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避风城有座北庭都?护府,原先住的是负责管辖北地?十三州的大都?护,但自先景文帝时期,北庭大都?护勾结外贼,致使北地?沦陷近半,死伤无数后,这北庭大都?护的职位便算是在北地?以及中央留下了阴影,被彻底废除。

现在护着北地?十三州,为?大祁守卫北境防线的,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风火军。

李矜从一大早,听说快要到避风城起,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还总跟“前尘尽忘”的李余科普——最后一任北庭大都?护叛国,北地?十三州沦陷近半,赫塔族率五万骑兵绕过肃州南下,如一柄又快又利的剑,直冲皇都?。

被十三州护在身?后的安乐之地?哪里抵抗得了刀口?舔血的赫塔族,所过之处无不被烧杀劫掠,哀鸿一片。

当时的大祁比较重?文轻武,即便是调度了临近州府的兵马,数量上占据优势,依旧没人有把?握能?抵御得了来势汹汹的赫塔族。

有官员提议迁都?避祸,景文帝宁死不允,尽显君王气节,最后是景文帝膝下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儿?子主动请缨,率领前来支援的军队,硬生?生?打退了赫塔族。

也是那位皇子将沦陷的北地?一一收复,那皇子还在北地?戍守几?十年,重?编北庭军,由景文帝重?新赐名?,这才有了如今声势浩大的风火军。

“但我听父亲说,风火军内部也没多和睦,疾风营和烈火营分踞灵江东西,谁也看不惯谁,时常叫夹在中间的晋、曲、林三洲州牧叫苦不迭。”

李余缩在马车角落里,蜷成一团,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那不挺好的吗。”

虽为?一体,却?又相互牵制,只要闻鹫不犯糊涂,任何一边走了北庭大都?护的老路,另一方都?能?立马渡江牵制。

难怪皇帝说什么都?不想让闻鹫回北境,闻鹫能?力虽强,镇守一方,还压得住风火军,但也因为?他是风火军主帅,威胁太大,皇帝不得不忌惮。

可闻鹫对皇帝,明明是忠心耿耿。

李余有些为?闻鹫叫屈,却?也无法指责皇帝,毕竟人心隔肚皮,皇帝没看过《母仪天下》,闻鹫又长年待在北境,若仅凭一次开?恩就傻愣愣地?相信闻鹫会?一心忠诚于他,反倒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做皇帝的料。

不过在那之前……

李余抱紧了自己。

她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这一路不仅有军队护送,皇帝不想让李余掉了公主的排场,还给李余安排了会?武功的侍女贴身?照顾。

可即便如此,李余还是因为?舟车劳顿病了两回。

李矜倒是有点底子,也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过几?次。

为?这,原本能?在一个半月内抵达的行程,硬生?生?拖了两个月,幸好他们提前一个月出发,不然?真就耽误事了。

避风城作为?边境城,为?防止细作潜入,进出卡得非常严。

哪怕他们是押运军饷的队伍,也只能?插队入城,该进行的检查一项都?不能?少。

只一点,先前从未有过公主做督运官,公主身?份尊贵,又是女子,该如何检查公主的马车,就成了问题。

和李余同?行的押运官办完了差事还是要回京城的,就想给李余卖个好,让避风城的守卫给李余特殊优待,直接放行。

李余倒是没什么,稍稍示意后,和李矜一块戴上幕篱,就从车上下来。

原本长至裙摆的幕篱被改成及腰的高度,白纱笼罩下的面貌看不分明,但露在白纱外的层叠裙摆与双鲤玉压裙,却?是北地?从未见过的精致与华贵。

倒不是说这里多么贫瘠,只是地?区不同?,崇尚流行的东西也不一样。

北地?官家女喜欢的一匹上等骏马,运到京城可不比京城官家女特地?去金楼打的一套头面便宜。

不过画风不同?是真的招人瞩目,李余和李矜两个就像富人院子里娇养的牡丹,突兀地?出现在荒郊野外,别说城门口?等候入城的北地?百姓,便是专门来接她们的官员,也忍不住朝她们多看了两眼。

李矜有些不太自在,李余倒是淡定,直接说:“按规矩办事就行。”

李余都?发话?了,押运官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待马车检查完,李余和李矜回到车上,入了城内。

城中安排给他们的住处不是驿馆,而是曾经的北庭大都?护府。

这地?方没人想住,可要就这么拆了委实浪费,干脆留着招待京城来的官员,省得另外再准备高规格的驿馆。

如此不拘小节的安排,也就只有作风粗犷的北境能?干得出来。

李余在都?护府门前下了车,这次她依旧戴着幕篱。

李余在京城是不爱戴幕篱的,觉得麻烦,可自从入了北地?,她想不戴都?不行,因为?北地?的风实在是太狠了。

城内还好些,城外的风还夹着沙,跟刀似的,刮得她脸颊生?疼。

分派好住处,随行来的侍女便给她收拾起了屋子。

李余不等她们收拾好,先洗了个澡,洗完直接就躺床上睡了。

期间侍女换床帐,愣是没把?她吵醒,直到晚上该去出席接风宴,李余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完全没有满血复原的意思,依旧是憔悴得不行。

给李余上妆的侍女准备多用些胭脂,好让李余脸上看起来有血色,结果被李余制止了。

“别别别,就往淡了画,憔悴点挺好的。”

方便她在闻鹫面前卖惨装可怜。

收拾完李余带上李矜去赴宴。

李余到这之前打听过,知道但凡有皇帝从京城派来的官员,只要有时间,闻鹫都?会?在接风宴上见一见,免得皇帝误以为?他藐视君威。

到这后李余又确认了眼下的局势,知道那些境外部族已经被打跑了好几?轮,受到重?创,短期内不会?再来,所以闻鹫完全能?抽得开?身?,过来赴宴。

但是这次,闻鹫没来。

期待落空的李余问一旁的押运官:“闻帅可知这次是我督运?”

