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沉沦海底

如玉如晶的屋子里,龙乡一大早就来到了明月的身边,他一刻也离不开明月,差点就成了长在她身上的一颗痣。

而明月自从答应做龙乡的妾后,也对他更黏人了,如今的两个人真是如胶似漆,可是明月也有些忧怅,不是因妾不妾,她对这身份地位本就不在乎,可是当初流火姐姐费劲心思救她,她都发誓要侍奉她一辈子,可偏偏出现了龙乡,她的忧愁无非就是觉得对不起流火。

她想起这件事就会有意无意问起流火的消息。龙乡知意,就安慰说:“明月你放心,婚姻是大事,也须亲人的祝福,我会派人去找流火姐姐和落雪大哥的,我会请他们来龙宫做客,和你一起住一段时间。”

明月听到这句话,心下也安定了许多,倘若流火姐姐真的来了,她不知道是如何开心,想一想脸上就笑开了花。

她这一笑,又把龙乡陶醉了,龙乡忍不住又吻了上去,每次都是长时间的热吻,两人都沉浸在最美好的时光之中,明月感动流泪,她终于迎来了属于她的幸福。

他们的吻很快被一个声音打断,水里面刺拉一声,龙乡分明看得出来,小蝶刚才进了来,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转眼就变成一条鱼,游了出去,那声刺拉便是鱼尾拨出来的。

龙乡清了清嗓子,叫小蝶进来,小蝶是明月的贴身丫鬟,他很信任她,所以平时并不忌讳她跑来跑去。

明月反而有些尴尬,不断地整理着青丝和衣衫,也将坐着的身子故意离龙乡远了一些。

小蝶进来时就是一脸红晕:“殿下,熹妃娘娘有事找您。”

龙乡最怕母亲找他,不过现在正是大婚前夕,那自然母亲有许多事情和他商议,他一直存个想法,就是同时迎娶紫蕊和明月,明月是妾,已是低人一等,更不要让她在迎娶的时间上落后一节才行。

“什么?”

龙乡到了龙熹宫将他的想法说出之后,龙熹妃就震惊地抛出这句话。

龙乡只能苦口婆心地做解释,无非还是那一套明月有多好之类。

龙熹妃有些不耐烦,打住了他:“同时迎娶是不可能的,我对明月已经十二分容忍了,她做你的妾本就是破天荒的事情,你不要再在这种事情上下文章。”

龙乡见说不住,心想再说下去母亲一定会变了脸色,必会骂他,就不敢再提。

龙熹妃指着桌上的一碗绛红汤说:“趁热喝了,你大婚马上就来了,所谓洞房花烛你也懂得,这汤是给你滋补身子的。”

龙乡听出了母亲的意思,一时还有些尴尬,心想母亲也是操碎了心,一眨眼就把汤全喝了,虽然有些苦,但他仍然说很甜。

龙熹妃难得露出一丝喜悦来,小时候生病了,龙乡只要一眨眼把药喝了,龙熹妃也是这般喜悦,龙乡看在眼里,很是开心。

龙熹妃站起来说:“你在屋里等着我,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去找明月说,她马上是龙族的儿媳妇了,有些洞房的规矩我是必然要和她提前说的。”

虽然是教导规矩,但龙乡喜出望外,他觉得母亲终于开始接受明月了,他又叮嘱说:“娘,你说话的语气轻一些,明月胆子小,不过,你和明月说说话,一定会觉得她大方得体,温柔善良……”从叮嘱又变成了唠叨。

龙熹妃没有听完就起步离开了,龙乡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在屋子里徘徊良久,又重重地坐下,左等又等也不见母亲回来,就打算去探个究竟,他一起身就发现头有些晕,连忙扶着脑袋,但还是□□地站了起来,很快眼前就出现了重影。

明月望眼欲穿等龙乡回来,不一会小蝶就报说是龙熹妃来了,她连忙端正衣着和神态,迎了上去。

她行了大礼,微笑着抬头望去,却见龙熹妃一张严肃的面孔,明月早就听龙乡说他母亲向来严肃,但心是很善的,又微笑说:“娘娘怎么屈驾前来?”

