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菱在院门口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自己坐了半天,直到确认情绪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这才?回了家。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主卧那边传来母亲的啜泣声,中间还夹杂着封阿姨劝她的声音。
姜晓菱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里面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很快,封朝霞第一个跑了出来:“晓菱你回来了啊!”
然后徐寒梅也跟着跑了出来。
她的眼角还有没来及擦干净的眼泪,看到女儿连忙说道:“晓菱,你?强子哥有没有跟你?说呀?刚才?,刚才?街道办的人来了,她们说,她们说……”
徐寒梅说不下去了,又哽咽着差点再次放了声。
封朝霞连忙又转身去劝。
姜晓菱之前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可此刻看到妈妈哭成这样,心里又变得有点乱糟糟的。
她走过去拿起徐寒梅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在她的脸上擦了擦,温和的说:“妈,别哭了,哭又解决不了问题。咱坐下来慢慢商量,行不行?”
“对,对,晓菱说的没错,咱坐下来商量,总有办法解决的。”封朝霞连声附和。
封朝霞一向是个先进分子,党让往东她绝不会往西。绝对是个一心听指挥,根本不会和指令对着干的人。
如果是别的事,政-府发话了,她根本不会有半句异议。
可唯独在下乡插队这件事上,她不想做什?么先进。
大儿子的腿受伤,是封朝霞心里一辈子的痛。
特别是看到她家谢强,原本谁看见不夸一句好的孩子,现在只能去废品站当个破站长,一辈子的前途都止步于此了。
她就没有办法赞成这项国家的政-策。
要是今天这事发生在别人家,她心里再不舒服,可能最多也就是在家里关上门唏嘘感?叹两句,心疼心疼小娃子也就算了。
可偏偏这事儿发生在姜家。
一听说她当自己家姑娘疼的晓菱也被通知要下乡……
刚下夜班的封朝霞连觉都没法睡了,急匆匆的赶过来,急得心里慌乱到不行。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过来也无济于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可还是想在姜家守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出一把力的。
几个人坐下来之后,姜晓菱率先开了口。
“妈,我?不想下乡。”
她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寒梅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流了出来。
“妈妈也不想让你?去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封朝霞叹了口气,劝道:“我?让壮壮去找你爸了,估计他一会儿也会回来。看看你?爸回来怎么说?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不过现在这个形式……
唉,晓菱啊,有时候这事儿吧,没法犟。真要是没办法,你?就先去。到时候家里再想办法把你?办回来。”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太假了。
她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那么的苍白,没有任何意义。
姜晓菱哪里能不明白封阿姨的好意?
她看向她,用力的挤出了一个笑脸,安抚道:“封阿姨你?别难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们先想办法,要是真不行了,我?就去。”
刚才?在路边坐着的时候,姜晓菱也想明白了。
大形势就是如此,人是斗不过天的。
自己刚才?想出来的那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要是不能行的话,那她就先去。
反正自己有黑匣子,总不至于吃不上饭。比起别的知青,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到时候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隔三?差五往家里寄一些包裹回来吧。
当然,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即便现在想,姜晓菱都觉得漏洞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可这会儿她也顾不得细思了。
想到这,她继续说道:“我?想着,看能不能先结婚?”
“结婚?”封朝霞的眼睛一亮。
“能结婚是最好的!结婚之后你户口就能从家里移出去了,那时候谁还能让你?下乡?
对啊,我?们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别人不好说,晓菱这不是有现成的对象吗?彦成可是天天巴巴的等着呢!这多好,两个人郎才女貌,根本就是天生一对啊!”
“可是,”徐寒梅抹了抹眼泪,语气里带出了迟疑:“可是,晓菱还没到结婚年龄啊!”
这条路她又何尝不知道?
当初街道上的人一来,她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
但女儿的生日在二月份,这离法定年龄还差了半年多呢!
要是在乡下,还能弄一个事实婚姻,先办事然后到年龄了去补结婚证。
可现在,这是在城里。
更何况,街道上现在肯定都盯着他们家呢!
没到年龄要是办婚事,他们肯定不会认同,也没人会给晓菱出结婚证明。
到那个时候,结婚证办不下来,户口转不了,不还是要下乡?
