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建邦绷着脸:“爹,我长这么大,喜梅是我唯一喜欢上的女孩子,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要娶她。”
阮老五指着他气得手发抖:“你要是娶她,你就别认我!”
“爹!”阮建邦皱眉。
“话我放在这里。”阮老五不为所动:“如果以前王喜梅没和老三家定亲也就算了,但是她们两家因为亲事闹得那么大,现在你跟我说娶她?你是不是想让咱家和你三叔家老死不相往来?”
阮建邦说:“如果我娶喜梅会造成这些后果,我愿意承担。”
阮老五“哼”了一声:“你愿意我不愿意,总之我不同意。”
阮建邦甩手:“爹,结婚报告我已经打上去了,我就是来告诉您一声,您同不同意,这个婚我都一定会结!”
“逆子!孽障!”阮老五气得直喘气,指着阮建邦说不出话来。
“爹!”阮建邦赶紧过去扶住他,他大哥阮建治也跑过去,把阮建邦推到一边:“你站一边去,别再气爹了。”
阮建邦很伤心,为什么家里要对别人的看法在意那么多,他过得好不就行了。
五奶奶心疼地看着阮建邦,想过去抱抱他,安慰他,告诉他她支持他娶王喜梅。不管她以前经历过啥事,只要他喜欢就行。
老头子真是老了,转不过来弯,老顽固。
五奶奶飘到阮老五面前,指着他唠叨:“儿子喜欢你就让她娶呗,你个老家伙还能陪儿子多久,以后不还是儿媳妇陪着他。娶个你喜欢的儿子不喜欢的有啥用?又不是你娶媳妇!你脑子被驴踢啦,阮老三一家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你还想着他们为难自己儿子,你是儿子亲爹吗?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五奶奶的话,阮老五一句没听到,他只觉得面前突然温度又降低了,并没有在意,冬天本来就冷。
他缓过来气,和阮建邦继续别气:“你打结婚报告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一声!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你滚,你给我滚,你以后爱娶谁就娶谁,老子不管了,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阮建邦对着阮老五磕了个头:“爹,您保重。”
回屋收拾了东西扛着就走。
阮建治赶紧跑过去拦住他:“建邦,你这是干啥?爹说你几句你听着就行了,他老了脑子转不开弯,你顺着他说几句,至于爹骂你几句你就走吗?”
阮建邦一根根掰开阮建治的手,看着他说:“大哥,我离开不是你想要的吗?家里这宅子,我从来没想过跟你抢,你不用每天算计得那么累。”
阮建治一愣,脸上露出不自在,但随即他就恢复着急的模样,看着阮建邦一脸痛心:“建邦,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你大哥,你忘了我从小带着你长大的,你怎么想我,我真难受!”
“我知道。”阮建邦点头,看着阮建治的眼睛,发现他大哥他越来越看不清了:“小时候我们是很好,可是我们现在长大了。”
“长大了我们就不是兄弟了吗?”阮建治反问,露出伤心的神色:“算了,今儿别说这些。建邦,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就去和爹道个歉,安安稳稳留家里过完年。你结婚的事咱们过完年再说行吧?”
“大哥。”阮建邦看着他说:“我没错,我不会改变我的话,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军营就在山上,冻不着我,我先走了。”
他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背着包出了大门。
阮建治有种感觉,他这一走,好像永远不会回来了。
阮建治忙出声大喊:“建邦!”
阮建邦挥挥手,没回头,越走越远了。
阮建治心情复杂,他弟弟这一走,这老宅肯定就归他了,爹的钱也是他们一家的。他应该高兴的,可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五奶奶指着阮建治骂:“你咋做大哥的?你弟弟走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去追?都怪我,给你娶媳妇娶错了,闹得你们兄弟离心,真是气死我了!”
五奶奶看看阮建邦,已经没影了,她瞪了阮建治一眼,转身快速追去了。
阮建治回到屋里,他爹正喝着水,也没刚刚急赤白咧的模样了。
“你弟弟走了?”
“走了。爹,二弟想娶王喜梅就让他娶呗,你逼他这么紧干嘛?”阮建治忍不住说:“二弟以后又不在村里生活,村里的话也影响不到他。”
“糊涂!”阮老五把搪瓷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你二弟是不在村里生活,你一家子呢?我呢?咱们还能离开咋地?建邦娶完媳妇走了倒好了,留下咱们在村里遭人议论,哪有这样的事!你别给他说好话了,总之这门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阮建治张张嘴,没再劝。心里也有点埋怨阮建邦:爹说得对,二弟光想着自己娶媳妇,一点都没为爹和他这个大哥考虑,走就走吧。
阮建邦背着包路过阮荷家,正碰上阮建业和阮建功在门口贴对联。看到他背着个包往山上走,阮建业从凳子上跳下来:“建邦,今儿是除夕,你不在家吃饺子,你背着包干嘛去?”
