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飞花无情

流火起床后,望见满桌子美味,心情大悦,照例,先啃了一个鸡腿,接着牛肉、羊肉、毽子肉……一口也不能少。

她吃得满嘴油腻,摸了摸肚子,嘴里还包着一块肉,但是忍不住夸奖落雪:“不错啊,一大早就懂得照顾人,奖励你……”她正准备拿起一块羊肉喂他。

一张线条优美的嘴唇刹时就贴在了她的嘴唇上,她顿时目瞪口呆,一动不敢动,嘴巴里包着的一块肉,也不敢咽。也不知落雪用了用几许力气,把她嘴上的油腻舔得干干净净。

落雪深情地在她嘴上厮磨的时候,她却一刻不敢松开玉唇,那块肉,有些碍事。落雪又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尽情地吻,或者说肆无忌惮地舔她嘴唇。

她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落雪就是用他粉色动物舌头替她舔舐伤口,她最初的感动就来源于此,再次想起,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落雪闭着眼睛如航海的舵手,黑夜行走,仍不减速度,而她却如一片礁石,抵挡航船的入侵。但很快玉唇就被落雪撬开了,她不想那块肉让他嫌弃,急忙吞了下去,可是,噎住了喉咙!

她拼命作呕了起来,落雪护着她心疼地说:“小火球怎么啦怎么啦!”大手掌舒缓有力地在她后背拍起。

一块没嚼烂的肉终于吐了出来,从落雪的胸口滚了下去,白色的衣襟沾满了口水和油腻。流火不但尴尬,而且自我嫌弃。

“原来是这个凶徒,害得我家小火球咳嗽!”落雪像一个大人在维护小孩子一样,责备一块肉起来。

流火觉得好幸福,钻入了落雪的怀里,撒娇,也不算撒娇,但是她的声音嗲了些:“落雪,小火球今后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就等着小火球做美食给我,要不是你当初的那锅羊肉汤,我岂会那么快治愈伤势。”落雪紧紧抱着她,温情地说,“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对你念念不舍。”

“念念不舍?”流火忍俊不禁地笑起来,“那时候你说要剥我的皮,吃我的肉,还用项圈箍着我,做这些坏事的人不都是你!”

“是是,我做了坏事,”落雪狡辩说,“我并不知道你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狐狸啊,你说哪只狼不吃狐狸。”

流火微微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问:“你为什么不吃我,是不是早就预谋好要我偷谷种给你。”

落雪垂头看着她,嘴角再次勾起笑容:“不,偷谷子那只是我一时的想法。其实最初,我是在庙里面见到了你,我就想收你做我的宠物。”

“宠物?”流火憋着笑,她并非因为落雪的这句话,而是因她自己曾经看他第一眼,也想收他做宠物,似乎一开始他们就想——致对方于“宠”地。

“可是是我把你摔向了九天云外啊,我听说你受了重伤,你就没有恨过我。”

“所以,你这个小妖精,”落雪忽地捏住了她的鼻子,咬牙说,“我那时就发誓要将你娶回家,好好地欺负你啊!”

流火听之,假装瑟瑟发抖,声音也哆嗦起来:“我好怕啊,求你快点欺负我好不。”

“真的?”落雪忽然认真起来,“那这就开始吧。”

“耶,什么意思啊!”流火意识到自己理解的“欺负”是有偏差的,脸一下子就热烫烫起来。

“小火球,做我的女人!”落雪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

流火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是拒绝,而是突然,她没有任何准备,她垂头苦笑着,用手指摸着额头掩饰她的尴尬,小声嘀咕说:“落雪,现在还不行,真的,你再忍忍。”

“你这话我怎么听出一种别的意思,原来你心里装了不少花花肠子,我刚才想问的可是,你这辈子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流火升起无名的怒火,瞪着他说:“以后这种玩笑,”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小气起来,“少开。”

“好好,不敢惹小火球生气了。”

流火努着嘴,不想再和他说话,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怎么今天屋子里就那么安静呢,怎么落雪就这么肆无忌惮,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寻思,这些妖怪小可爱们怎么不言语声,怎么不治治落雪,她瞄了一眼床前的琉璃瓶,却无一丝光芒。很奇怪,这些妖怪们一句话都不说吗。

她想起身去拿,落雪又抱住了她,问:“你要去哪?”

“瓶子里怎么没有动静啊?”流火惊异地说。

“没有动静很正常啊,他们一行人去了蓬莱。”

“蓬莱?”流火皱着眉头,不解地问,“去蓬莱干什么?”

落雪淡淡说:“蓬莱有株瑶仙草,他们打算带回来,你吃下仙草,就算不回天庭,也是仙气满满的仙子。”

流火依然不解:“他们就为了这个?那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落雪似在沉思,又认真瞅着她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吧!”