一听说晓菱年龄不到,封朝霞也傻了眼。
自从一九五零年第一套《婚姻法》出台以后,政府一直都在大力宣传。
农村或者还有不执行的,可城里可是人人都知道必须到了年龄才?能结婚。
那种事实婚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特别是他们这种有单位的人家,没证结婚这事要是被什?么人知道了,会抓你?小辫子的。
到那时候,没准儿麻烦还会更多!
这个情况,姜晓菱又何尝不知道?
对于她来说,年龄就是一个死结,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所以才会这么束手无策。
“那不到年龄,能不能先举行仪式……”
姜晓菱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她。
“谁说年龄不到?城里现在论的是阳历,你?们别拿在老家看农历那一套来说,晓菱的年龄当然到了。”
随着说话声,姜立南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这话说得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一愣。
徐寒梅眨了眨眼睛,心想我生的女儿我不知道?二月份的生日,这从哪儿论也不满十八啊?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看出名堂的姜晓菱一把抓住。
感?觉到女儿在她的手上捏了捏,徐寒梅赶紧闭上了嘴,一声也不敢吭。
只有封朝霞什?么也不知道。
听到姜立南说晓菱的年龄到了,之前是她妈把农历当成了阳历,顿时高兴的使劲一拍巴掌!
“哎呀,这就什么也不怕了!那赶紧的,这两天就把喜事儿给办了。哎,这彦成呢?去把彦成叫回来,结婚可是大事。时间紧迫,现在就得商量着把东西准备出来了!”
“彦成去交结婚报告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赶回来先跟你?们说一声。”姜立南解释道。
听了他这话,封朝霞更高兴了,念叨着“我?去给老太太报喜去”,就匆匆回了自己家。
之前因为徐寒梅在家里哭,封朝霞怕吓着几个小孩子,就将老太太还有孩子们领到了自己家,她留下来劝。
现在,既然这件事如此圆满的解决了,那她肯定得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封朝霞一走,徐寒梅就憋不住了。
她急切的望向丈夫:“晓菱的年龄怎么会到呢?”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其实是担心丈夫着急之下,再想出什么歪点子。
现在是什么世道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是不能干。
姜立南先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锁了一下,这才?回来,然后对妻子说:“你?去把户口本拿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徐寒梅二话不说就跑回了屋,从抽屉里拿出了户口本。
当她把户口本拿出来,并且按照丈夫的吩咐翻到女儿那一页时,不仅是她,连姜晓菱都愣住了。
只见姜晓菱的出生日期填写的居然是一九五一年二月十七日。
比她真正的出生日期刚好提前了一年。
两个人顿时全都傻了眼。
姜立南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将户口本重新合上,叹了口气。
“这事儿得好好谢谢王哥。当初阿烟寄过来迁徙证明的时候,他提醒我?,最好能顺便给晓菱把年龄改大一点。
说是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招工了,万一到时候就差几个月不到十八,因此错过了招工,很可能就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所以,我?当时就把晓菱的年龄直接填大了一岁。”
徐寒梅和姜晓菱俩人紧紧的盯着放在桌子上的户口本,一时间都有点没法消化这个信息。
徐寒梅虽然当初上过扫盲班,可识字也不是很多。
丈夫把户口本给她,她就收起来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仔细看一眼全家人的个人信息有没有什?么不同。
而姜晓菱就更不知道了。
平时户口本都是妈妈收起来的,就算是买粮,也只是用粮本,上面也不显示出生年月日。
如果爸爸今天不说,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早就已经被改了。
不管怎么样,这对于此时的姜家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徐寒梅再次哭了起来。
可这次却是喜悦的眼泪。
“立南,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没早点跟我?提一句啊?你?不知道,我?心里难受的啊!”徐寒梅说着,还使劲儿拍了拍胸口。
而姜立南其实这会儿也后怕得要命。
如果不是当时王厂长随口提了一句,说赶早不赶晚,反正一般没事,也没人去看什?么户口本。能改顺手改了,这样只要有机会,孩子就能及早就业。
他是真的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给女儿改户口啊!
