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显示,陈庚年当前可用下属是三位。
这三位,应该是李泉、赵强、牛天明。
赵强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
至于李泉、牛天明,这俩年纪都只有15岁,上个月才新招的‘愣头青’。
除了这三个,陈庚年都没在县衙碰见其余活人。
显然,是县丞郑文峰在背后搞鬼。
陈庚年上任的前一天,郑文峰遣散所有差役,全部赋闲在家。
留下三个不靠谱的,糊弄他这位二世祖。
等衙门大事小事堆积,而陈庚年手下又无人可用,引发民愤之后。
县丞郑文峰出面收拾烂摊子,自然也能顺势把县令架空。
在邵家吃完酒后,陈庚年回到自家。
他没有立刻睡下,而是找到老爹商议曲辕犁推广一事。
打造一张曲辕犁,不仅仅需要木匠。
还得需要木材商、冶铁匠,木炭商。
等犁造好以后,拉犁还需要耕牛、或者驴、骡子。
这么多牲口,自然得喂草料。
所以还得需要草料商。
要一口气联系这么多人,陈庚年目前缺下属,轻易办不到。
但他爹可以啊!
别忘了,陈家可是江县数一数二的富绅!
“凭你爹的面子,联系一些人倒是不难。”
陈申思忖片刻,叹气道:“儿啊,江县水深,背后有郑文峰这个老东西在,爹担心你吃亏。”
“吃亏?”
陈庚年闻言一声轻笑。
烛灯下,带着点酒气的少年眼睛明亮,周身有种意气风发的张扬劲儿:“爹你放心,只要你帮我联系到那些商户,我马上就能让那郑文峰喝一壶大的!连个小小县丞都收拾不了,我做什么县令?”
哎呦喂!
看不出来啊,这臭小子,喝点酒以后还挺狂。
但陈申就喜欢他这狂劲儿!
因此,陈老爷激动地一拍大腿:“好小子!明儿一早爹就去帮你联系人!”
但联系商户这事儿没那么顺利。
陈庚年名头太差劲,一听说是跟他做生意,很多人都摇头。
当然还有个讳莫如深的原因。
先前县丞郑文峰把控衙门,上赶着合作的商户,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狠扒过油水。
商户们敢怒不敢言。
江县这个小地方,太偏僻,距离最近的凉州城百余里。
走路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到。
常年大旱、交通封闭、土地欠收,再加上衙门明晃晃欺压贪污。
人们穷的叮当响,连粮食收成都不够果腹,哪里有余钱买东西?
江县的商户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县城的商铺,近七成都是关闭状态,入目一片破败,人们神情麻木。
邵安家的木匠铺,还算属于情况好的。
像是那些木材商、打铁匠、木炭商等,铺子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
“滚!快滚!我这木材,就算是烂在家里,也不卖给衙门。”
一个中年男子,暴怒着把登门的陈申推出去,厌恶的啐了一口:“老陈,我他妈一家老小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来坑我!你那二世祖儿子刚当上县令,就来捞油水,你们这不是在捞油水,是在捞我们的命啊!”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大。
一时间,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
人们神情愤恨、看向陈申的目光里全都是厌恶。
为什么宁肯把货品烂在家里,都不肯跟衙门合作呢?
还不是郑文峰那个狗东西,拿了货非但不给钱,反倒以‘货品残次、奸商欺人’的名头,罚他们钱!
把陈申推出家门的中年男子,叫做吴峰,是个木材商。
他被姓郑的坑走了上千斤木材,现在家里缺米少粮,一家七口过的十分艰难。
前些日子老父亲生病,他手里银钱不够,只抓了一副药。
一副药,反复熬了七次,到最后跟喝白水没什么区别。
这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老父亲去死啊!
是以,吴峰怎么可能给陈申好脸色?
“老吴,你冷静点!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都这样了,我能坑你?”
被推搡出来的陈申提高声音喊完,看着凄惨的老友,到底是于心不忍。
他叹了口气,递给对方一两银子:“拿去,给叔多抓几幅药。”
将银子递出去以后,不顾吴峰惊愕,陈申转身离开。
吴峰看着手里的银子,再看看陈申离开的背影,哆嗦着开口道:“站住!这一两银子,当我老吴借你的,这情分我记在心里。但一码归一码,老陈,我家真快活不下去了,铺子还有两千斤木材,你带走。如果你敢坑我,老子提刀去找你。”
在他身后的院子里。
吴峰的父母、妻子,以及三个孩子,皆是神情凄恍。
他们知道,家里的男主人,在赌。
赌输了,他们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你放心。”
陈申回过头,用骄傲的语气轻笑道:“我家那个儿子,以前是不靠谱些,但最近脑子开窍了,办事也挺漂亮。老吴,你这笔生意,准能成。”
你家二世祖,办事漂亮?
