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本事,没能耐,他把痛苦咬碎了,混着眼泪往肚子里咽。顾鸣度过15岁最艰难的日子。16岁时,他勉强站稳脚跟,挑拨庶兄弟们相互算计攻伐。你陷害我,我陷害你。为家业和顾则省的宠爱,争的你死我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顾鸣厌恶顾府,恨顾服里的所有人。他隐藏在角落,毒计挑拨他们给顾则省下毒。事发后,兄弟们的算计被回府的顾老爷子一条条查了出来。顾鸣手段高绝,隐蔽无人知晓。
顾则省死后,顾老爷子把兄弟们各打50大板,闹得最凶的分了出去,有的索性抛手不管。
他带着顾鸣和剩下的庶子做生意,教授他们经营之道。
顾老爷子身子不好,临死前挑出表现最好的顾鸣,把家业交给他。
顾鸣睚眦必报,掌控顾家后,从严处置欺辱他的下人和庶子兄弟。
顾母被逼着,只能带小儿子以替过世丈夫祈福的名义住顾鸣从前住的小道观去。
顾鸣彻底掌控了自己的人生,可他并不满足于此。野心勃勃,想继续往上爬。偶然间,他知晓与顾母关系淡薄的亲姨母居然嫁了扬州首富沈从。
顾鸣精心算计,终于同沈家有了交集。沈从二弟沈闵同样觊觎大哥家产,心怀不轨。两个坏透了的人渣一拍即合,沈闵创造机会令沈从独女沈彩鸾对顾鸣芳心暗许。
顾鸣有旁人都比不得的缺点。
他面容俊美,芝兰玉树。普通英俊的公子站在他面前,是天和地的差别。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的长相撞上任何一个春闺女儿都会动心,何况,顾鸣心怀不轨,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暗地不动声色的接近讨好沈彩鸾。
耗费大半年功夫才成功与沈家结亲,其后,鸠占鹊巢的过程便如行云流水,自然得宜。
沈老爷子被暗中下毒,伪装成突发重病昏迷不醒。养子沈枫察觉出沈家事态不对,暗中调查时,不小心踩了他们的陷阱。顾鸣直接给他扣了罪名,叫人锒铛入狱,待秋后流放西北。
顾鸣和沈闵瓜分了整个沈家,唯独留下独木难支的可怜孤女沈彩鸾一人。她在顾鸣后院儿,不到一年,香消玉殒。
沈家家大业大,到头来被外人占了大半家产,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顾鸣伪装得再是端方君子,不慕名利。也有眼明心亮的人瞧出他是个啥玩意。
没证据,顾鸣不带怕的。还有脸抱着死去的沈彩鸾尸体痛哭不已,守灵也要演戏,痛苦得昏迷了许多回。
那悲痛欲绝,真真切切伤透了心的模样欺瞒了许多夫人小姐。对顾鸣的深情嗟叹不已。
沈彩鸾刚死的半年,顾鸣失魂落魄,对自己狠心极了。硬生生瘦了大半截,扭头,借着扬州私盐案的契机。与暗中贩卖私盐的扬州同知陷害了两袖清风的扬州知府,栽赃他贩卖盐引。
扬州知府满门蒙冤,被斩。顾鸣却因此得了查案太子青眼,进入朝堂。靠着捐家财,阿谀奉承太子。重新娶了高官贵女,自此辅助新君,成为太子宠臣。
高门贵女不好伺候,夫妻不合时,他偶尔记起曾经一心一意为他的沈彩鸾,叹息两声,作罢。
从此,无人知沈家引狼入室,扬州知府满门冤屈。
万恶之源——凤凰男。
顾鸣睁眼,左手手肘压住茶桌,闲闲撑着下巴,歪斜着休憩的动作斯文散漫。
“姐夫!”
“我有话跟你讲。”
沈朝朝拂袖打掉沈彩鸾抓住自己的手,愤懑不平写在脸上。小炮仗似的冲到堂前,眼睛瞪得大大的。
“二妹!”
沈彩鸾心慌慌的擦掉泪珠子,生怕她惹了表哥生气。提起裙摆,小碎步赶上去拉住二妹袖子,“你表哥有许多正事要忙,别给他添乱。”
沈彩鸾红唇抿的很紧,几乎崩成一条直线。心慌意乱下,紧握在袖中的手紧张得颤抖。
掌心里都是冷汗,她怕。
很怕。
“表妹眼圈怎的红了?可是哭过?”正在沈彩鸾心乱如麻时,有微凉指腹,温柔触了触女孩儿眼角。
红肿发涩的皮肤在那股子凉意下,似乎舒服许多。
“嗯?怎的不说话,”近处的男音温柔依旧,似林间泉水潺潺。只是因长久说话的缘故,嘶哑暗沉。
慢条斯理得温柔,听到人耳中。沈彩鸾眼睛一酸,差点再次坠下泪来。
——她似乎很久没听到表哥这样的温柔了。自父亲生病昏迷后,一次也没有。
心尖微颤,她嘴唇颤抖了下。无声偏开头,后退避开了顾鸣的手,视线自然而然落到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上。
熟悉的温柔容颜似三月初雨,温润如玉,只有朦朦胧胧,恍惚间陌生很多,隔了一层似的。
顾鸣收回手掌,疲倦地按住眉心。这具身体太不中用,似乎昨天熬夜后就撑不住了。
他眼下藏着浅浅的青黑色,在冷白皮肤映衬间极为刺眼。
“莫要哭了,沈伯父的病我会寻到名医来诊治的。”冰凉修长的手指按过眼角,青年垂手。沉静望着脆弱的女孩儿,语调含笑,“相信我,会处理好的。好好休息,别哭了。再哭会把眼睛弄坏的,好吗?”