“得谢谢王哥。这事儿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王哥!”他嘴里一叠声的说道。
“还等什?么结束啊?不等!今天就得谢!我?去煮十个鸡蛋,再找张红纸,待会儿等彦成来了,你?们爷俩亲自去给王哥家送过去!就说,请他来给两个孩子当证婚人!”
哭也哭过了,这会儿徐寒梅来了精神,一抹脸,站起来就往厨房走。
说话的功夫,姜老太太也回来了。
那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懵。
很显然刚才?封朝霞把这事儿跟她说了,老太太也给绕糊涂了。
不等婆婆开口询问,徐寒梅就拉着她直接去了厨房。
看样子是要去那边跟她好好解释。
而姜晓菱则还坐在桌子跟前,一时有点反不过味儿来。
这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她,不用下乡了?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姜立南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怜惜。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肯定把他的乖女给吓着了。
他又叹了口气,伸手将桌子上的户口本朝女儿的方向推了推。
“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待会儿彦成来了,你?们先一起去把结婚照给拍了,等照片出来,明天就去把证给领了。”
姜晓菱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事进行的太快了,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进入不了状况。
虽然在她的心里,和邵彦成结婚那是必然的事情,可她也没有想过,居然会这么仓促。
搞得……就像是在和什?么人抢时间一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姜立南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娇女啊!
从小,这孩子也没有怎么在他的身边长过,这好容易现在总算是一家子团聚了。
他本想着要多留几年,不这么早嫁出去的。
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是要委屈孩子了啊!
“先把证领了,其他再说,以防夜长梦多。总之晓菱你放心,爸爸妈妈不会委屈你?的。”姜立南叹了口气,跟女儿解释道。
他觉得今天一天叹的气,快赶上前面半年了。
“不委屈,这样已经很好了。”
听了爸爸的话,姜晓菱这才?意识到在这件事上,爸妈受到的惊吓也不比她少。
连忙出声安慰:“爸,你?也别难受,其实就是办个手续而已。咱们不还是一家人?两个房子离这么近,就算是结了婚,我?还不是天天都要回家的?”
女儿的话确实给了姜立南安慰。
他再仔细想想,可不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嘛。
女儿嫁的是彦成,他的徒弟,原本就当儿子看待的人。
说起来,跟亲上加亲一样,是喜事,没什么可惆怅的。
这么想,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很多。
邵彦成来得很快。
姜晓菱刚刚换好衣服,他就到了。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裤子,看上去很是精神。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很显然,在来之前他还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姜立南看了看徒弟,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晓菱换的是前段时间儿媳寄过来的,专门给她做的短袖衬衣。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物资交换,现在他们两边的人都积累了一些经验。
这短袖就是徐惠萍按照老照片,老电影里,六十年代流下的样子亲手给姜晓菱做的。
用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细棉布,又细又软还透气。
布是最普通的淡蓝色,可这颜色染得真好,和最晴朗的天空一个颜色。穿在身上,把人衬得又干净,又清爽。
下面的裤子也是徐惠萍给做的,用的是染成了黑色的劳动服布。
同样都是劳动服布,不管是机械厂还是废品站发的工作服,都又粗又硬,还剌皮肤。
可这布,一样厚墩墩,挺呱呱的,可穿着却像是洗过了很多次一样,软软的,舒服又随身。
总之,穿出来既好看又不显山显水,让人挑的出毛病。
看着这样的两个孩子,姜立南自己也觉得登对的很,心里之前一直压着的那最后一点儿郁气也消散了很多。
连声音也变得温和了。
“先去把照片拍了,要是还有时间,彦成,你?陪晓菱一起去街道办事处把介绍信给开出来,明天去把证给领了。对了,照片多给点钱,拍个加急的!”
“介绍信的事我?已经和邢阿姨说过了,她说要是能行的话让我们现在就拿着户口本去,她帮忙赶紧给开出来,免得再晚了耽误事。”邵彦成对师父说道。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歉然:“邢阿姨刚才?跟我?说了点事儿……师父,我?们还是先去开介绍信吧?”
