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72年,徐达还是成了婚。
江皖听到这个消息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徐达其实一直都不理解,他身上有着国公爵位,又是众人口中的大将军,那江皖为何偏偏对他没有感觉,甚至故意躲着他。
他前半生四处征战,对于同袍说的情啊爱啊的都嗤之以鼻。大丈夫有了功名又何患无妻,用得着那般沉迷惦记吗?
可当他自个儿亲自感受到自己心中想得不行?的人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放在心上时,那心中就仿佛被捅了个窟窿似的。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常会回忆起当年。
江皖和平常女子都不一样,她胆子贼大,在初次见面时还敢与他谈条件,敢进兵营,敢带路,甚至还敢教四皇子那些奇离古怪的东西。
不但如此,她嘴巴还可能讲了。那谎话连篇,老朱被她给糊弄了过去,小四被她忽悠得造船的热情高昂。就连他受过几次骗的人,每次她说的话他还真就不长记性的又信了,反应过来后还巴巴的给人填补。
但自从那次从皇宫出来他的心意露了痕迹后,他便再也未曾见过江皖。
他总能知道江皖何时来了应天府,何时离了应天府,甚至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某个地方他都知道。
他心道江皖愚蠢得紧,若没他时刻盯着扫尾,她早就被被人察觉到不正常了好吗?
结合之前的几次突然消失,徐达心中也有了些许的猜测。不拘她是人是鬼是精怪是神仙,她总没有害过人。
他等了江皖五年,也只能等五年,他的国公府需要个主母。其实他有想过,若江皖愿意他也能用尽办法给她恢复女身,可江皖不愿他也就只能迎娶别人。
没有谁能等谁一辈子的,情爱虽重要,但还有儿女,所以不甘不舍后也只能放弃。他真爱她,自然不愿逼她。江皖的生活过的精彩,那他自己的生活也还是要朝前看的。
后来他又成?了那个以前的那个徐达、未曾认识过江皖的那个徐达。他娶妻生子,仕途也一路猛进。
他不仅地位尊贵,后来女儿更是成了四皇子妃。当陆续有同袍被猜忌发落时,皇帝依旧信任他。
可惜在洪武十七年,他得了背疽,快要好时,十八年再次复发,这次真的是来势汹汹了。
北平府一处院内。
徐祖辉匆匆将大夫领进院来。
“皇上所赐的孟医官来了。”他赶紧对着自家妹妹燕王妃说道。
燕王妃是徐达长女,乃是原配所生,这些年又和丈夫燕王驻守北平府,所以父亲生病的这段日子,她倒是常常来。
徐达一生征战功劳无数,这国公府也很是气派。虽说徐达生性不喜奢华,可家主院内修建的还是蓬勃大气,但此时院中却隐隐透出一股萧条。
他手?下兵将众多,那些留守在北平府的也都陆续来探望他了,只不过人人走出府时,都要感叹一句“男儿宁当格斗死”!
这战功赫赫的徐大将军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真让人叹息。十四年时大将军还能夜袭灰山兵临黄河呢,刚刚见将军一脸痛苦,想想,或许徐将军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愿躺在床上等死吧。
孟医官是朱元璋听闻徐达病情复发后所派遣来的,医术不错,可当他看到徐将军身上的背疽时,也无奈的摇摇头。
房间的儿女一看孟医官的脸色,顿时一肃,而后脸上苍白悲伤,更有那几个小的都忍不住倒在地上哭出声来。
房中燕王妃是长女,地位又最是尊贵,而府中主母前几年去了,此时也只有她和魏世子能拿主意。世子向来对这个父亲倚重、敏达聪慧的妹妹的意见很是看中,所以这时所有人都望着她。
燕王妃也才?二十有三,面对这么一双双悲伤茫然的眼睛,只能强忍心痛,握紧了拳头,撑起身子哽咽地向孟医官问道,“可还法子,哪怕……”哪怕多撑些时日,就算父亲多在一天都是好的。
孟医官身体一顿,他明白燕王妃的意思。心中思考片刻,微微转身看了眼徐将军,闭了闭眼睛,然后跪下说道,“将军恐怕是不愿的。”
续命的法子是有,但也只能多撑几天罢了,可徐将军真的愿意吗?他能忍受自己像个废人躺在床上?而且他瞧着徐将军那口生气也快没了,求生的欲望不是很强啊。
世子一听孟医官这话面露喜色,他可太明白有个大将军父亲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了。他爹和皇帝是自小的交情,在军中又有些威望,只要他父亲在,有谁能小瞧他!
不仅世子高兴,其他人也高兴。但燕王妃自小和徐达亲近,自然知晓父亲必定不愿,所以更是纠结。
正当兄弟姐妹几人关于要不要继续续命而争辩起来时,昏睡中的徐达醒来。
他听到儿女们的那些话,心想刚刚还不如直接死去。几个孩子分成?两拨,燕王妃和他的几个儿子乃是同母所生,而世子等人的生母又另有其人,这会?儿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此时正围绕着要不要给他续命而争吵不休呢。
“都别说了,就这样吧。”徐达出声,然后对孟医官说道,“麻烦您了,我这病两年多了,近日也觉自己大限将至,干脆让我痛快些走!”他这一生功勋卓著,儿女前途也都安排好了,似乎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说着,他力气仿佛被抽尽般,人又昏沉过去。
几个孩子一听这话,都面色惶恐的跪在床前。孟医官也无奈啊,病人明显就想这样走了,于是摇摇头,出了院子。
徐一水从开平赶回来时,就见到将军的几个儿女跪在床头的这副模样。
问清缘由后,心头一动。谁说将军没有放不下的事儿,那江皖不就是一个吗?