龙熹妃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房中,背向明月,语气仍然是严肃的:“明月,你真的喜欢龙乡?”

被她这么一问,明月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是极喜欢龙乡的,但是要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她却不好意思。

龙熹妃跟着又说了一句:“即便是死你也愿意跟着龙乡?如果现在我希望你离开龙宫、离开我儿,你是不是也不会答应我?”

明月也不知龙熹妃话里何意,既然已经答应龙乡做妾,万不会再赶她走,离开龙乡她本就是极不情愿的,也许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是来询问她的真心呢?

明月很真诚地说:“娘娘,我与龙乡相识不易,我对龙乡的心是真真切切的,只要龙乡愿意,其实我并不在乎任何名分,哪怕是一个婢女我也愿意侍奉他左右。”

龙熹妃终于转过身来,但是并没有改掉一脸的肃穆:“你倒是很真挚,这颗心也不过十几年的生命,想必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只不过你是人他是龙,你们在一起不过须臾时光,龙乡会活万年,在他一生中,他不会在乎一个相识百年的女子,即便你这一生付出你所有,等你死后,他很快就会忘记你,你不值得!”

明月跪于地上,坚定地说:“请娘娘成全明月吧,我不在乎龙乡以后记不记得我,我希望他好,哪怕只能陪他几十年,明月也心甘情愿……”

这时候忽然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急着喊:“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晕倒了。”

明月听之一震,满口想要表达的情真意切瞬即就咽了回去。

龙熹妃急说:“快随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疾步而去。

明月连忙爬起来跟了出去,小蝶在门口,见她跑得那么急切,忙不迭地劝她慢点。龙熹妃深居龙海,走起来路顺快,可是明月每跑一步都很吃力,待跑了几十步,犹如登山一般,气喘吁吁。

小蝶扶着她,劝她:“小姐么急,殿下不会有事的。”

明月岂会不急,龙乡近日身体欠佳,她能看出他是心事太重,又加少了混水珠,如果真的出事,她都不知如何面对。

不一会就在小蝶的搀扶下到了龙熹宫,门外就听见龙熹妃的哭声,还有紫蕊郡主的谩骂。

明月进了内殿,发现龙乡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流出一丝白沫来,显然是出了大事,她连忙跑过去,欠身蹲下欲要呼唤他。

紫蕊郡主一把拉起了她的后领将她扯开了,明月摔了个仰面倒,她吃力地爬了半个身子,坐在地上,耳朵里只有龙熹妃沉沉的哭声:“我儿啊,你不要离我而去啊,娘没有你可怎么活啊………”

紫蕊郡主俯视着她,对她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赶快把混水珠给龙乡!”

明月恍然大悟,混水珠一直在她身上,龙乡一定是少了混水珠,她正将手掌抬到嘴巴前,小蝶趴了过来:“小姐,小姐,不能拿混水珠啊,混水珠没了,你会死的。”

明月意识到她身处海底,混水珠如果取出,她就会被水溺死,她一时犹豫不决,嘴巴前的手掌就悬在那里。

“来人把这个臭丫头关起来,怎么在主子面前嚼舌根。”紫蕊郡主喝令下去,两个虾兵蟹将小蝶押了出去,可小蝶的喊声一直在持续:“小姐,小姐,不能拿出来……”

小蝶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龙熹妃低低的沉吟:“我儿,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人间女人就不要自己的性命,你不是亲口跟我说吗,你最喜欢的人是紫蕊,只不过是因两人拌嘴就去人间游玩,如今你倒是好,一下子把紫蕊也丢了,你俩青梅竹马,紫蕊以后可怎么办啊……”