听徒弟把话说得遮遮掩掩,姜立南冷哼了一声:“没啥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那个于白桃捣的鬼吗?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跟她爹一个德性,没本事还爱玩阴的,一肚子坏水!”
说到这儿,姜立南无奈的冲他们俩挥了挥手:“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赶紧去,早点办完中午回家吃饭!”
此时已经快十点了,两个人出了门连话都来不及说,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办事处。
好在刑平玉那个人还是很仗义的,竟然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早早的就把证明给他们开了出来。
姜晓菱他们到了之后,她只按照户口本上的个人信息给填了一下,就将盖好章的介绍信给了他们俩。
两个人还想表示一下感?谢,刑平玉快速的朝他们两个摆了摆手。
又悄悄指了指里面主任待的那个小屋,然后示意他们快点走。
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从进门到出门,总共没有用够十分钟。
从办事处出来,姜晓菱盯着手里的介绍信,正想问点什么,邵彦成一把抽走,仔仔细细的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伸手拉住姜晓菱的手,说了一句:“快点,一会儿照相馆就下班了。”
说着,拉着她就往外面飞奔而去。
虽然在办事处并没有耽误多久时间,可俩人赶到照相馆的时候,还是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
邵彦成跑步跑到柜台前就去交款,姜晓菱则赶紧到柜台旁边的那面小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
就这么分秒必争的赶到照相的房间的时候,人家师傅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下午再来吧。”师傅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停下手里正在收拾的动作。
“师傅,帮帮忙吧,我?们等着去领证,您看,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时间?”
邵彦成连忙将拿着的收据递了过去。
那师傅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收据:“结婚照啊?加急?加急也不行啊!我?就算现在给你?们照了,胶卷没照完我?也没法给你?们洗。
你?们还不如干脆回家吃点饭,下午再来。到时候我?这一卷照得差不多了,给你?们留两张,照完我?就直接给你?们洗了。咱两不耽误。”
听他这么说,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邵彦成立刻问道:“师傅,你?这胶卷里还有几张?”
师傅过去看了一眼,对他说:“还有五张。”
“那我们都照了。”邵彦成不假思索的回道。
师傅愣了一下。
姜晓菱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了好几块水果糖,塞到了那人的手里。
“师傅吃糖,这是我们结婚的喜糖。您帮帮忙吧,我?们都上着班呢,请回假出来不容易。下午实在是没法再请假了。”
那糖虽然是水果硬糖,可也是宁林很难买到的好东西。这五颜六色的糖纸,看上去就让人喜欢得紧。
从姜晓菱将糖拿出的那一刻,师傅的眼睛就差不多粘在上面拔不下来了。
谁家没个孩子呢?
又有谁家不稀罕糖?
师傅的态度立刻变得和婉了很多,也不提收拾东西的事了。
邵彦成赶紧又跑回柜台重新补交了钱。
等他回来的时候,姜晓菱已经和师傅商量好,让他给加个班中午就把照片给洗出来……
这天中午,姜老太太和徐寒梅一起做了好些硬菜。
除了平时他们常吃的香肠,鸡蛋之外,甚至还烧了一大碗排骨,煎了一碟子咸鱼。
不管这件事最初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后续的发展家里人还是很满意的,也算是喜事一桩。
喜事就总是要庆祝一下的,所以婆媳两个人为此还特意蒸了一锅大米饭。
这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过了的盛宴了。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饭菜都做好了,那俩人却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等到最后,徐寒梅又一次着了慌。
“立南,要不你?出去接接?这不就是去照个相吗,怎么能照这么长时间啊?别不是在办事处那儿又遇到什么事了?”
“不能。”姜立南摇了摇头。
“刚才?我?去王哥家送鸡蛋的时候,在院里碰到小邢了,她说证明已经给他们俩开过了,还恭喜咱们来着。”
“那怎么还回不来啊?嗐,这俩孩子也是,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先回来跟家里人说一声吗?!”
