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说起“喜欢”,流火的脸就有些微微发烫,“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姐姐,我最大心愿就是你们在一起!”
“好了,好了,”流火捧起她的脸颊,“我知道你对我好,来,别说这个了,我跟你学学绣花好不好。”
在明月这住了两天,流火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要准备出发去京都了,没想到明月知道了,都打好了包袱要跟着她去。流火哪里肯啊,且不说这去京都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十万八千里,明月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流火连哄带骗终于将她劝下来了,明月又要把家里所有盘缠让她带上,可她也不会依的,她身上还有一锭银子,还是看烟火那天落雪给她的,这锭银子路上充饥还是没问题的。
阴冷的鬼宫,血罗刹使出浑身解数,外服内调,再加灵力催化,落雪很快就恢复如初。
落雪坐在罗刹宫的床上,身前是血罗刹温情的目光。
“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儿有什么问题?”血罗刹抚着他的手掌问。
“我爹到底是谁?”落雪藏于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在几百年里,民间都说血罗刹寻子,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血罗刹的夫君是谁,如果不是三少主骂他是废物私生子,他也不会在这时候提起。
血罗刹的眼神出现微微的躲闪,但是马上又很坚定地看着他:“因为三少主说的那句话?你那么在意?”
“是,我很在意!”落雪垂眸。
血罗刹抚他手掌的动作停了下来,半晌才说:“几百年前,我与你爹……,你爹是狼族的太子,你爷爷说你像我,而你一腔一调,举手投足却像极了你父亲,你爹是为娘此生最爱的人,我和他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
看着母亲瞳孔里闪烁的微光,落雪似乎平静得可以耐心听她的长段故事,这是冷血的鬼王之女,但却真情实意,血罗刹说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几个令人动人的片段,凭谁也会有些感动。
“后来,在争夺狼王的时候,狼族里的二王子借你父亲和我的恋情,大势打击,二王子登上狼王之位,却杀了你父亲,本来我是希望他和我一起远走高飞,那时候我怀了你,听了这个噩耗,”血罗刹红红的眼睛里流出血一样的泪水,“我当时也想随他而去,但我生性如火,我杀了那个要你爹性命的新狼王。”
“自此狼鬼开启了长达几十年的恶战,你爷爷最偏袒我,她容不得我受一丝欺负,他亲自领兵征杀,狼族自此也一蹶不振。”
故事讲完了,血罗刹久久不能平静,虽然故事的细节未必那么真实,但是落雪却被母亲的痴情与坚韧感动了。
“娘,我都知道了,今后无论别人怎么说我,我心里最珍贵的人就是你。”他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如血一般的水滴,染在手指上瞬即变成红色蝴蝶展翅飞去。
午后,鬼王说要见他,血罗刹规规整整给他整理了襟缘,袖口,头发。“和爷爷好好说话!”血罗刹温情嘱咐。
鬼王宫是鬼宫最大的宫殿,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信了佛,便有几对婢女在宫内调拨佛香。
自从神鬼大战以后,鬼王就得了疾病,卧床的时间比主持鬼族事务要多得多。
这日,鬼王难得起了床,坐在佛蒲里面,落雪坐在他的对面,鬼王头发花白,额头上不是皱纹,而是奇异的鬼族图腾,不是刻的,也不是画上的,而是肉和皮长成那个样子,大概就是一种飞鸟的模样。他的皮肤坚硬,黝黑,几乎接近乌龟的壳。
用乌龟这个词来形容爷爷,落雪并无觉得不妥,因为他活了一万七千岁。
鬼王提起黑色的袖子,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来吧,爷爷!”落雪去接茶壶。
“孙儿,来我的宫里,你是我的客人。”
也不知是埋怨他来的少还是真实想法,落雪只能还以微笑。
“你知道爷爷为什么想见你吗?”
他双手扶住茶杯,以示最大的尊敬,抬头说:“爷爷请说,孙儿听着。”
“你像你娘,眉眼,脸型,神态,你娘可是鬼族的神女,姿容无人可敌。”
“爷爷,我娘也像你!”
鬼王嘴角露出笑意:“你这孩子!”
两人聊了几句,外面忽然在喧哗,“爷爷,我要见你,爷爷!”
“让他进来吧!”鬼王说。
进来一个人,竟然是独角少年——三少主,他瞟了落雪一眼,一脸不屑。行了个半身礼。
“亦辰,你可知道我与你七弟在说话,你有什么事情这么急?”鬼王不看他,直接发问。
“爷爷,我也为七弟的事而来。”
“你有什么事?”