“明年?”流火整个人都直立起来,完全脱开了落雪的怀抱,她早就该想到落雪耍了什么花招,带了些斥责,“那么远,你就不怕他们出什么事。”

“你放心,我已经传信回鬼宫,派了几名得力干将保护他们。”

流火双臂相抱,撅着嘴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两个小家伙呢,不是也一起去了吧。”

“没呢,这两个小家伙那么远怎么去得了,他们还在瓶子里睡大觉呢。”

流火睨了他一眼:“算你还有些良心。”

两人在明月宅度过了最蜜甜的几天,连两个小家伙也说:“姐姐,我们也学会亲吻了。”

两个小家伙抱着对方,嘴贴着嘴,开始亲起来,流火本是听之一笑,哪知他们真亲上了,她忙想拉开他们,忽觉脑一阵眩晕,顷刻间又出现了幻觉,她不知道身处何地,眼中只有落雪。

那是令她魂牵梦萦的热血男儿,她只觉落雪开始亲吻她起来,蜜意逐渐蔓延,像牵牛花那样蔓延展开。

她想推开他,但又舍不得,这种幻觉就像一种迷药,让人产生迷离。

就在落雪对她实施攻城计划时,她猛然如破出水面一般,从窒息的欢愉当中逃脱出来。

她的眼前正是落雪,衣衫凌乱,显然两人刚刚经历了一些意外,不过幸好止住,她满脸发燥,慌忙整理了衣襟——已经去了一半。

落雪亦微微喘气,眼神迷离,好像还有些舍不得,但他马上说:“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好像碰到什么了。”

流火眯眼想推搪这种尴尬,缓了缓紧张的气息,才打开眼睑说:“你,衣服能不能穿好了,在两个孩子面前像什么!”

她虽在责备,语气却柔软,舌头打着绊儿。落雪却歪着嘴笑,碰都不碰下衣衫。她只得主动给他整理了。落雪低着头,鼻息又落在她额头上,她又脸红心跳起来。

抹平落雪衣袍上最后一丝褶皱,她正要教训两个小家伙,但发现他们都捂着眼睛,可怜似的。刚才的尴尬和愠怒也烟消云散,她仍然温声责备了下:“以后,你们俩看见坏人才使用幻觉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两人异口同声,仍然不放开手。

第二天,流火说要给落雪做一盆美味的羊肉汤,毕竟在外面住得久了,两人决定早些回鬼宫,但是回去之前,也要大饱口福。

两人手拉着手到肉铺买了羊腿肉,回到住处,落雪说:“小火球,只吃羊肉汤未免有些单薄,我记得你上次做的松蕈汤也同是美味,不然我去弄一些吧。”

“松蕈这么鲜美的食材你要哪里去弄,这秀城可未必有啊。”

落雪眯眼一笑:“这你就不知了,秀城没有,秀城之外有片松林,虽然不能与仙境想比,但采几颗松蕈却是极易的。”

流火哑然失笑:“我没想到,你爱吃起来比我还过分,要不去采一点吧,将羊肉和松蕈一起熬汤,那味更香。”说起来她都恨不得舔一圈嘴唇。

落雪忙说:“好,好,我这就去。”走到门前,忽地停下来说,“小火球,我去去就回,你千万不要乱走。”

落雪不知怎地,突然舍不得离开,生怕流火出什么意外,但是想一想这一去也不过一会时间,能出什么意外,直到听流火说:“你快去吧,我还等着你的松蕈做汤呢。”

他飞上天空,又特别想回去再叮嘱几句,但还是决定快去快回。

他腾空搜寻,也是幸运,很快就寻到一片白芒之地,正是松蕈生长的地方,他采了松蕈,急着又回到明月宅,满心欢喜地唤作小火球,却无人应答。

他一个箭步到了厨房,却见铁锅里的水滋滋地烧着,已经到了羊肉该下锅的时候了,显然流火都算准了落雪这时候该回来,而砧板上的羊肉却只切了一半。

小火球去哪了?落雪急得满屋子呼唤和寻找,又飞入外院找了一圈,最后又冲到大街上寻问是否见过一个黄衫的十六七岁女子,都是摇头。

落雪心急火燎,飞入秀城上空盘旋寻找,只要有穿黄衣的女子他都落下去确认,屡有黄衣姑娘从背后看像流火,他冲动得握住了她的肩膀,那些姑娘吓得一颤,转头一看落雪的容颜,又都犯了花痴。

落雪在惊喜和失落之间反复徘徊,最后他不得已发动灵力呼唤了鬼宫诸鬼,一时间百鬼前来,落雪吩咐了下去,百鬼又全城搜寻,在秀城以外也层层搜索。

到了夜间,秀城内外萤火漫漫,大人们催着孩子回家,纷纷抱怨:“还没到三月三,怎么满城都是鬼火啊!”

找不到流火,落雪重重地坐在明月宅的屋顶上,他手一引,对面的酒楼里立即飞出三五坛酒来,落雪大口灌着烈酒,心里不断自责,要不是他非要贪吃松蕈,要不是他赶走了那些妖怪,流火岂会无影无踪。

如果流火死了,他又如何独活余生,又如何独自终老呢?酒水如烈浆穿肠,落雪痛不欲生,一颗泪珠从眼角飞出。

落雪酩酊大醉,躺在瓦片上,醉梦里想起流火,忍不住窃笑起来。

天很快就亮了,阳光将他眼睛刺开,他一睁眼,又是无穷的悔恨涌来,湿润的眼珠,空洞地眺望远方,白云无绪,飞花无情,似此生已无可留恋。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