“我保证,还你的父亲。”
年轻公子没试图碰触他,长身而起,浅蓝色长袍的衣摆从腰往下的颜色,由浅到深,似海浪随着行走温柔缓慢的跌宕。
青年沉静似湖水的黑眸里,她看到那漆黑的瞳仁眼底盛满疲惫,温柔依旧压不住烦躁和郁色。
他似乎很累。是最近一直没休息过吗?
沈彩鸾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心乱如麻。
她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想开口询问,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还会叫大伯伯醒过来吗?大伯父醒来,沈家还是沈家,!你就没机会鸠占鹊巢了!”
“我们都知道,你压根儿不是真喜欢大姐姐。他们都说你心怀不轨,为了沈家的财富故意坑害沈枫哥哥和大伯父!”
“顾表哥,你这些日子东跑西跑的,不就是为了掌控沈家的铺子吗?现在事情要成定局,你打算过河拆桥,要现原形了!你对大姐姐那么不耐烦,刚才还要纳妾!”沈朝朝耐不住性子,她完全不懂大姐姐为什么要忍耐?从前,大姐姐性子分明比自己还急,吃了亏干嘛要忍着?把场子找回来才是!
沈朝朝年纪小,声音又轻又脆,像银铃似的。几乎将外头传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把原主做过的事情,心怀不轨的音轨计划。一股脑抛出来。
说的花厅里下人们不敢呼吸,个个手发抖,心肝乱颤颤。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二妹!”沈彩鸾大急,疾言厉色地喝止沈朝朝闭嘴。沈朝朝委屈极了,嘟着嘴不甘心低头!
“表哥,你别听孩子瞎说,二妹她……”
“你也是这般想的吗?”青年安静望着她,眼神沉静,倒影着她的影子。
“我、我……”沈彩鸾想摇头,她迟疑了,犹豫了。
“表哥,你听我说……”
顾鸣笑了下,苍白透出青筋的手捂着心口。
俊脸刹那涌出潮红色,年轻公子孱弱面庞此刻艳丽带血。
他摔坐下去,鲜红的血大滴大滴从嘴角溢出,溅落弄脏了干净的蓝色衣袍。
由浅入深的蓝色绽放出一朵朵艳红的血迹,像开出花。
沈彩鸾眼前嗡一下,环境天旋地转。一瞬间,脑袋是完全空白的,四周世界和声音离她远去。
隔着遥远的沧海,直到耳朵边儿上二妹惊慌失措的喊人叫大夫,沈彩鸾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往地上扑去,煞白着小脸儿,手指瞧不出丁点儿血色。
颤抖着胳臂不敢扶顾鸣,语不成句,“表哥,表哥你别吓我……”
花厅兵慌马乱,小厮赶紧把给沈老爷子看病的大夫叫过来,顾鸣安静躺在床上,泛白无血色的唇被血染成殷红。
惨兮兮,可怜极了。
“大夫,表哥怎么样了?”老大夫把完脉,沈彩鸾小心翼翼易追问。
顾鸣身子向来不好,难不成是疲惫过度?
老大夫忧伤极了——拿一分钱,干双份的活。
他愁愁地瞥眼睛哭肿的沈小姐,叹了口气。开方子叭,“顾公子身子薄弱,从前是养护好了的。只是,他不可太过受累,最好别去刺激他,情绪有剧烈波动,自然会这样。”
“什么意思?”沈朝朝对顾表哥不满。可她不想害顾表哥。
小厮取过药方子出去煎药了,老大夫缓声回答,“顾公子怒急攻心,一时背过气去。加上近日劳累过度,亏损严重,体虚得紧。我开个方子,多用滋补之物替顾公子好生调养。大约几日就可缓过来,只是他不可太多奔波,劳累过度,怕是要折寿的。”
“折寿?”晴天劈雳砸进沈彩鸾脑袋里,她着急抓住老大夫:“吴大夫,你重新开药,开最好最贵的药。”
“千万别省着,表哥他……”沈彩鸾说着眼泪往下掉,父亲昏迷不醒,表哥也跟着倒了。
都怪她,她怎么能跟着别人的臆测乱想,把表哥生生气昏过去。
“小姐放心,药材不在贵重,好用就可。”老大夫又回了两姐妹几个问题,提起药箱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