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是萨菲罗斯在曾和路法斯离开后说的第一句话。
萨菲罗斯在对我说对不起?!我从床上坐起,“你在说什么啦!”我掀开被单,着急地撑住床往萨菲罗斯那一侧扑过去,“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哦。”
我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在他面前旋转起来,过于宽大的衣袖盖住了我的半边手掌,旋起来的长发更是差点扫到他,让萨菲罗斯不得不抬起头。
“……是被医护人员正骨后,用治愈魔石治愈的。”
萨菲罗斯说着曾早就告诉我的话。
“反正我现在活蹦乱跳啦!”我贴上他握紧的拳,“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嘛!”
“可是已经流血了……”
我一时语塞,“那就是平时敢流血,战时少流血!”
银发的英雄注视着我,轻轻笑起来。我着迷地注视着他温柔的笑容——明明头发的颜色像冰雪一样,事实上温柔得像棉花糖。
“痛吗?”他问我。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不痛——事实上我立刻痛昏过去了。我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个手势,食指与拇指的距离大概是一个指节,“一点点啦。”
比一周目好。那一次我没有立刻死亡,伤口接触到地上的尘土,痛到我发抖。我试图为自己简单地包扎,而那个银发的英雄已经在继续推进战线,消失在明亮的、黎明前的天光里。
我最后疲惫地靠在战友的尸体上,在失血过多中度过了一个人的、长达二十分钟的黎明之前。
那个黎明很痛。
啊,其实在醒来之前我真的有想生气啦——萨菲罗斯实在是太坏了,我很痛诶!但看见了他的表情,我实在无法斥责他。
像即将被主人抛弃在路灯下,连流泪都不会的、孤单的小熊玩偶。
连哭泣都不会。真是让人担心。萨菲罗斯听见了我的回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黯淡下去,“一定很痛。”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笨拙地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他。萨菲罗斯的身体在一开始瞬间僵硬,手似乎想要抱住我,但又不知道怎么抱。我贴近他的胸膛,他心脏跳动的频率缓慢而沉重。心脏有力的搏动奇怪地让我笑了起来。心跳声,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都让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是医护兵的职业病吗?
“抱我吧。是命令哦,士兵。”
我们在单人病房里依偎着。
“因为拥抱的缘故完全不痛了哦。”
“……太好了。”
“我和萨菲罗斯是朋友这一点,是不会被动摇的。”
“太好了。”
“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抬起头注视着他,“萨菲罗斯你不需要为此歉疚,我没有生气,也不会为此生气。”
一周目的萨菲罗斯是神罗的英雄。二周目的萨菲罗斯是执着于毁灭的反派——虽然那一次是没有玩家拯救星球的游戏。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无论是在一周目还是二周目,萨菲罗斯只不过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立场不同、想法不同。我和他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同时为我们自己的目标行动着。
我凝视着他翡翠色的眼睛,“如果你还是有负罪感,那么给我记好:无论如何,我总会原谅萨菲罗斯。”
奇怪,像是白昼时看见天上的月亮一样奇怪。萨菲罗斯凝视着只到他胸口的漂亮黑发女孩。
萨菲罗斯有一种强烈的、荒谬绝伦的感觉:她在谈论着已经成为过去的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早已成为了过去。或者说,过去还未发生。
它还未到来,它从未发生,但她已经宽恕。
宽恕他。
“……为什么?”
她笑了起来。“笨蛋。”
一只流浪的、没有家的猫咪怎么能抛下路灯下被人抛弃却不会哭泣的玩偶小熊。
“朋友之间不需要理由。”她说。
“……你不用再受伤。我会保护你的。”萨菲罗斯承诺,“我永远会保护你。”
她显然没有在意。纤细的手贴上他的手。他的手显然比她的手大了一圈,“朋友会互相保护。我也会保护你的,萨菲罗斯。”
一个弱小的女孩这样对目前星球最强的1st特种兵这样说。萨菲罗斯应该感到荒谬,但他只能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像玫瑰。天真又骄傲的玫瑰,差一点被他毁灭,现在却朝他炫耀她仅有的四根刺,声称她为他可以击败老虎。
但他的心熔化了——像落在赤道的冰一样。
“当然,”萨菲罗斯说,“我相信你。”
女孩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玫瑰在假装自己是一朵矜持的花。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与曾和来访者的模糊交谈。
“有什么事吗,宝条博士?”曾沉静地说。
“别来碍事,”来访者僵硬地回应,“啊,路法斯副总裁,我只不过是对一些事有点兴趣——这也许会有助于我的实验。”
“是吗?”路法斯说,“我想萨菲罗斯很快就能出来了。”
“不,我要找的不是萨菲罗斯。”宝条简短地回答,“我要找吴思薇。她会是一个有趣的实验材料。你不会介意吧,副总裁?”说完,他推门而入。
萨菲罗斯已经把我护在他身后。我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注视着宝条。宝条依旧像上次我见到他时一样,穿着一套白大褂,蜡黄的脸色显得有些阴翳。他扫过萨菲罗斯,直直地盯着我,“太好了,萨菲罗斯。正巧,我听说你们关系不错。我想过要不要用她作为母体和你培育出更优秀的作品……”他极其轻蔑地注视着我,“但她的细胞不够格,太弱了。”像找到一种反常的珍惜标本,宝条观察着我,“懂得英语与汉语两种古代语言,对‘圣诞节’这种古老传统知之甚详。连古代语言的口音也是最标准最传统的……训练中,控制的魔法精度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太弱了。”
他甚至拿到了我的细胞?受伤时采集的?我警惕起来。
宝条露出了宛如看到苹果里的蠕虫一般嫌恶的表情,“啊,虽然知道不是古代种,但居然能退化到这种程度吗?你的细胞强度连普通人都不如!这是怎么样的废物啊……如此容易受伤,是进化失败的产物吗?”
这个人莫名其妙地过来把我贬低成了类人猿。“宝条博士,”我冷静地望向他,“我如此不堪,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宝条显然只关心他自己的“伟大”与“优越”。我不认为他只是特地来侮辱我。我隐隐有了预感——我是一个反向样本。
“当然是用你作为蓝本去找出那些废物基因。”
果然。宝条只追求那些无聊的知识——他该死地根本不关心这个宇宙任何一个人的感受。宝条注视着我,理所当然地说,“现在跟我去我的实验室。”
“恐怕不行。”萨菲罗斯冷冷地说。
被萨菲罗斯感动到泪都飙出来的我对上了路法斯威胁的目光:
[作为我的属下,你应该来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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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不得不提,四根刺的玫瑰是《小王子》中的比喻。我借用了这个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