紫蕊听罢也嘤嘤哭了起来。

明月痛心地望着奄奄一息的龙乡,内心犹如刀绞,不管龙乡有没有骗她,在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她心满意足,她爱龙乡,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当龙乡第一次牵她的手,第一次抱着她,第一次亲他,她感动万分,她从他温热的嘴里攫取了无可比拟的幸福,她流出了滚烫的泪水。

晶莹的泪珠,比海水明亮,比海水清澈,但很快随波而逝。

龙乡对不起,明月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有万年的寿命,不在乎明月这几十年,你一定要过的好。

明月轻轻张开了嘴巴,如作呕一般,蔚蓝的珠子喷薄而出,落在了手掌心,她胃中一阵翻腾,只觉巨大的压迫瞬速撞击心脏。

她体内急剧地疼痛,难受,蔚蓝的珠子从她的手中飞走,钻入了龙乡的口中,她已经撑不开眼皮,整个身体被海水挤压,似乎要将她挤压成血浆,她最后一眼望向龙乡,期盼他会醒来。

鲜血从明月的七孔飞出,瞬速把一小片海水染红,她的魂魄随着海水急流冲走。

……

鬼宫之中,软软的天桥上,走来两个人,一个奇丑无比,手拿镰刀武器,另一个是一个冷冰冰的美丽女子,形容憔悴,行走飘忽不决,显然是个女鬼。

蠢蛋鬼这天一早大摇大摆从落雪宫那边走来,如今他是鬼王落雪身边的红人,他的步伐比起往日幅度又大了许多,他走着走着,就看见天桥上的两个人,原来是捉鬼使,新捉了一个孤魂野鬼,偏是那鬼容颜绝色,又面目无神,他就想管管闲事。

蠢蛋鬼颐指气使:“喂哦,捉鬼使,这是哪家死的姑娘。”

那女子抬头看向他,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捉鬼使连忙回:“蠢蛋大人,这是明月啊。”

“明月,你怎么是明月啊?”蠢蛋鬼认识明月,但是明月比眼前的绝色女子年龄略小,虽然同是美色,但那个小明月要更加精巧一些,这个大明月却有些艳冷。

不过通过一番番联想,他似乎想明白了,连忙问:“你是明月以前的样子吧,你附于明月身上,”他又拍了下脑袋,“唉,我怎嘴蠢呢,你不就是真的明月吗,那个小明月只不过是你依附的身子。”

他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心想明月的事可以拿到鬼王和流火姐姐那儿邀功啊,他急忙对捉鬼使说:“小捉鬼,你把明月给我,我带她去见鬼王。”

捉鬼使有些犹豫,蠢蛋鬼怕他拒绝,一把拉过他说:“你怎么发现明月的,告诉我。我到鬼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捉鬼使只得简单说了下经过。

蠢蛋鬼连连点头:“你走吧,我都知道了,我一定会给你美言几句的。”

捉鬼使只得怏怏地离开。

蠢蛋鬼又高兴地说:“明月姐姐,流火姐姐和鬼王都在落雪宫呢,我带你去。”

明月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紧紧跟在后面,蠢蛋鬼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说个不停,不一会,他就说了一句令她震惊的话:“你放心啊明月姐姐,等流火姐姐再给你找个身子,就行啦,你现在该是活第三世了吧。”

明月瞬即就停下了脚步,望着蠢蛋鬼越走越远的背影,她的眼泪再次滑出来,什么第三世啊,她才不要第三世,她受够了这一切,她不想再为难流火姐姐了,她望着天桥下的红色深渊,烈烈的火焰,那就像火蛇的信子,她入神了。

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归宿,她不该有第三世,她不配拥有那么多!流火姐姐,我对不起你,答应好要服侍你一辈子的,答应好要好好过这一辈子的,可是我食言了。我好心疼,我好心疼。

她朝那火红的蛇信子,越看越灼,整个身子从桥拦上翻了下去,瞬速化成了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