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太医们依旧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只能拿药剂一副副地试,姜膤便一副副地喂。
夜幕降临,姜膤独自坐在床前守候,忽地,白封启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皇上!”她一怔,欣喜地朝白封启看去,然而他并没睁眼。
“你何时才会醒……”
“膤儿……”白封启模糊地喊了一声。
看口型,他是在喊她,她停下擦拭的动作,静静望着昏迷中的白封启,如同呓语一般地说:“在你心里,我和秦月意谁更重要?”
“膤儿……膤儿……”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就敢在他昏迷时问这话,他清醒的时候,她是万万不敢问的,怕看到他犹豫。
就这样,姜膤强打精神照顾了白封启一夜。
翌日清晨,她从瞌睡中清醒,头昏地厉害,而榻上之人丝毫不见转醒的迹象。
“你醒过来啊。”她吸着鼻子,声音里带了一丝隐忍的哭腔。
没一会儿,孙昌端着早点进来,见得她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去歇息吧,老奴来照顾皇上。”
“皇后娘娘。”随后,邵于亭端了解毒的药进来,他望着姜膤憔悴的模样皱眉,不由开口劝道:“再熬下去你的身子吃不消。”
听得这话,孙昌侧过头来看邵于亭,目光微沉。
“本宫没事,邵御医,都第三天了,为何皇上一点起色都没有。”姜膤烦躁地晃了晃晕眩的脑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碗。
这一次,邵于亭没转身,他站在原地,右手缓缓伸出,适时,孙昌挡在了姜膤身后,冷冷地盯着他,“邵御医,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不用咱家来教你吧。”
对上孙昌的眼神,邵于亭恍然一震,低头道:“微臣告退。”
*
这两日,赵循瑶坐立难安,孙昌隔半个时辰便会报备一次乾阳宫的消息,然而他每次说的话都相同。
“皇上还没醒。”
听得多了,秦月意也开始急,哪儿有心思喝药,这一耽搁,身子更差。
“月意妹妹,快喝药吧,你可别把身子急坏了。”唐锦屏捧着药碗踏入前厅,悄然瞥了眼愁眉苦脸的两人,“太后,听说帝都城里最近来了个算命先生,能窥天命,臣妾已命人请进来了,你们可要一道听听?”
“嗯,便让他给启儿算一算吧。”赵循瑶疲惫地坐着,眼下满是黑晕。
“月意妹妹。”唐锦屏将药碗递给秦月意,接着朝外喊道:“大师,进来吧。”
她话音方落,只见门口进来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着一身暗黄长袍,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是雪亮无比。
“草民吴闻,叩见太后娘娘。”
赵循瑶抬眸,将吴闻上下打量一番,淡淡道:“起来吧。听唐贵嫔说,你可窥天命?”
吴闻站起身,动作麻利,并不像五十来岁的人,“坊间乡亲谬赞罢了,草民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登不得大雅之堂。”
“不管真假,你先给本宫算算。”秦月意出声。
吴闻转过身,细细看她,“这位娘娘山根发灰颧骨发青,怕是自幼被病痛缠身,命局倒是不苦。草民送娘娘一句话,好生静养,强争必当殒命。”
“啪”,秦月意手中的药碗掉落在地,她面上血色尽褪,险些站不住,好在佩殷及时扶住了她。
宫女上来收拾,赵循瑶沉下脸道:“大师,哀家需要你给皇上算一卦。”
这时,雁嬷嬷从旁过来,将写好的纸条交给吴闻,吴闻掐着手指,面上神情莫测,“敢问太后娘娘想算什么?”
赵循瑶紧盯吴闻道:“算皇上能否度过此次难关。”
“皇上洪福齐天,这次的难关一定能度过,不过以后便不好说了。”吴闻如实回答,恭敬地将纸条交还给雁嬷嬷。
赵循瑶心尖一跳,问:“你这是何意?”
吴闻低头顿了顿,抬头时一脸沉重,“皇上日后会有大劫。”
“什么!”赵循瑶失声,面上青白交错,起身道:“此话怎讲?”
“不好说。”吴闻摇头,捋着胡子道:“太后娘娘,可否将每位嫔妃的生辰八字给草民算算,看是谁命带煞气。”
“雁嬷嬷,写下几位嫔妃的生辰八字。”赵循瑶焦急吩咐。
吴闻照着纸条上的生辰八字一个个算过去,期间,在场几人看得心都被吊起来了。
大殿内寂静无声,蓦然,吴闻拿出其中一张纸条问:“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赵循瑶凑近一看,那纸条上的生辰八字赫然是姜膤的,她记得。“怎么,她的生辰八字有问题?”
