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不慕名利的小白脸表哥26

“见过老师。”

“拜见先生。”

嬉闹吵嚷的学子文人见凉亭布衣老者皱眉,认出是赵大儒,宛如?老鼠见了猫,学生看到教导主任。

慌张拱手行礼,个个儿礼貌十足,倒是叫赵大儒不?好出言赶走。

赵大儒迟疑,聚集而来的吃瓜学子文人新奇不?已。

探头探脑往亭子里看,跟在赵大儒身边,下棋博弈的两人都不认识,陌生得很。

顾鸣名声在外,大部分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个别认识他?的学子感觉诧异,同时,也频频去看太子殿下。

他?们来时短短的功夫,赵大儒与太子交换了位置。

此刻,博弈下棋的是顾鸣与太子,赵大儒坐在旁边观棋。

有书生奇怪又失落,本以为跟着李询过来有热闹事儿做。原是赵大儒带着陌生弟子,一块儿下棋。

李洵踏前一步,拱手与顾鸣见礼:“顾兄,许久不?见,久违了。”

“顾兄少年聪慧,本以为我俩有同窗之时。奈何造化弄人,顾兄未进学院。在下始终觉得遗憾,未与顾兄斗诗唱酬。”李洵露出淡淡笑意,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姿态腔调却显出他的傲气和目下无?尘,“诸位,老师寻我等来,是知晓顾兄自学成才,对顾兄文道的进步大加赞赏,想让我们交流一二的。”

“恰好,我与几位同窗正作诗怡乐。不?如?大家一起,也叫顾公子同我等一道,做个乐子。”

顾兄?

姓顾,得了赵大儒的称赞?

想必名声在外,学子圈子就那么大。这顾兄是哪路的?底下听到的文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个个都摇头,寻不出丁点儿线索。

顾鸣修长好看的手指捏住白子,落在棋盘上。

余光睨过目露傲然桀骜的年轻人,慢条斯理,连正眼瞧都不曾:“你?哪位?”

李洵外露的平易近人笑容僵硬在脸上,风吹过,带起满地安静。

李洵跟顾鸣幼时相识,那时,顾鸣身为顾家长子嫡孙。

却活的连庶子都不如?,在家中地位极低,每日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衫,连顾府下人都能够随意欺压。

李洵算顾鸣远房亲戚,他?家境很差,脑瓜子却灵活。得了顾家长辈青眼,被顾家族老送进顾府,想借着顾老爷的势头,照顾李洵一二。

顾老爷狼心狗肺得连亲生儿子都不照顾,何况这所谓的远房后辈?别做梦了!李洵年少过的没比顾鸣好到哪儿去。

李洵自尊心很重,进了顾府,日子却过的不?好。好在,有顾鸣这个正牌儿子做对比,李洵心里很平衡。直到后来,顾鸣传出神童的名声,日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仿佛是天堂和地狱。

那时,李洵开始恨顾鸣,嫉妒他?的天分,嫉妒他?能得到自己得不?到的生活。

原主后来在扬州城名声尽损,要?归功于这位得了亲爹照顾的远房亲戚。

李洵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坚持不?懈读书,一也算有些成就。

拜赵大儒为老师。他?当年假意邀请顾鸣入学院。

故意请了人装偶遇,坑害于他?,叫他在所有人跟前丢脸,暴露出连启蒙书都未曾读过的窘境。

伤仲永、江郎才尽之势也是李公子帮忙宣传的,红红火火宣传到如今。

从某种程度上讲,李洵有今天,是踩着顾鸣爬上去的。

有伤仲永的顾鸣做对比,李洵崭露头角。

“顾鸣!”李洵故意喊出顾鸣的名字,有气愤不平,也有刻意暴露他身份的意思。

——当年踩着顾鸣成就了自己,这事儿李洵得意又满足,总有种运筹帷幄的志得意满。瞧着顾鸣名声越来越差,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无?人愿相信他?,李洵的安全感越来越高。

管顾鸣日子过的如?何,他?声名狼藉,在江南士林成了人人鄙夷唾弃的存在。没法儿在文人圈子里混,李洵就想要这样的状况。

“他?是顾鸣,那个坑害沈家,想鸠占鹊巢的顾鸣?”

“传说中的神童也不?怎么样嘛。”

“哼,他?哪里是什么?神童?小时候也没厉害到哪去,不?过是被人鼓吹了几句,还真将他?当成天赋妖孽的神童了?那我们岂不?个个儿都可立地成仙?”

