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深知苓婵一次次骗她,不过听西岭的语气,她又不信苓婵真的无耻到那种地步,她就这样犹豫不决地呆在那里。
落雪看了看流火的神情,一副虽然不甘但是又想多管闲事的神情,他就想笑,他安慰说:“也好,我去去就回,看看她到底耍什么把戏!”
落雪瞬间落入了空中。
“我去跟上。”洪辰马上说。
“苓婵住的地方太远,洪辰,我带你去。”花盗想拉洪辰的手。
“我不要,我不要。”洪辰忙摆手。
“等你走过去,公子都回来了。”花盗一把抱住了她,轰然张开了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只留下洪辰啊啊地不情愿。
落雪落在了苓婵的院子里,西岭叼着一根青草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落雪从他身边走过,往苓婵的房中走走,房门没有关,他在门口就看见苓婵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闭着,似乎病得不轻。
他轻声走到床前,再看苓婵的样子,显然有些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虽然病了,还施了细微的粉黛,他想,这个苓婵,真是有些自恋。
他发现苓婵靠里的肩膀露出一半在外面,便轻轻掖了被子给她盖住,他是微曲着身子的。
苓婵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正起身时,四目相对,一只手忽然勾住了落雪的脖子,紧接着另一只手也勾上了,两手相扣。
落雪一下子明白她是装的,马上就想起身,但苓婵就开始哭鼻子:“你不要动,我骨头会被你弄碎的。”
落雪果然就停了下来,虽然离她的脸很近,但是还没有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我很可怜,比死还可怜,我想回家,我不想在人间受苦受难,可是我死了,又没人替我收尸。”苓婵声音悲戚,口中的温热气息却一阵一阵打在落雪的脸上。
落雪想到了“收尸之人”该是西岭,可是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太残忍了,苓婵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喜欢错了人,他没必要对她那么冷漠,他换了平和的口吻:“苓婵,你先把手放下,我可以帮你,我说过会保护你,你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想回家,我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人疼没人爱的,我不如死了算了,我就想今天就死去,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我。”苓婵嘤嘤地哭了起来。
落雪受不了女人的哭声,但是苓婵已经不止一次面对他耍赖,他立马就说:“西岭,我觉得他对你还不错。”
“你不要提他,他根本就不懂得男女之情,他一点都没有情趣,我怀疑他不是男人。”
落雪生怕西岭就在门口听着,毕竟从第一次见到西岭,他就觉得西岭对苓婵是很好的,他尽量劝说:“每个人都是有优点的,也许时间一久你就会发现,就像流火,我第一次见到她我或许还有些讨厌。”
苓婵的眼神暗淡了些,她应该是忌讳流火这个名字,但是她马上就换作一副热情的神态:“落雪答应我,”声音很小,“我把身子给你,你带我走,你别丢下我。”
落雪听之一惊,立即想拿掉她的手,但是苓婵忽地就双手用力扣住他的脖子,勾起了头,一张红唇小口就咬住了落雪的嘴唇。
落雪麻木了一下,情急之下就推开了她,离开了床一尺远,转过了身去,他发现西岭就在门口,一副冷冰冰却咬牙的表情。
苓婵似乎也发现了西岭,刚才被拒绝的不快立即转化成愤怒:“你怎么在这,你滚啊,你滚!”
西岭眼睛暗红,转身离开了。
见西岭离开,落雪心情平复了些,对着窗外说:“苓婵,你现在骗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再来见你的。”
“落雪,你为什么就这么无情!”苓婵悲鸣着说,“在天上,有那么多人想得到我,为什么你就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石头,是不是男人!”
“我什么也不是!”落雪撂下这一句就打算走,可是后面传来苓婵的一声惨叫,好像是滚下了床,又发出痛苦的咳嗽。
他忍不住还是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他吓坏了,苓婵吐了一地的血,还是近乌色的,他连忙蹲下去问:“苓婵这是怎么了?”
苓婵的嘴角还挂着血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真的要死了,你走吧,不想让你看到我丑的一面。”
“这个时候还在乎这个。”落雪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喊了几声,“西岭,西岭……”
没人应答。但苓婵似已支撑不住,趴在地上□□。落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抱了起来,从窗口飞了出去,转眼就落在街上一个医馆前面。
“大夫,快来看看她怎么样了?”落雪急忙征询医馆的伙计。
里面有不少人候诊,但医馆伙计见了一眼苓婵的惨状,立即就说:“怎么病成这样,快让我们妙神医给你看看。”
医馆伙计拉开一个门帘,里面坐着一个老年大夫,落雪连忙将苓婵放于榻上,老大夫看也没看就数落他:“你是他的丈夫吧,妻子病成这样才来瞧病?”
落雪一时尴尬,但看着苓婵苍白的面容也不好纠正。
老大夫给苓婵服下丹药,又给她开了方子。反复叮嘱他:“她的病需要静养,一定要对你夫人好!”
