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微眄,嘴角似笑非笑。
他左眼下的面孔上,贴着一块奇异的黑色面具。
目光似柔又炽,像一束光射向流火。
流火的脸热热的发烫,连忙低下头。
“流火姐姐,他好像在看你。”白凡提醒她。
旁边传来看客的声音:“血罗刹之子的扮相,远超往年啊。”
“你看他,迷死人了!”“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怎么不看了,快去前面!”小姑娘们在尖叫。
几个小姑娘将她往后挤,从她的面前往前钻。
她再次抬起头,他的目光已经收回,只看得到侧脸,她才敢远远地望他。
微微卷曲的银发落在肩头,与白缎长袍白成一体,银色眉毛微微耸立,在黑色面具的映衬下更显高冷。
他是落雪吗?漫画里的他也是戴着一块黑色的面具,但是在漫画里,落雪并不是最主要的角色,他的形象和现在的他相差很远。
看着队伍慢慢走远,流火陷入了沉思。
“流火姐姐,他们走了!”
流火这才醒悟过来一般,白凡奶白的漂亮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围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开,也有跟着队伍跑的。
回去的路上,白凡问:“姐姐,你说血罗刹的儿子真有这么好看吗?”
流火皱了皱眉:“不会的,那是假的,鬼王之女一定很丑,她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刚才看的,是人扮的,吸引看热闹的。”又瞄了白凡一眼,看她是否信了。
“姐姐说的是。”白凡说完又若有所思,“你说她儿子现在在哪呢?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流火心里一白:其实你认识啊,小傻瓜!上次南华老君说了一大堆,敢情你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吗?
流火又拉着她进了南华老君庙。她拉下帏幡,三两下跳到屋顶的横梁上,将帏幡的四个角系于梁木上。
收工,拍了拍手,她跳到地面,对白凡说:“凡凡,晚上我们睡上面,明早咱们睡懒觉。”
她抱着白凡,踩着供桌,又踩着南华老君塑像的肚子、胡子,跳到了帏幡做成的床里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南华老君塑像的眼睛动了一下,斜眼瞟了她一眼。
“太柔软了。”白凡在帏幡滚了了半个身子,怕掉下去,就抓住流火。
“喜欢吗?”
“喜欢,姐姐。”白凡嘻嘻地将头埋在流火的脖子里。
鬼节过后,秋天气温并未转凉。
鬼山之上。
炽热的大地,寸草不生,羚羊的白骨显得尤其恐怖。
太阳刚下去,地面钻出两个小鬼,一个长着尖尖的犀角,一个长着凸起的肉包。
两鬼一边打着竹扇,一边向山下走去。
“娘娘这么急着叫我们下山,是担心她跑了不成。”犀角鬼说。
“机灵,你别猜,别猜娘娘的想法。”肉包鬼说。
“蠢蛋!”
鬼山地面往下十八丈,是鬼宫。
鬼宫阴沉,但这间房间,却在屋顶,向地面直透透打了一个管道,只要抬头,管道口就如一面镜子,能看见月亮。
月亮移动,管道口就随之移动,至始至终能看到月亮的皎洁面孔。
房间大得出奇,显得空荡,红得发黑的帷缦稀稀疏疏挂满了四周的屋梁,帷缦之内,有一张巨大的红黑床榻,床榻前一张垫子。
微曲银发的少年从垫子上站了起来,他对面前穿着深红长袍的女人深深一躬:“娘,我感觉身体里舒畅多了。”
“落雪,为娘已经用我的修为帮你打通了三重灵力,假以时日,你打开九重灵力,这天地之间,你就谁也不怕了。”红衣女人说话温柔。
她又用纤细的手抚着落雪的银发:“落雪,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做娘的一定会补偿你。”眼睛开始泛红。
落雪也深深触动,自从被生母寻回,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鬼王之女血罗刹的儿子。
传说血罗刹冷血无情,最喜欢偷吃人类的婴儿,今日看来,却是那么的温柔。
她也不像外人所说的那么丑陋,她的红发之下,白皙的面孔上一对凤眼,传来慈爱的光芒。
她的手指从盒子里,夹起一个银色药丸,放在落雪手上:“吃下,这会让你灵力更快打开。”
落雪照着吩咐放入口中,服下。
血罗刹说:“九重天上,经常会有仙官落到凡间历劫,有的仙官,意志低,很快就变成凡人,便没有什么作用,有的仙官,意志强,灵性足,这如果变成仙丹,就能助我们增强灵力。”
落雪有一些苦涩:“娘是说,刚才这颗银丹是下凡的仙官?”
血罗刹点了点头。
落雪感觉肚子里一阵翻腾,怎么刚到鬼宫就吃了一个落难的神仙呢?