“爷爷有所不知,七弟几日前竟然带了一个神仙来了鬼宫,我们神鬼两族向来势不两立,可是七弟却护着那神仙,作为鬼族子孙,我不能容忍这件事!所以只能来打搅爷爷。”
这个王八蛋!落雪狠狠眄了他一眼。
鬼王说:“你说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你先回去,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爷爷,你现在就应该问问他,是不是……”
鬼王打断他:“亦辰,爷爷的话,你也不听。”
“好,我等爷爷的答复。”亦辰退了三步,转身出了室门。
鬼王仍然一副神情淡然,慢声问:“孙儿,你是不是要给爷爷一个解释?”
就知道这王八蛋要来告状,落雪早就做了准备。
“爷爷,我在人间游历百年,不是我分不清神鬼人妖,而是我分得清善恶美丑。母亲叫血罗刹,她喜欢吃人类的小孩,可是人类仅仅因为母亲苦苦追寻孩子的故事,却深受感动,他们原谅了母亲,甚至将她的故事说成了脍炙人口的书。我和他们一样,尽管神族残杀我们同胞,但是神仙也有善人,我不能因此好恶不分,我救狐仙就是因为她是神仙里的善人。”
鬼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好,既然你认为那么做是对的,爷爷自然也不会阻拦你。”
没想到爷爷这么通情达理,落雪忙说:“谢谢爷爷能够体谅!”
鬼王说:“百年前神鬼相争,死伤千里,有阵子,这鬼宫投胎的人装都装不下,爷爷就在想,那一仗我们赢了吗,神又赢了吗,我想了想,我们都输了。”又长叹一声,“但神鬼的大战仍会继续,就算输,也还会继续。”
“那你们争的是什么呢?”
“争的是天地的主宰,日月的行轨,乾坤的象数。”鬼王语气平淡,茶壶和杯子里的水却在颤动。
“如果不争呢,鬼宫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神仙耽以享乐,歌舞升平,人间却赤野千里,疾苦成群,鬼宫恶怨沉寂,累不好命。你说我争的是什么?”鬼王语气沉沉,在这一刻,屋子里的佛香都停止了飘动,就静止在那,而婢女们也似乎完全静止不动。
落雪好生奇怪,他一开口,这一切才恢复了自然:“我明白了,爷爷争的是世间太平,天地祥和,众生平等!”
“好,爷爷很欣慰,你能明白这一切。”
“爷爷,我愿意为你争这一切。”落雪坚定地说。
鬼王注视着他,眼中烈焰在燃:“不是为我争,是为天下万民万物争,你有九重灵力,只有你才可以做到。”
“谢谢爷爷信任。”
“孙儿,爷爷几十万年来就凭着八重灵力已鲜有对手!”鬼王感慨着,又命令,“接下来十日内,每日晨昏来我的宫里,我用朽木之躯替你打通七重灵力。”
停罢,鬼王用硬甲似的手掌抓住他的双臂:“有七重灵力,这九天之下,与你争锋之人少之又少,可是要想战胜神族,你还要打开九重灵力才行,你不但要苦练,而且还要一些运气,我相信以你的品行,你会得到眷顾的。”
如果要助他打通七重灵力,爷爷的病情也会日益加重,落雪有些为难,但是爷爷坚定的神情不允许他有一丝推脱。
下了雨后,路面潮湿,出了秀城城门是一条主官道,连接各种小道,有马车,也有推车,也有肩挑手扛的。
流火担心路上引起不必要麻烦便换上了男子的衣装,将新旧衣裙打了包袱。穿得极其朴素,戴上幞头便没人能识出她是女孩子了。流火问了一个老挑夫:“老人家,往京都走哪条路?要多远啊?”
老挑夫回:“那正北的路就是往京都,只是有千里路程,只凭脚力,月余尚可。”
在这条通正北的路上走了十天半月,流火日间行路,夜间投宿,因有些小小法术,也不觉得十分疲乏。
这一日到了豐城,流火望了一眼城头上的大字,心想过了这豐城也离京都越来越近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不一样的事情,城门的侍卫挨个将路人的帽子摘下来,还在路人身上摸着,不一会就有一个人被拖走,她的母亲哭喊:“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放了我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啊,流火一脸茫然,往城门前排队,问了身前的一个老妪:“老婆婆,能问问你吗,这里在搜什么呢?”
那老妪余光瞟了她一眼:“你是第一次来豐城吧,如果家里有女眷,这豐城就是葬生之地。”
流火惊讶地张着嘴巴:“豐城为什么不让女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