自然?是知道的。

押运官头冒冷汗,心道小道消息诚不欺我,闻帅与安庆公主果真是关系不和,不然?闻帅怎么会?单单缺席这次的接风宴,明明以往有空都?是会?来的。

李余看押运官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也不追问,只喝了口?北地?的酒,想着该怎么去找闻鹫。

机会?很快就来了。

李矜要去找端王府的二少爷,自然?得去他所在的林州营里找,听说那刚好有位疾风营的将领,李余借口?不放心,跟她一块骑马,赶了两天的路,到了林州营。

入营后,李矜很快就见到了她想要见的人——李云岑。

李云岑和端王长得极像,不仅样貌像,脾气也像。最开?始知道李矜是过继来的妹妹,态度也是不冷不淡,但听李矜说话?格外霸道任性,李云岑的手就开?始痒了。

可惜李矜是李云岑名?义上的妹妹,而不是女儿?,所以李云岑没法像端王似的打李矜手板,只能?说话?难听些粗鲁些,气得李矜拔剑和他打了起来。

李云岑军阶不低,跟着李云岑的下属见他与衡阳郡主动起手,吓得连忙看向一旁的李余,生?怕郡主的亲姐姐因此动怒。

谁知亲姐姐从容地?很,还感叹了一句:“嘴毒是你们北地?军人的传统吗?”

下属:“啊?”

李余看那下属一脸憨厚,也不像是牙尖嘴利的,便换了个问题:“那位疾风营的将军在哪?我想问问他去哪能?见到闻大元帅。”

下属越发蒙圈。

李余的话?恰好被赶来看李云岑热闹的疾风营将领——顾柏之听见。

顾柏之作为?闻鹫的亲信之一,自然?是听说过李余的,可惜听说的渠道不太好,和许多人一样,他以为?李余跟他们闻帅关系很差,还曾多次拿闻帅的妹妹来要挟闻帅。

闻帅明明在避风城,却?不曾出席接风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愈发笃定眼前这位安庆公主不怀好意,不然?元帅怎么会?刻意躲着。

顾柏之想为?自家元帅出口?气,同?她说道:“元帅早些时日便去了避风城,怎么殿下竟不知道吗?”

李余愣住,她还真不知道,没人和她说,她见闻鹫不曾出席接风宴,便以为?闻鹫不在避风城。

如今看来不是不在,而是刻意躲着她,不仅躲着,还授意了避风城上下的官员隐瞒此事,不然?她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顾柏之拍着后脑勺:“我记得元帅不日便要从避风城出发去青州,殿下要是想见元帅,那可得抓紧了,出营后走南边那条路,回去能?快些。”

李余来不及多想,给李矜留下几?个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往避风城赶去。

顾柏之说的那条路确实是近路,来时之所以不走,皆因哪路太过崎岖,用来赶路会?比较危险。

“殿下。”随行的侍卫正要劝李余不要走那条危险的近路,话?还没出口?,李余已经调转马头,朝着来时那条虽然?绕远,但足够安全的路走去。

开?玩笑,错过这次还有下次,反正闻鹫又不会?离开?北地?,但她的小命可只有一条,死了就只能?回家了好吗。

李余走了几?步又回头,指了其中两个侍卫,对他们说:“你们俩走南边,慢慢走不着急,注意安全,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出营后走了南边那条路。”

说着,李余还把?李矜认哥哥时摘下的幕篱扔给他们,叫他们其中一个戴上,假装是她。

那俩侍卫领命而去,李余快马赶回避风城。

有了之前两个月的艰辛旅程做历练,短短几?天的连续奔波竟没让李余感到辛苦不适,于是她来不及休息,直接找人询问,得知闻鹫先前果真在避风城,可前几?日她离开?后,闻鹫也带着人离开?了。

扑空的李余喝了口?茶,问眼前接待自己,却?向自己隐瞒了闻鹫在避风城一事的官员:“你可知闻帅出城后去哪了?”

那官员当然?是说自己不知道。

李余退一步问:“那你知道他出城,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官员:“这、这下官如何能?知道。”

李余放下茶盏,叹息:“还好我备了一手,只希望他没什么要紧事,不然?怕是真哄不回来了。”

官员听不明白李余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李余对身?边的侍女道:“出去请大夫,就说我回来路上贪快抄近路,不小心摔下了马。”

官员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李余还补充了一句:“多请几?个大夫,务必叫外头的人都?知道,我摔得很惨,非常惨。”

吩咐完,李余又转向那官员,笑着道:“大人是专门来接待我的,想必没什么要紧事,就请大人在我这,多待几?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急死我了,为什么还没写到他们两个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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