“有问题,大问题。”吴闻拖长声音,看着纸条道:“这位娘娘的生辰八字,说好是好,说坏也是坏,因为她跟皇上的命数息息相关。”
这下,赵循瑶是不信也得信了,“她的命数究竟是怎么个坏法。”
“太后娘娘,草民只说自己算出的东西。”吴闻跪下身来,语气深重,“她八字极旺,福泽深厚,本是好命,可惜盛极必衰,流霞逢冲,有产厄之相,即便是皇上也不一定压得住,所以草民说,皇上日后必有大劫。”
闻言,赵循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双腿一软坐了下去,“哀家不信,你可知我们皎月国的传说。”
吴闻点头,“自然知道,蝴蝶胎记在谁身上,谁便是皇后,想必这位便是皇后吧。”
赵循瑶追问道:“既是如此,她又怎会害皇上。”
“草民并没有说她会害皇上,而是她的命数会害皇上,若是草民没算错的话,她不日便会反太后娘娘。”说到此处,他看向秦月意,“这位娘娘,你得少跟皇后娘娘待在一处,你命薄,经不住血煞之气。”
“这……”秦月意的脸更白了,唐锦屏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月意妹妹,你别慌,兴许不是真的。”
赵循瑶暗忖,大师说的对,膤儿进宫后,月意的身子确实大不如前了。“大师可有破解的办法?”
“恕草民无能。”吴闻伏下身,恳切道:“若是皇后娘娘在六岁前进宫,那兴许还能破一破,如今怕是不行。”
怎会如此。赵循瑶慌地有些六神无主,求救似的地问:“那,那要如何避免?”
吴闻答道:“要避免也简单,让她少与皇上见面便成。”
“不行。”赵循瑶走下矮榻,雁嬷嬷立马上前来扶,“她若与皇上少见些面,国运便要坏了。”
“太后娘娘,她与皇上少见面并不会大损皎月国的国运。”吴闻肯定道,“敢问太后娘娘,皇上与皎月国的一点国运相比,孰轻孰重?”
赵循瑶不答,她心里自然是有答案的,两相比较,只能取其重。“今日之事,你一个字也不得对外提起,否则哀家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吴闻一走,秦月意即刻上前,“姑母,他只是个江湖术士,说的未免就对,只要启哥哥醒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赵循瑶呼了口气平静心中激动,慈爱地看着她,“你说得对,但这些东西该信还是得信,以后,你少同膤儿来往。”
“好。”秦月意应声。
见状,唐锦屏退出前厅,一路送吴闻出永寿宫。
“你说的话当真?”
“半真半假。”吴闻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笑声空荡,他懒散地松了松筋骨,不紧不慢道:“娘娘,王爷让草民转告给你一句话,三月已经过去了。”
唐锦屏不悦道:“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吴闻并不搭理她,快步往道上走去,晨风却将他的声音送了过来,“草民也送娘娘一句话,远离皇宫方为上策。”
*
日落时分,姜膤晕在了白封启身前。
邵于亭端着新药进门,见姜膤晕倒赶忙将她扶到一旁。把脉后,他松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她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待在皇宫。帝王家的男人没有心,只会辜负她的一片深情。
之后,邵于亭走出里间,对着外间的一群太医说:“皇后娘娘劳累过度,下官先行送她回栖凤宫。”
“嗯。”周正则点头,默然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一句话也没说。
孙昌不在,宫女进门将姜膤扶上步辇。
“你们小心些。”邵于亭跟在步辇旁时刻提醒。
远远的,佩殷躲在墙角看着这一切,心头大喜,忙不迭跑回迎福宫。
*
昏暗的夜色下,秦月意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从永寿宫出来后,她脑中一直重复着吴闻的话,越想越觉得恨。难道她这辈子真的争不过么?
“娘娘,娘娘……”佩殷急切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下一刻,她跑进大门。
秦月意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她问:“是不是皇上出事了?”
“不是不是。”佩殷来时跑得急,这会儿是上气不接下气,大喘几口气才能说话,“是皇后娘娘,她晕倒了!”
“晕倒?”秦月意不解,下意识接了一句,“她也染上瘟疫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呆了,这么想是不是恶毒了些。
佩殷气促,使劲摇头,“那倒不是,她是劳累过度。”
“是么。”秦月意失落地垂下眼帘,又问:“那,如今是太医们在照顾皇上?他究竟何时才会好?”
“娘娘别急,您听奴婢说。”佩殷凑近秦月意,低声道:“方才,奴婢听里头的人说,皇上的病已经稳定了,若明日不发热便会醒来。娘娘,今晚是个好机会,您去乾阳宫照顾皇上,赌一把,那些名头可不能让皇后一人全占了。”
“嗯。”秦月意捏紧双手,管他吴闻说过什么话,“皇上近来对她很是上心,再有这一出,皇上一定对她更上心,本宫不怕得瘟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