阮建邦虽然不高兴他爹不同意他的婚事,但也不想家丑外扬,只笑着说:“部队突然有事召集,我得赶快回去,这年是没法在家过了。”
阮建业拍拍他的肩膀:“部队任务要紧,你还没吃饭吧,你等一下。”
说着阮建业跑回家,没没多久用海碗大的竹篮乘着一碗饺子出来。竹篮还是阮荷没事的时候编着玩做出来的。
“正好,饺子刚出锅,拿着路上趁热吃。”
阮建业把竹篮塞进阮建邦手里:“去吧,让我也为国家安宁做份贡献。”
阮建邦看着那篮饺子,嗓子发涩,沉默着点头:“好。谢谢你,建业。”
阮建业拍了下他的背:“没事,咱们好兄弟嘛!你快走吧,别耽误了事。”
“嗯。”阮建邦拿着饺子大步走了,走着就用手捏个饺子塞进嘴里,好吃得他眼发热。
“怎么大过年去部队?”阮建功把对联贴好下来,和阮建业说话:“明天就过年了,过了明天再走也行。”
阮建业摆手:“没办法,部队有任务,当兵的就是这样,上面一个命令,这边你结婚都得赶过去。”
阮建功摇摇头:“当兵也不容易。”
“干啥容易。”阮建业不在意地说:“咱们年年在地里干活更难,挣得钱也不多。算了,不说了。”
阮建业把东西收拾好,招呼了阮茂林一声,两人搬着凳子往家走:“大哥,去我家吃碗饺子不?”
“不去了。”阮建功拒绝:“我家今儿也是包的饺子。”
就是馅里肉不多而已,但难得吃一回饺子,他也不挑,肉少也有肉不是。
五奶奶路过阮荷家,想了想,觉得儿子的事可以找阮荷说说,她飘着进了阮荷家,发现她正坐在厨房吃饺子呢。
“妮儿!我儿子那里又出事了!”
阮荷端着碗,出去,看着院子,咽下嘴里的饺子,不紧不慢说:“啥事?”
“我儿子要娶王喜梅,他爹不同意!”
“啥?”阮荷以为自己听错了:“建邦叔要娶喜梅姐,他们一个在部队,一个在下面,怎么又产生的交集?”
阮荷知道王喜梅落河里是阮建邦救的,但之后她也没见两人私下有什么交流啊。
“这事我知道。”五奶奶盘坐在空中和阮荷说,她一直跟着儿子,自然知道儿子是怎么和王喜梅谈的对象。
阮荷听完,只觉得这世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两人是一个下山采买,一个去镇上买东西又遇上的,还遇上了好多次。有救人的关系在,渐渐就熟悉了。
之后就更简单了,两个年轻男女,模样又都不错,三观一致,慢慢不就走到一起了嘛。
阮荷听完,对五奶奶说:“这事我帮不上忙,不在我能力范围。我相信建邦叔能自己解决。五奶奶,你也别操心了,我说了他元宵前能结婚就肯定能。”
五奶奶也知道强人所难了,毕竟阮荷还是个小孩,这种大人之间的事,不是一家的都管不了,更何况她呢。
她叹了口气:“我就和你说说,你说我家老头子怎么那么死脑筋呢?”
阮荷淡定地说:“在村里生活的人,哪个不在意村里人的目光,五爷爷没错,建邦叔也没错,错的是舆论。”
五奶奶摇头,表示听不懂,阮荷也没解释。
***
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阮荷一家和大房都去了阮老太屋里。
许雅琴炒了四个菜,孜然猪肉,香菇肉片,红烧鱼,外加一个麻辣豆腐。
阮老太看到阮荷家端过来的菜,脸上露出笑容:“不错,建业家的有心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最起码面上是高兴来堂屋吃的的。
转眼她看向阮菊和阮梅手里的菜,一道肉菜都没有,白菜豆皮,白菜粉条,量还非常少。
她脸一黑,看向王大花:“这就是你家端过来的菜?”
王大花立马哭穷:“对啊。娘,我家的肉光剁饺子就不够了,炒菜只能炒成这样,我已经尽力了,把我家能做的都做了。”
阮老太不想大过年发火,但王大花这也太过分了。
她刚想说几句,但看到阮建功和阮菊脸上的羞愧不安,还有阮建功瞪向王大花含着怒意的眼神,她摆摆手:“算了,尽力了就坐下吧。”
阮荷看向自己娘,许雅琴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拉着她坐下准备吃饭。
结果阮老太刚夹了一道菜,除了阮菊,大房几个孩子就像饿狼一样,对着菜扑了上去,筷子齐飞,抢菜抢得比谁都厉害。
分家之后,家里吃饭都是和平温馨的,她都忘了以前她抢菜的模样。
阮荷愣了下,眼睛看到小旗小中唆唆筷子又去夹菜,她彻底没了食欲,只喝着碗里面前的汤。
也不知道以前没分家时她是怎么忍受的,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止阮荷自己,她一家都没夹菜,许雅琴低头和阮荷小声说:“没事,娘留了菜,咱回家再吃。”
她早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大房不舍得吃肉,看到她端过来的肉,几个孩子还不得疯着抢,她就没准备让家里人吃这些。
阮老太看看大房那边抢食抢得凶狠的模样,再看二房这边默默喝汤的模样,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分了家,以后这过年还是各过各个的,不然吃个年夜饭大家心里都不舒坦,何必呢。
年夜饭吃完,阮老太给几个孩子发过压岁钱,就打发她们回去了:“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守夜你们回去自己守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
“娘不高兴了。”
阮荷一家回到屋里,许雅琴把搁锅里闻着的饭菜端上来,就听到阮建业说了这么一句。
许雅琴眉毛一挑,轻“哼”一声:“咋地,我端了四个菜过去,三个肉菜,你还不满意,你想我咋做?”