而此时,被念叨说不懂事的两个人,则双双坐在照相馆里,耐心的等待着师傅洗照片。
从确定结婚到现在,姜晓菱和邵彦成几乎还没有在一起说过什?么话。
实在是这样的决定太过于突然,毫无准备的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晓菱,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办得太仓促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补给你?。”邵彦成忽然说道。
姜晓菱被他给说傻了:“补给我??怎么补,这婚还能再结一次?”
“不是。”邵彦成赶紧摇了摇头。
然后用双手拉住了姜晓菱的手,一脸诚挚的对她说:“该给你?买的东西,我?都会买给你?。别人有的,你?都会有。”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后世那么讲究,什?么三?转一响的,现在连听都没有听过。
可即便如此,这姑娘结婚,婆家也总是要给点东西的。哪怕给做件新衣服,缝床新被子,给对儿枕巾呢,好歹得有点表示。
可他们这婚结的太仓促了。
两个人之所以现在坐在这里等照片,就是为了待会儿可以直接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什?么彩礼,嫁妆了,邵彦成家里,连一张能睡觉的双人床都没有。
“我?不在意这个。”
姜晓菱笑了笑,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指了指:“你?忘了我?有什?么?放心,这些东西以后咱家都不会缺。”
说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回去后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听到姜晓菱说“咱家”,邵彦成心里猛地一甜,原本准备松开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至于别的,这会儿他根本都想不到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姜晓菱的表情。
听她这么说,他直接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心里却全然没有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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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领了证之后,邵彦成第一时间回了机械厂,连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
用他的话说就是:“越是到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放松。一定得平稳度过。他得回厂子里盯着,别再出什么始料不及的事情。”
而姜晓菱只得自己拿着结婚证还有洗出来的照片,回了家。
当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原本还絮絮叨叨,嫌弃她回来晚了的妈妈和奶奶,同时噤了声。
她们俩一起看向那两样东西,还伸手摸了摸,然后两个人这才?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时间紧迫!
没看这两样东西,两个人虽然嘴里一直在说,可其实并没有进入状况。
现在鲜红的结婚证都放在眼前了,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首先,床得准备!
然后,得有被褥!
另外,他们家晓菱总得有两套新衣服吧?彦成也得有。
另外,那房子里也得添置东西。
以前邵彦成是个单身汉,那屋里的东西都是能对付就对付的。现在可不一样,现在结婚了呀!
他们家晓菱过去了,那就必须得有个家的样子!
别人家,嫁女就是嫁女,可他们家还不一样。
邵彦成是孤儿,他根本没有家人帮他筹划。所以,嫁女也好,娶媳也好,全都得他们一起操-办!
想到这儿,俩人顿时就慌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哪里来得及?
看到妈妈和奶奶忽然从喋喋不休进入到慌得团团转的境界,姜晓菱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而进里屋拿出了纸笔。
“你?们说,我?记,缺什么,要添什么,你?们只管说。东西我和邵彦成一起去想办法,总能买齐的,你?们别急。”
“哪里有那么简单?!”姜老太太第一个急了眼。
“首先得先做褥子吧?彦成那边的褥子肯定是单人的,那要怎么用?可做褥子,棉花,布,这些现买哪里能够买得到?”
“妈,这个没事。之前晓菱拿回来的布和棉花还有一些,我?再把前段日子做的新褥子拆了,絮上新棉花,改成双人的就行了。
棉被也没事,反正现在天气热,把他们两个的被子都拆洗拆洗,一天就晒干了。到时候重新做起来就行。
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厨具。既然结婚了,就总得开火做饭吧?我?印象里,彦成那儿连个锅都没有,只有一个烧水壶。我?估计着,碗他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徐寒梅说起来也一脸的愁容。
姜晓菱没有介入她们的话题,只是安静的听着,然后默默的将锅,碗,被褥,全都一一写在了纸上。
待婆媳两个说的差不多了,姜晓菱也吃饱了。
她将碗筷收好,把那张纸拿起来塞到了口袋里,然后对妈妈,奶奶说:“你?们慢慢聊,我?去睡一会儿。”
说完,直接回了卧室。
看她那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气得徐寒梅冲她直瞪眼睛。
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心大的。一家人都要急死了,她还睡得着觉?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结婚!