吴峰不敢苟同。
可看着陈申脸上自信又骄傲的笑容,他不知道为何,心脏莫名开始加速跳动。
相比于隐隐开始心有期待的吴峰。
周围的邻居商户们,则是冷眼旁观,神情漠然。
又一个倒霉鬼要完蛋了。
朝廷早就放弃了江县,这里是土皇帝郑文峰的天下。
和衙门打交道,等着被吸干血吧。
老爹那边在忙着联系商户。
陈庚年这里也没闲着。
他去了县衙,用公印取出各衙门文档、翻看江县的相关资料。
结果越看脸色越难堪。
农业欠收,商业拉胯,工业约等于无,士就更不用提了。
士农工商四大支柱全废。
县衙库房里,更是一文钱都没有!
难怪,难怪江县从县城,到下面的村子,全部一派凄惨萧条。
这郑文峰,当真可恶!
陈庚年穿过来仅短短一周时间,就看到了如此多凄惨场景。
难以想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丑恶!
压下心头的怒意,陈庚年冷静思考。
若是一周前,他毫无根基,声名狼藉,对此还真毫无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曲辕犁作为筹码,能直接带动江县农业、商业的发展,相当于有了拥簇,不再孤立无援。
那不妨借此机会,来一波狠操作!
系统支线任务让他【收服至少十位下属】。
陈庚年本意是,了解衙门现有的差役是否能收归己用。
但现在看来,郑文峰就是个毒瘤。他一声令下,整个衙门的差役全部罢工。
这江县县衙,从里到外,全部都烂透了。
既然烂的这么彻底。
那就——
全都开除了吧,然后招新人!
有了想法,陈庚年也懒得看这些糟心的资料。
他推门走出去,找到赵强,说道:“李哥,劳烦你去帮我通传下,明早辰时,所有县衙相关人员都要来衙门报道。若是不来,直接开除!”
年轻的县太爷一身官服,明明模样尚且稚嫩,但绷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说出来的话,更是杀气腾腾。
赵强心里一惊,下意识恭敬道:“好,属下这就去办。”
等赵强走后。
陈庚年找出纸笔,思索着开始草拟曲辕犁买卖相关的‘合同’。
郑家。
县丞郑文峰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那二世祖没撒谎,研究出来的曲辕犁,两个小时就能犁完一亩地!”
“整个江县都传开了,说二世祖其实是个好官。”
“邢虎子等人先前去衙门闹事,被二世祖揪了出来,声称不卖我们村曲辕犁。现在我们村的人,都嚷嚷着要捉他去县衙赔罪。”
主薄邢铁牛一边小心翼翼说话,一边觑着县丞的脸色。
他这边刚说完。
有人进来通报:“郑爷,刚才县衙那边传来消息,二世祖说,明日若是不去县衙报道,直接开除。”
屋子里为之一静。
“好,好的很呐,传本官的话,明日胆敢去县衙报道的,都是跟本官过不去,让他们自己掂量吧。”
郑文峰冷笑一声,又看向邢铁牛,不耐道:“废物,一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你们村今年免粮税,让他们安分点。”
这就是江县现状。
给郑文峰办事的人,永远能得到甜头。
主薄邢铁牛大喜过望:“多谢郑爷。”
郑文峰摆摆手:“退下吧,去打听下那个曲辕犁,真有用的话,给本官多买几张。”
邢铁牛嘴角一抽:“遵命。”
县太爷扬言,明天不去县衙报道的相关人员,直接开除。
这件事儿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观望,等着看笑话。
这二世祖,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不知道江县姓郑?
但另一边。
又有一条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曲辕犁,传闻中两个时辰犁完一亩地的曲辕犁,即将在江县量产!
若是想买,明天上午,去江县县衙下订单。
江县地广人稀,消息不灵通。
除了‘二世祖县太爷丢脸’的相关消息,在有心人的操控下,传的最迅猛,其余消息的接收都十分滞后。
这就导致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有人在田埂骂二世祖县太爷不懂耕犁,有人嘲笑二世祖跟郑爷作对迟早完蛋,还有人把县太爷夸上天,感激涕零他体察民生疾苦,研究出新式耕犁,和传闻中的二世祖半点不相干!
在这种情况下,一夜时间一晃而过。
木材商吴峰,怀着忐忑的心情赶往县衙,他不确定,自己这两千斤的木材,是否能售卖出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买家客户了。
“县衙什么时候开门!”
“都别挤,我先来的,我连夜来蹲点,要买也是我第一个买!”
“县太爷怎么还没来,我们要买曲辕犁!”
吴峰来到县衙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因为,好多人啊,到处都是人!
江县气候恶劣,民生疾苦,县城里平时冷清凄惨,人们脸上麻木无神。
可现在这些围在县衙外的人,声音洪亮,目光坚定,好像是要抢着买……曲辕犁?
等等——买犁,造犁就需要木材啊!
想到自家那两千斤木材,吴峰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