“不是,媳妇。”阮建业赶紧抱住许雅琴的腰哄她:“我就是生气大房,不让娘高兴。我没说媳妇你,媳妇你今天表现是最好的。”
几个孩子看到老爹低声下气哄娘,连忙抬手捂脸,指间露出大缝,偷偷看着。
许雅琴没料到阮建业会做出这亲密动作,脸一红,把他推开:“你知道就好,吃饭!”
二房这边这一场危机过去了,重新回归过年的喜乐。
大房那边就是乌云密布了。
一回到屋,阮建功就甩了王大花一巴掌:“你那是做的什么菜!就算家里没肉,你不能炒个鸡蛋端过去!我是做大哥的,过年去娘那里端两个清汤寡水的菜。建业端三个肉菜,还有一盘娘喜欢吃的麻辣豆腐,你让我这个做大哥的脸往哪放!”
阮建功越想越气,又踹了王大花一脚:“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又蠢又毒的棒槌!”
大过年的,王大花知道她要是嚎起来,阮建功会打她打的更狠,因为丢了他的脸。
所以她只能委屈地说:“阮建功,你就会对我逞威风!咱家本来就没东西,我要是都拿娘那里,咱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
阮建功气得还想动手,阮菊姐弟几个赶紧抱住他:“爹,爹。你别生气,咱家里东西是不多了。”
“鸡蛋呢?我不信没鸡蛋!”
阮菊看了王大花一眼,弱弱地说:“让娘卖了,剩下的给我哥和小旗小中吃了。”
“你和小梅没吃?”
阮菊摇头,随即赶紧解释:“我不爱吃鸡蛋。”
阮建功心累地揉揉眉头,把王大花手里橱柜的钥匙夺过来给阮菊:“反正你娘现在也不做饭,厨房和橱柜里的东西以后归你管。”
阮菊吓了一跳,根本不敢接钥匙:“不不不,爹,我不要,还是娘拿着吧。”
“给你你就拿着!”阮建功瞪了她一眼,阮菊在王大花的怒视下,把钥匙放进了衣兜里。
阮建功看向王大花:“你也别找小菊的事,以后就老老实实的。不然我忍不了会直接拉着你去离婚。”
阮建功说完回了屋,王大花瞪了阮菊一眼,赶紧跟上去:“当家的,我错了,那橱柜钥匙哪能让小菊一个小孩拿呢……”
阮梅靠近阮菊:“大姐,咱爹真把钥匙给你了?让我看看呗。”
阮菊捂住口袋:“不行,咱爹刚给我,谁也不能看,万一丢了咋整。”
阮梅撇嘴:“不给看就不给看,以后又不是看不到。”
***
守夜守到十二点,阮建业去放开门炮,煮饺子,放鞭炮。吃过一碗饺子,阮荷兄妹三人和阮建业许雅琴道过新年好,洗漱一下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阮荷醒得特别早,因为外面老早鞭炮声就不断,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阮荷和两个哥哥穿上她们娘做的新衣服,阮荷用两个红色头发扎了两个包包头,特别可爱地跑去和爹娘拜年。
阮建业和许雅琴摸摸她的小包子,再看她双手抱拳,鞠躬说吉祥话的可爱模样,一人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阮茂竹和阮茂林同样也是一人两个。
这边正开心地拜着年,忽然大门口传来阮菊的惊叫声:“啊!”
阮荷和两个哥哥对视一眼,连忙往外面跑,阮建业和许雅琴也跟上。
“小菊姐,怎么了?”
阮菊手颤抖地指向地上:“孩……孩子。”
阮荷刚想走过去看看,阮建业拉住了她,自己走过去,手放到婴儿鼻子中间。
“还有气!”阮建业松了口气,把婴儿抱起来:“我送她去医院。”
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这里啊,阮建功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结果乡里医院一看婴儿这模样,摇摇头说:“哭都不会哭了,我们这里救不了,你们去县里看看吧。”
“医生,您再看看,去县里太远了,大年初一也没车,到了就晚了!”
阮建业一脸着急。
医生还是摇头:“这里真条件不行,对不起。”
救不了就是救不了,他没这个本事。
“咋弄?”阮建功看着孩子有些发青的脸,心里也难受。
阮建业咬牙:“去赵医生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