可徐寒梅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她可是冤枉了自己的女儿。
姜晓菱回到屋里,第一时间就拿着那张纸去了仓库,与此同时拿进去的还有多洗的一张她和邵彦成的合影。
然后她给儿子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她将今天发生的事儿和邵国庆说了一下,重点放在她现在已经和他爸爸领了证,成为了正式的夫妻。
然后,她决定这两天找机会把自己重生,还有和他们一家子联系上的事儿跟他们爸爸说一下。
她想了想,再瞒也没有什?么必要。说了之后也就能满足儿子想和爸爸沟通的心愿了。
最后,她提到:“我?们现在这边的情况,庆庆你?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很多东西,并不是想买马上就能买到的。
我?们情况特殊,这婚结得太过于仓促,东西也来不及慢慢积攒。所以,儿子,妈妈爸爸结婚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儿媳妇张罗了。
不管是嫁妆也好,彩礼也好,我?觉得还是由你们来替我们准备我?更放心。
当然,也不要买太多,就按照单子购买就行,太多了我?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量入而出,乱花钱妈妈也是不高兴的。
随信附上你?们太婆列出来的单子,还有我?和你?爸爸刚刚拍的照片。希望你?们看到会高兴。”
将信写完,姜晓菱把单子还有照片一起给儿子寄了过去。
心里顿时就踏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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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国庆这段时间被儿子女儿嘲笑,嫌弃他堂堂一个机械厂的高工,连个电脑都玩不好。大事小事就会给他们打电话。
搞得邵国庆心里非常不服气,有一点空闲就坐在电脑前各种研究。
所以,姜晓菱的信一发出来,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因为平时他和母亲通信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晚上,这大中午的时候看到短信息的灯一直亮,邵国庆的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他连忙点进去,然后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一张两寸的,崭新的照片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邵国庆吓了一跳!
他连忙拿起照片细看,这一看眼镜差点掉在地上!
他冲着书房外面大喊了一声:“惠萍!惠萍!你?进来!”
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的徐惠萍被丈夫这一嗓子喊得,瞌睡虫都跑了。
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连忙跑进来。结果一进门,邵国庆就将一张照片举到了她的跟前:“你?看看,这是不是爸妈的照片?这是不是结婚照?”
徐惠萍连忙接了过来。
“是吧?”她也有点不敢确定。
一边说一边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镜给戴上,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是爸妈,和你?那相册里的照片一模一样。不,也不太一样,爸爸没怎么变,妈妈明显年龄了许多。也是,她今年才十七。”
说到这儿,她自己先楞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丈夫:“爸妈……结婚了?现在就结婚了?!”
邵国庆这会儿也懵了。
按道理,他爸妈是在他妈妈十八岁半,快十九岁才?结的婚啊!然后妈妈是在差不多二十岁的时候生的他。
这,时间对不上啊?
“赶紧看看,妈妈肯定给你?写信了,看看妈妈怎么说。”
徐惠萍推了推丈夫,一叠声的催促道。
这会儿邵国庆一点都不敢耽误,赶紧重新点开收件箱,将母亲新写来的那封信打开,认真的看了起来。
徐惠萍则趴在丈夫的身后,也探过头一起跟着看。
看完之后,夫妻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爸爸妈妈真的结婚了,比他们记得的,一下子早了一年多!
而这一次结婚,和上辈子不同的是,不再是封奶奶从中牵线搭桥,而变成了因为有小人作祟,而被迫提前领证。
不在一个时空,邵国庆知道即便自己心里再愤怒,也帮不了父母什?么。
所以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我?爸妈要结婚了!我?妈让我给准备嫁妆彩礼!”
而徐惠萍受到的震撼也不比丈夫少到哪儿。
她紧紧盯着那封信最下方罗列出来的单子,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双人被褥一床,锅碗瓢盆一套。菜刀,案板,擀面杖……”
与此同时,一行大字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的回旋:“我?婆婆要结婚了!让我给她送嫁!”
夫妻俩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大的消息给砸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才意识到,那个年代结婚证就是一张奖状,不需要贴照片。可再改实在是赶不上更新了,大家忽略吧。反正这也是架空。大家原谅一下。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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