
“安忻,爸妈回家了,店里今天还继续开门营业吗?”没到下午三点的关门时间。
“没心情开门了,关着吧,我们俩提早回家休息睡觉,晚饭也不专门做了,吃馒头吧。”
见妻子一脸疲惫,方嵘问道:“要不要我背你回家?”
“动不动要背我,力气?太大没处使给我揉面去……我爸妈过来,我就觉得我之前忙得和陀螺似的,不停打转,都没好好休息,我现在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九月不干活了,回村里忙完堂哥和秋天的喜酒,再忙个秋收,忙完回县城家里待着,等十月开门。”
身体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心境已经三四十了。
已经有点想念在村里的悠闲日子了。
放假的话?方嵘早想说了:“以前不敢和你提,现在你都开口了,我也觉得我们太忙,需要放久点的假。”
他很早的时候想象过婚后日子,他干完活回家,安忻在家里等他,对他说些温柔熨帖的话?,后来安忻说了早饭店计划,他对婚后生活的想象也发生变化,但想象还是美好的,等实际经历了,才发现现实和想象有出入,不如想象美好。
倒不是说现实有多痛苦,美好还是有的,很短暂,一天到头都在干活,在早饭店里没有多少时间闲话,有客人的时候在干活,没客人的时候还是在干活。
一天能休息的时间只有在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回到家里夫妻两人也是尽早洗澡睡觉,恩爱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陈安忻故意道:“你想放长假可以给你放啊,不过前提是你忍心看我在店里忙活,累成皮包骨头也不心疼。”
“安忻。”
“你又委屈上了?”
“没有。”
“你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放长假的,家具厂那边你不好完全做主,早饭店我能完全做主,想关就关了,我男人那么会赚钱,我又不愁钱过日子,把我男人累坏了,最心疼的不还是我自己,所?以得劳逸结合。”
方嵘很快被哄开心,已经开始期待九月的假期了。
堂哥九月回村里结婚,会给家具厂放假,他能和安忻在村里散步了。
县城太过拥挤,还是村子地广,更随心。
“我和安志说了暑假打工的事,安志也应下来了,他在的话?,你也能轻省些,你什么苦什么累都不和我说,就会委屈,你不能光委屈啊,你说出来我才能知道,才能疼你,你不说,我粗心得很,发现不了,不让你更加委屈了。”
方嵘一个大男人,完全不喜欢委屈这个词,安忻又老是把委屈挂在他身上,和他划等号,他哪能接受,回去路上就一直在替自己辩解。
他说他的,陈安忻只管敷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