“……”

落到顾鸣身上的目光大多鄙夷不屑,像是看垃圾。偶尔两三个好奇惊讶的,毕竟,顾鸣怎会到这文会上?

还与赵大儒相谈甚欢,两人明显关系不?差,这才是令他?们好奇的地方。

李洵耳朵里清晰听到那些人鄙夷不欢迎顾鸣的讨论声,心下欢喜,得意极了。

你?来了又如?何?想翻身洗清自己的名声,难于登天。破镜难圆,毁了的东西,想重新树立起来,岂是容易事?

还是好好安分点!当你?那低贱商贾吧!

顾鸣在记忆里逡巡了一圈儿,墨黑眼瞳暗色涌动,薄唇漫不经心往上翘了翘。

原来是他。

招致原主黑化的罪魁祸首共三人。顾老爷、顾夫人,还要?加上这位年少同甘共苦,日后前途无?量的李洵。

原主初回扬州立刻被算计,他?当时年少,重回顾府十分茫然,被各种猝不?及防的事情搞得手足无措。

又有诸多事情接踵而来,叫他应接不暇。完全没有发觉发小心怀鬼胎。

倒教这李洵算计成功,对方好生生混到了如?今。

“顾鸣,你?连四书五经都没读,满身铜臭味儿的低贱商户,也配来参加文会?”梁文德纠结了一帮人,在四处寻顾鸣未果。听这边儿有热闹可瞧,便跟着走了来,没想到看见了嘲讽他?的正主。

梁文德趾高气扬,富贵的书生袍子被三层肥肉撑得摇摇欲破:“还不?赶紧滚!脏了这片儿清贵的地儿。”

梁文德嚣张跋扈惯了,众人诧异看了他?,顾鸣何时惹了这位祖宗?啧啧啧,顾鸣要?倒霉了。

许多人露出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神情,其中李洵最盛。

顾鸣被万众瞩目,成了全场焦点。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大多非善意,然而年轻公子安之若素,浑然不觉。

慢条斯理,悠悠然放下白色棋子,眸光薄凉清淡:“齐兄,你?输了。”

太子弱冠之年,岁数比顾鸣小些。清秀面颊笼着淡淡寒霜,黑白分明的眼眸扫过神态各异的江南学子,目露嗤色。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们,何其可笑也。

太子亲自俯身替顾鸣斟茶,丹凤眸清澈也幽邃,“顾兄棋艺高绝,我来这扬州城还未寻到下榻之地,不?知顾兄……”

顾鸣低笑,眉目诚然:“齐兄愿意纡尊降贵,我不?胜欢喜。定扫榻以待,好生招待。”

赵大儒:太子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炉火纯青啊~

两人交谈,浑然将聚集来的文人学子当空气,视若无睹,气得梁文德撸袖子要?冲上来。

李洵脸色更不太好看,他?这些年顺风顺水。有赵大儒为老师,前程一片光明。何曾有过被人无?视的窘境?

学子纷纷出声,同仇敌忾,指责顾鸣与太子目下无?尘,竟如?此无礼,视他?们于无?物。

“够了!”赵大儒被气笑了,他?当真不?知这些往日彬彬有礼,十分得他?青眼的学子还有这样一面,当着他?这老师都能对陌生人恶语相向。

还有李洵……赵大儒轻轻蹙了蹙眉,眼底隐隐掠过一丝不?喜。

文人可以算计,只是那些恶心人的挑唆,李洵还只是个秀才就如此……

李洵方才的话暗藏心思能逃脱别人的眼,却被赵大儒摸得清清楚楚。他?从前最喜欢这个小弟子,觉得他?为人坦坦荡,一心扑在读书上,乃是国之栋梁。今日,太叫他失望了。

是以,赵大儒冷声冷气:“你?们对我请来的客人有意见?”

“在质疑我的眼光?”

赵大儒德高望重,是翰林院退下来的内阁大学士。积威甚重,他?冷厉斥责,学子们噤若寒蝉,个个似鹌鹑没了声息。

梁文德在原地,丈二摸不着头脑,满脑袋疑问。

明明是齐泽那家伙为了当和事老,将顾鸣请进来的……梁文德虽然跋扈,可他只欺负自己能欺负的人,意识到赵大儒在维护顾鸣,梁文德立刻打起了退堂鼓,盘算——有后台蹭的,他?绝对不跟人家针锋相对,回头考虑考虑,马上跟顾鸣道歉。

要?不?要?带上礼物?

