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后山不远地歪脖子树下,楚河倚靠在树旁,脚底下的小河潺潺往远处流淌着,他手里拿着根树枝划来划去。
楚河的相貌无疑是堂堂的,只是不爱说话,又爱待在机灵鬼怪的胡子芸身旁,就衬得他平日有些呆。
楚宁宁走了过去道:“我一猜你就来这了。”
小时候他们几人总待在这里,疯跑瞎玩。
楚河听见身旁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了头去。
楚宁宁坐在他身边一时无言。
半晌,楚河突然开口问:“这件事是你跟楚长丰商量的吗?”
“…………”
楚宁宁实则不知道楚长丰的具体计划,只隐约猜到他要用苦肉计,但她知道只要自己按实话说了,楚长丰免不了一顿或多顿胖揍了。
“算是。”她回答道。
系统发出疑问的声音:【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楚宁宁心想:如果你能知道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我身上的不妥来了。
她问楚河道:“你生气了?”
楚河健康的肤色在树荫下变得更深了些。
“没有。”
“…………”楚宁宁不信,“真的?”
楚河改口:“有一点。我太弱了。”
楚宁宁表示理解:“弱有弱的烦恼,强也有强的烦恼,人生在世都要有烦恼才活的下去。”
楚河看她,他觉得自己这位堂姐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使被逼下跪,她好像也并不是很在意。
“宁宁姐也有烦恼?”
“当然,我时常烦恼。烦恼自己的菜地菜苗稀疏,烦恼家里的大花猫不知道又到谁家蹭饭了,烦恼那些媒婆的嘴里有说不完的话,烦恼早上的鸡叫的太早。”
楚河看了她许久,默然。
“所以家里公鸡的死果然是你干的。”
楚宁宁摇头:“不,是大花猫想吃鸡了。”
系统:【你说的这个大花猫……是你本人吗?】
于是公鸡之死和兔子之死都成了一桩迷案,两人决定不再纠结大花猫究竟想不想吃鸡这件事。
村庄中有小孩子玩闹的声音响起,歪脖树下风景怡然,连时间流到这里都变慢了。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推崇仙人。”
楚宁宁觉得他的想法有些歪了,总感觉下一句楚河就会说:如果世间只有凡人没有仙人就好了。
“不不不。”楚宁宁摇头。
她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发生在楚河身上。
“什么?”
楚宁宁清了清嗓子道:“臣服于强者那是本能啊,动物是一样人也一样,即使没有修仙者也会有更多地主乡绅官员,大家推崇的不是修仙者,而且修仙者所代表的地位和所拥有的能力以及财宝。”
“是……这样吗?”
楚宁宁点头:“是的。因为我们是弱者,所以我们会天然向往那些我们没有的东西。”
“宁宁姐也是向往的?所以当年才要去云虚宗?”
云虚宗那场那倒不是,纯粹是系统缺德,忽悠小孩也就算了,导航还那么不靠谱。
“我偶尔吧,不过更多还是想要躺在摇椅上撸一撸大花猫。”
“那你还会和我们一起去云虚宗吗?”
楚宁宁道:“如果你们真的都想去的话,我会的。”只是到时候她没有天赋还得回来就没有办法了。
楚河脸上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前路有朋友亲人作伴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自是不知道楚宁宁没有天赋灵根的,甚至不觉得他们会因为没有灵根折戬归来。
少年人,尤其是楚河这样执拗的少年人,不撞南墙是绝不知道痛的。而楚宁宁早就撞怕了,凡事都要把退路安排妥当。
但总归在他们各自能够看到的道路中,他们都是光明的,于是便有足够的勇气一往无前。
头顶上的树叶被微风吹地挤到一块,有几片叠到一起,头顶上的光便斜斜撒了下来。
“等到那位渔仙长的事情和村里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我们就出发吧。”
“不先问问芸娘?”
“她会同意的。”楚河浅笑道。
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个什么样活泼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
在太阳落下又升起,朝霞中里屋传来动静,在外吃早饭的两人抬起了头。
渔北冥披着金色的衣服出了门。
胡子芸昨天刚被楚河哄好就被听到传言的家里人逮了回家,楚长丰也差不多如此,但他鬼主意多,今天不知找了什么借口跑了出来。
楚家大爷大娘原本看着他们吃饭在一旁坐立不安,见到渔北冥出门立刻站了起来。
渔北冥在他们陌生的脸上一扫而过,扑了扑袖子对着安稳吃早饭的楚宁宁道:“走吧,你,随我一道去后山。”
他特意指了人,让众人都微微怔愣。
一旁忐忑的楚大娘掐了掐自己丈夫。
楚二牛一张脸上被风和太阳吹晒地黑漆漆的,上前擒着尴尬又胆怯的笑:“仙长好。”
他刚打一声招呼,楚宁宁就放下了碗。
瓷碗磕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同你去。”
“我们一起去。”楚长丰连忙道。
“是啊。”楚涵说不出什么,只赞同道。
“侄女自小体弱,不如让楚河陪仙长您去,对了,昨日听说他们几个顽童得罪了仙长。我们给仙长您赔不是了,仙长不如先用了早餐?”楚大娘见自己丈夫不顶用连忙开口道。
渔北冥看向他们,语气却还是不好,像炸毛的猫:“谁说他们得罪我了?我昨天不就说了是我让他们配合我?”
楚大娘被他说的抽了抽嘴角,改口道:“是,这几个混小子还是多亏仙长您照顾,那么…………”
“他不吃。”楚宁宁见渔北冥傲着一张脸不肯有半句好话,于是拿了个带馅的馒头起身,“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们只是去看一看,不会轻举妄动。去多了人,还要劳烦渔仙长保护,更容易出事。”
渔北冥:是,这是我想说的。但是她为什么要替我回答不吃?这是不是僭越了?
他自己被楚宁宁这套连招搞了个懵逼,面上却还是那样唬人。
不待众人又要拦,楚宁宁扯着渔北冥的衣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