这些年他虽再未听将军提起过,可将军书房里藏着的几幅画和几首酸诗他可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甚至他猜想这几年将军还是派人关注着她的,要不然那次江皖店铺的花罗风波怎么这么快被摆平。
心中思考片刻,想到自己刚刚进城的时候好像就看到了江皖身边的那个春儿,那么江皖此时应该也在北平府的吧。
江皖这回确实是在北平,但她压根就不知道徐达也在这里,也早就忘了今年是徐达去世的日子,甚至都忘了徐达这个人了。
之前她抽到了一个昆虫无人机,可以代替眼睛收集古代的数据。此刻她正打算收集明朝时期北平府的数据用作开发游戏的地图呢。
不想刚出门,就见一人急匆匆的驾着马朝她们而来。
江皖赶紧退后两步,那人竟然停在她面前。一眼、两眼、三眼……哎,这人眼熟啊!
徐一水跳下马,见江皖的模样和当年没什么变化,又见她眼神陌生,认不出自己来了,只觉感慨万千。
“江……公子,我是徐一水,徐达将军身边的徐一水。”他只能无奈的自我介绍。
江皖眉毛一挑,从记忆中拉出那个模糊的身影,确实和眼前这人重合了。
十多年未见,她也放下之前的事儿了。“你变化颇大。”江皖笑笑,从前徐一水清秀得很,这时已经成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了。
“你找我有何事儿?”江皖又问,这感觉可有点奇妙,他们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仿佛就像多年未见的同学突然发信息滴你一声似的。
徐一水没空叙旧,只把徐达的事儿一说。江皖听完沉默了。
怎么说呢,徐达对她其实是有恩的,特别是当初为她求情,不过这个时候她去也不合适吧。
十几年了,再深的感情也能在这么长的时间中消逝。这找她也没用,还不如亲人好友去多陪陪呢。
徐一水见江皖不想去,只能再三请求。江皖这时也记了起来,徐达似乎就是在洪武十八年去世,病因是背疽。这个病她记得可清楚了,因为野史上有说徐达正是身患背疽时,吃了朱元璋赐下的烧鹅而死的。
背疽这个病,她印象中就是背部的急性炎症吧,具体是啥还得回现代查查资料。
徐达不管怎么说,当初帮了她不少忙,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会?儿知道了,总得给他点药试试,没准就救回来了呢。
“那我明日去吧。”
徐一水也管她是今天去还是明天去,最主要的是有个念想吊着将军,于是点头同意,然后迅速赶回府中。
等到晚上徐达再次醒了时,他背着众人说了这件事。只见他话音刚落,那趴在床上的徐达呼吸顿时急促,苍白的脸上仿佛有了光彩。
第二天下午,江皖就带着外?擦内服的药来了,买了好几种,得看看到底能用哪一种。
她见徐达眼睛瞪得老大,双鬓也已经发白,原本还觉得有些尴尬这会?儿全没了,这活脱脱一个英雄迟暮的景象。古人老得快,更何况徐达早年身体透支得太厉害,这会?儿看他都跟自己父亲没啥两样。
但徐达看江皖这副模样自惭形秽,又是想看她又是想把脸埋起来。
她还是一副男子装扮,那面容仿佛一点没变,走进来时,那身影就和当年跳下马车时的身影重合了。
江皖只点头问好,看过病情后把一副药交给徐一水,没停留多久,然后再次离去。
这药果然有用,把孟医官唬得一愣一愣的,日日泡在房中研究,等徐达能下床走路时他还没回应天府。
病好后,江皖在北平府中就没了踪影。徐达听人回报后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摆手?让人不必去找了。
窗外?雨有些大,他站在廊下,又对着廊下的水缸照了一会?儿。
突然说道,“我今年五十有三了吧?”
一旁的徐一水愣住,然后点点头。
“那你说她可成婚了?”
徐一水垂下头,好半天才说道,“应该没吧,成?婚了还能到处跑吗?”
徐达轻笑,只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回书房,给皇帝上了个奏章。
“皇上在登基之初便下令全国各地种植白叠子,如今江南地带和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等地区颇有成?效。可北部和西部地区却一直没多大成效,这次大病过后,我也很难上战场,还不如改道去做这件事。”徐达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拿着笔在写奏章。
他知道这些年江皖一直遣人去吐鲁番和鞑靼等地去种植白叠子,说什么经济战,可就她手上那两三只小猫,这个战得打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让他来。
于是隔年,徐达解甲归田,还真带着一对人马去种棉花了。
全文完!
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真没了。
谢谢几个月来的一路陪伴!谢谢看完这个故事!
咱们后会有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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