不?不?不?,可以先缓一缓。梁文德从心有三?大原则。

这会情况不明,还是要先看看。

敌不?动我不?动,观察确定顾鸣与赵大儒什么?关系,他?考虑从心的程度。

梁文德当即拱手,笑容灿烂如?花,能屈能伸令人目瞪狗呆,“不?知是老师请来的客人,云声莽撞了。”

“只是,学生想提醒老师。顾鸣此人品德低劣,没有文名,实在不适合参加文会。”

“虽然曾经是神童,可……”梁文德在试探赵大儒。

顾鸣偏头,碎发散落在肩头。青年公子漫不经心挑眉,“神童?呵。”

一笑里尽是嘲讽,俊美青年眉若远山,右手轻抚过桌沿,散漫靠着椅背偏头,“说神童是你们,说江郎才尽是你们,我可曾答应过?”

“人真是有趣。”顾鸣平平淡淡砸下了一颗炸弹,“年幼时,母亲为了博取家中地位,硬是编造出那些所谓神童故事。”

“正主都没答应过,从未走动过,从未承认过。你?们自娱自乐这么?多年,居然还没玩够?”青年没骨头似的窝着。双手压在脑后,宽敞的广袖袖袍垂落,露出一小截手臂。

他?似是没有丁点顾忌:“这便是江南士林,扬州城里被称赞的文人才子。二十多年的骗局,居然无人仔细查探,人云亦云,他?人说是什么?,我便听什么?,可笑至极。”

“你?们稍微长点脑子,也能去查查。而不?是在这里无?能狂吠,被我三?两句话弄的无?言以对。”

所有人都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鸣可能得了赵大儒青眼,能参加文会,指不?定拿出点儿本事。

还有几个挺期待干架文斗的。

没人想到,顾鸣抛出这样的重磅炸弹,神童是假的,诗是假的,二十多年他们嘲讽的事情是假的。

分明伤仲永的顾鸣承认了神童是假的,该感到羞愧的是他呀!

卧槽,咋回事,为啥羞愧地是我们?!

对面青年公子安之若素,眼里含着三?分笑意的嘲讽模样,叫学子们无颜讲话,有些脸皮薄得居然有些脸红。

愕然和不?可置信出现在每个人脸上。

围观过来的吃瓜群众们个个竖起了耳朵,有大戏啊!大瓜,啃!

顾鸣群嘲技能撒下,针对了在场所有人。

赵大儒有点儿脸红,摸了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当座上客,全当自己是空气。

左右,顾鸣面对的不?是他,在嘲讽那些个年轻学子呢。

而我,早就知晓了一切。嗯,就是这样。

梁文德想骂顾鸣胡说八道,转念,赶紧闭了嘴,是不是假的,当事人不比我清楚?!

李洵脸上一阵青一阵儿白,嘴巴微微颤抖。他?站在人群最前头,往常,这种站位令他自豪又骄傲。

现在,枪打出头鸟!

后头一双双眼先放到了李洵身上。

他?能听见两名同窗在暗暗催促他?说话,可不能叫他们就这么?被顾鸣骂了。

文人名声大于天!有名声,才有以后!

人云亦云,他?们这么?多人,可不能接受这样的评价!传出去,绝对能叫他们面上无?光,名声扫地。

严重些,以后都完了!

李洵明白情势对他?不?利,刚才第一个开口以神童之名言他?聪慧的是自己。

深吸一口气,秋日的冰凉穿喉入肺,李洵:“顾公子,不?论神童之事真或假。若真如?你?所说,你?顶着神童之名到现在,蝇营狗苟,欺世盗名!哪里来的脸面嘲讽我等?神童由顾府传出,又与我们无关。”

“是真是假,又与我等有何挂碍?”

“若顾公子此言为假……”李洵笑了一声,其意不言而喻。

后边儿学子们纷纷松了口气。李洵辩才不?差,他?话也不?差。毕竟,事情与他们无关,神童又如何?

顾鸣:“顾府神童之名与你们无关,但你?们以此为根据,到我面前搬弄文采,行落井下石,嘲讽之事。无?凭无据,未经调查擅自开口,这便是书院教导你们的君子之风?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