落雪满口地答应了,只得抓了药,抱着苓婵离开药馆,他正想飞回去,苓婵忽然说:“落雪,我想吃糖葫芦。”
不远处,真的有卖糖葫芦的,落雪穿过人群买了一串,正往苓婵嘴里喂,苓婵又撒娇了:“落雪,我要你咬下来喂给我。”
落雪咽下无奈的唾沫,没好气地说:“爱吃不吃啊。”
苓婵趴在他胸口,娇滴滴地说:“我都要死了,你还凶我。”
“我实在看不出你是要死的样子。”落雪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时不时有人看向他俩,待见了女子的美貌,就不断投来羡慕的目光,可他唯有懊悔。
“你说这种话,分明是嫌弃我,盼我死,盼我死!”苓婵又撒起娇来嗔怪。
“好了,你能不能走路?有人看着我们。”
“不能,我不能!”苓婵头贴着他胸口更紧了,生怕掉了似的。
落雪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明明刚才苓婵还要死不活的,怎么忽然就有力气,还有十分饱满的情绪,正巧他就看见西岭在人群里抱手站着,他越来越觉得苓婵不简单,身旁的店铺有个门槛儿,他就直接将苓婵放了下来。
“你干嘛,你干嘛!”苓婵拽着他的手,但是马上就被甩了下来,苓婵发出哭音,“你竟然丢下我不管,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不是人?”
落雪穿过了三两人,将一包药扔到了西岭的手上。
西岭仍然一副冷冰冰,见落雪消失在人群里,马上就钻到苓婵面前,痛惜说:“仙子,我带你回去吧!”
苓婵瞬间就明白了落雪为什么就走了,忿忿地骂了起来:“你滚啊,你老是坏我的好事,你马上给我滚,滚!”
西岭一声不语,并不离去,苓婵对他骂骂咧咧,也引起不少看热闹的观客,苓婵的话骂得很难听,甚至连“无用、腌臜、饭桶”这样污秽的话都骂了出来,由于西岭逆来顺受,看热闹的人便指指点点起来。
西岭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否则杀了你们。”
一时间人群才纷纷解散,但是依然有喜欢热闹的就在不远处看着。
苓婵不再骂了,就坐在门槛上,头埋在大腿里哭泣。
明月宅里,花盗带着洪辰刚刚飞回来,洪辰就香汗淋漓地现身了,她气喘吁吁地说:“血是假的,可是公子上当了。”
众人不解:“什么意思啊!”
洪辰理了下思绪说:“今天苓婵吐血了,可是苓婵走后,那血便变成了水,分明就是苓婵用的障眼法,公子带苓婵去了医馆,我正赶到时,就发现公子抱着苓婵,还带她逛街买糖葫芦。”
吉娃咬牙说:“这就是苓婵的手段,以后苓婵的话,姐姐是一分也不能信啊。”
鱼人说:“那后来呢,你怎么不呆在那。”
洪辰嗫嚅说:“公子朝人群里望了半天,我总觉得被他看到了,吓得赶紧跑走了。”
鱼人看了眼流火姐姐,发现她竟坐着一动不动,垂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在伤心。他心里叹了口气,对洪辰说:“也罢,等公子回来再说吧。”
花盗说:“彼时我就站在屋檐上,我看得出公子对苓婵有些情分,不是我说,我觉得流火姐姐要用些手段才是。”
吉娃愠怒说:“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叫有些情分,公子是那种人吗,这种话怎能胡说。”他说罢,竟然瞧见一颗泪珠从流火姐姐脸上跌落了下去。
街上人流如织,黄昏的金光洒落了行人的肩头,落雪有些愤懑,没有直接飞回去,而是选择在路上平复心情。
转眼天就有些黑了,他走得快了一些,不一会就到了明月宅,推门而入,院子里面颇为安静,堂屋空空如也,平时这些妖怪都四处溜达,他很讨厌,此刻他忽然心揪了一下,推开房门,流火不在。
他飞快地把所有屋子都找了一遍,都没有人影,流火去哪了,难道又像上次那样躲着他。
他陷入了内疚当中,要不是没有及时看穿苓婵的小伎俩,不至于在大街上抱了苓婵许久,但凡有一个妖怪看见了,回来告诉流火,那一定会让她伤心死。
他想如今能找到流火的人只能是西岭,他倏然就飞到了苓婵宅,院子里空无一人,想必他二人应该还滞留在街上,他又飞到白天丢下苓婵的地方,挨个店铺找。
直到满头大汗,他的寻觅已然变成了心灰意冷,流火可能真的生气了,上次差点就让她死在鬼宫,愧疚瞬间就涌了上来。
他一时落寞,沿着街旁懒散行走,看到牵手的情侣相互嬉闹,打情骂俏,就有一种想揍打的冲动,他悠悠叹了声,就像白天的苓婵一样,坐在一个店外的门槛上垂头丧气。
夜间的行人仍旧不少,忽然鼓声点点,节奏铿锵,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戏班子在外面拉客,声声落在落雪的心里,他一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