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玉耳坠

沈弃盯着那桂花糖看了一会儿,收下了。

他嗓音低沉:“多谢。”

苏清鱼见他收下,笑了笑,自己也捻了块糖放进嘴里,甜滋滋地眯起眼睛。

这些糖也是原主特意备下的,用仙界的灵桂模仿做成的凡间桂花糖。

和那堆从凡间带上来的荷包一样,唤醒思乡之情,形成亲切温柔的情感攻势。

看小说的时候见到原主对男主角用这招,还觉得有点俗。

现在就是一个真香!

“多亏有这些糖,不然我要被胆汁苦死了。”

苏清鱼顺着桂花糖,假装无意地打开话题:“我从前在凡间时就喜欢吃桂花糖,修炼之后实在想念这味道,试了好几次,才将这味道做了出来。”

——这糖当然是买的。

不过就和那号称亲手做的荷包一样,主打一个真诚。亲手做的总比随处可以买来的更加容易打动人一些。

比起性情妖艳张扬的女修,这些男修士们总是容易对贤惠型的女修放下戒心。

原主的相貌本来就是清婉娇艳,纯洁甜美,用这一招更是无往不利。

苏清鱼期盼望向他:“你快尝尝,我做的桂花糖好吃吗?”

沈弃听罢,眼眸微抬:“苏道友是在凡间长大?”

“是啊,”苏清鱼又吃了块糖,“你呢?”

沈弃垂眸:“还以为苏道友从小长于名门大派之中。”

苏清鱼心里咯噔一下。

踏上修仙之路的修士分为两种。

一种是出身凡间,被仙门遴选,或自行因为种种机缘,踏上仙途;还有一种,则是一出生就待在了灵气浓郁的仙乡。

前者和后者通常玩不到一起去——

草根和仙二代怎么玩?

除非草根放下脸面,心甘情愿地去做仙二代的跟班。

修仙之人通常都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日后能修成大道,草根单打独斗,看不起被爹妈供养的仙二代。

而仙二代又觉得草根是土鳖,见到个垃圾都当成宝。

沈弃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还说以为她是仙二代。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草根出身,觉得她是个仙二代娇生惯养……

还是他是仙二代,以为碰到了个同类,结果是个土鳖?

名门大派又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心这么说,还是发现了她合欢宗出身的蛛丝马迹?

短短一瞬间,苏清鱼的脑子过了十几道弯,大脑都快烧干了。

可恶。

勾引男人真不是人干的活。

每句话都要猜他是什么意思再配合着表演反应好难啊!!!

她决定装成傻白甜,将话头踢回去:“道友为何会这样想?”

沈弃道:“你被身边人保护得很好。”

苏清鱼:“……”

行。

就是说她菜呗。

菜就菜吧,她也确实是个刚穿过来的菜鸡。

合欢宗的身份没有暴露就行。

据她看书时模糊的印象,书里的合欢宗,口碑可不怎么好。

合欢宗众人有男有女,行事作风嚣张,往往和对方双修之后,还想杀人夺宝,妥妥的反派。

要是沈弃知道了她是合欢宗的人,恐怕第一个要杀她。

她不想杀人夺宝啊!

她只是馋他身子!

苏清鱼脑子里又过了十几道弯,开始真真假假编瞎话,降低他的戒备:“我是家中幺女,又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

少女单手托腮,轻轻叹了口气。

她睫毛扑闪,犹豫地瞥了男人一眼,又瞥一眼,最后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童:“沈道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弃眸光微暗。

秘密?

他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容易死。

知道的越少,越是心无挂碍。

但还未等他拒绝,少女就低着头,别扭道:“我是瞒着师父,自己偷偷跑下山的……我偷偷听到,师父想将我送给一位大能当小妾。”

沈弃默了默。

原来这就是她的秘密。

难怪她金丹修为,却被养得不谙世事。

怕是她这师父,就是以养育炉鼎,供奉给大能为生。

“我本以为自己金丹修为,下山之后怎么也有自保之力。”少女苦笑,“谁知道下山之后才发现,我只不过是个井底之蛙。”

沈弃问:“你平日里习的何等功法?”

来了来了,上钩了。

苏清鱼就等着他问这句呢。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烈火诀、春水决、引雷术、凝冰决……还有师门传承的玄女经,修身习气。”

沈弃心下了然。

教的都是些入门法术,人人都会,关键在于那本玄女经。

他道:“你靠修习这功法,筑基金丹?”

苏清鱼:“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功法的缘故。”

她道:“师父每日都给我们服药,突破也为我们准备了许多天材地宝,还用上等法器帮我们抵御天雷。”

她眸中困惑不解,还有些受伤:“师父平常对我们视如己出,形同母女,我不知道为何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大能是合欢宗的,师父若将我送过去,我岂不是成了炉鼎!”

她说着激动起来,而后又低落下去:“所以,我便逃了。但后来我又想,莫非是师门遭遇了什么不测,师父迫不得已才求助于他……”

苏清鱼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这样逃走,是否陷师门于险境,成了不肖之徒?”

“沈道友,”她的眼神茫然而脆弱,“你说,我要回去吗?”

沈弃看着她那天真的眼眸,沉默片刻。

他道:“你可有同门师姐妹?”

少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道:“我只有师妹,没有师姐。不,从前是有的。待师姐们金丹之后,师父便让她们游历四方。”

沈弃:“后来你是否见过她们?”

苏清鱼伸手去端那盛着胆汁的碗,还未拿起,又纠结地放下。

她道:“……没有。”

沈弃抬眸望向她。

“我无意对你的师门进行评判。”

他道:“但你的师父,从收你们为徒那天起,就不安好心。”

“你是说……师父她!”少女意识到什么,用力摇头,“不,我师父不会的,师父她将我养大……”

沈弃薄唇微张,字字锋利:“她养育你们,本就是在培养炉鼎。”

“……够了!”

苏清鱼猛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她抬手,佯装擦泪,将大拇指上蹭到的胆汁抹在了唇边。

霎时,她真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苦啊。

这胆汁真特么苦啊!!!

她哽咽一声,又回头看着沈弃,泪水涟涟:“不要再说下去了……”

“苏姑娘。”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他冷静道:“不要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少女终于失控:“你出去!我不想听!”

男人看着她满脸痛苦的神情,也站起了身。

他听到这话,并未生气,只是神情平静。

“想必你此刻需要独自静一静。”

他顿了顿,道:“我去洞外,将此处让与你。”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苏清鱼站在那里,安静地流泪,没有挽留,也没有说话。

终于,沈弃迈步,朝洞外走去,与她擦肩——

衣角却忽而被一只手拽住。

他转头看她。

“欸,”她哭得眼睛都红了,嗓子也是哑的,“……对不起。”

“你别去了好不好?你说的,天黑了,外面很危险。”

她吸了吸鼻子,又是紧张又是担忧,清凌凌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害怕……”她低下头,小声道,“你会受伤。”

她的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好似一阵微风柔软地朝他吹拂。

她垂着头,教他望见她小巧玲珑的耳垂。

耳坠悬在上面,掉了半截,只剩下几颗细小的玉珠,窘迫又美丽。

他道:“……好。”

她犹疑问:“真的不走了?”

他道:“嗯。”

得到他的肯定,少女立马抬头,绽放出一个娇妍的笑容,耳坠随之轻晃。

沈弃不期然地闪过一个念头:

待出去之后,不若就为她买一对新耳坠作为临别赠礼罢。

作者有话要说:沈弃:我要给她准备临别赠礼。

苏小鱼:……你再说一遍,什么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