血罗刹说:“最近天上掉了一个狐仙,名叫流火,灵性十足。”
“娘,你是说我吃的是狐仙?”他拼命扣喉咙,想把刚才吃的银丹吐出来。
血罗刹连忙拉住他的手腕:“儿子做什么呢?”
“我不想吃狐狸啊,我一想起……”他一想起流火,就觉得特别不对味,想把肠子翻出来找回。
“你刚才吃的是一个银魂仙官呢?流火仙官,我才让机灵鬼和蠢蛋鬼去捉回。你怎么怕狐狸么。”
落雪长长吁了一口气:“也不是,狐狸味臭,不喜欢而已。”
“都已成了仙官,哪里会臭,这天地之间,吃得一个神仙,那是多么有福气的事,这颗狐仙的仙丹,你吃下,必会升到四重灵力。”
落雪忙说:“我听说下凡的仙官都有些本事,那两个小鬼能捉回吗?”
“你放心,历劫的仙官法术微弱,只要她熟睡,念一个秒生诀就能化成仙丹。”
“娘,我初到鬼宫,能不能让孩儿去取这颗仙丹,我想快快打通第四重灵力,我还记得秀城,有一家首饰店,我想为娘买一个簪回来,作为孩儿的见面礼。”
血罗刹眼泛微光:“想不到我儿这么孝顺,我让犇鬼跟你去。”
“不需不需,孩儿已经有三重灵力,这秀城又有几个是我的对手。”
“这话说的是,那你快去快回,这几天也把你困坏了,你回来,为娘给你做最喜欢吃的狍肉丁。”
“好,好的。”落雪口中应着,心里想,那也许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么,谁还喜欢吃狍肉丁。
血罗刹告诉了秒生诀的用法和流火的地点,又叮嘱了一大堆,落雪才走出罗刹宫。
门口两个小女鬼毕恭毕敬地站着,异口同声说:“少主!”
“那个,从哪里回地面啊!”
“那就让两个奴婢送您出去吧。”两个小女鬼连忙飘在前面引路。
落雪跟着她们上了悬在半空的天桥,这天桥都是用铁链和木板构成的,一眼望去,有密密麻麻的天桥架在空中。
他到了中心的超大圆盘里才看出,这些天桥都是从圆盘辐射出去,链接着掉在悬崖峭壁上的房子。
也就是说,去哪个地方,都需要从中心圆盘走过。这中心圆盘可以容纳百人,四周用栏杆护着,从栏杆往下望,是红彤彤的火焰深渊,这掉下去不但粉身碎骨,而且熔化得干干净净。
天桥上方的房子都是高雅精致,而天桥下方也有许多挂在悬崖上的房子,透着阴森,风格也各不相近,虽然相隔很远,却从有的房子传过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和呻吟。
这难道是地狱里的下油锅之处吗?落雪想着,就看见两个小女鬼回头看他,意思是上了那条天桥就可以通往地面。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到了天桥尽头,悬壁里有个十几人同时能进的窟窿,由此进去,里面开阔,有六个吊车装置。
“少主,您沿着吊车上去就能出去。”
落雪走到吊车前方,一个驴头人拉开了吊车的门。
吊车里有小房子那么大,中心有一个旋转的梯子,也不知道什么用,吊车四周布满了一圈凳子。
他也不坐,吊车嗡地一声就动了,又哐的一声停了下来,想必是到了,吊车顶部开了一个口子,月光洒进来,这梯子正好上去就是出口。
他出了地面,吊车就关了,再一看,这地面就如没人破坏一样,出口消失了。
这,怎么回去啊!罢了,先去南华老君庙再说。
夜半三更,月光洒在南华老君庙的瓦顶,一只站在瓦棱上的夜莺似乎看到什么,扑棱就飞走了。
一个打嗝的声音传来。
“机灵,能不能小声点。”
“蠢蛋!”
流火睡在屋梁挂着的帏幡里,被庙外的声音吵醒了,她刚想打个哈欠,听到有脚步声,而且妖气很重。
她轻轻挪转身子,法眼透过身下的帏幡往下看,只见两个怪异的小鬼跨进了门槛,两人手里都提着一壶酒,虽然步子看着像醉步,但是轻手轻脚,似乎在庙里寻找什么东西。
最后两人在前堂会合,皆是摊开双手,表示什么也没找到。
“流火姐姐……”白凡娇滴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不好!流火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两个小鬼抬头在望,好像发现了她们。他们的身子像水母一样,慢慢地往上漂浮。
流火知道,有些妖怪喜欢夜间吸人灵魂,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不能再呆在帷幔里了。她抱着白凡从高空滚了下去。
刚落到地面,两鬼也机灵般地落在地面上,而且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阻挡了两人的去路。
白凡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流火见这两鬼生得着实奇怪,
她问:“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机灵鬼说:“不好意思小姑娘,你能不能化成一粒仙丹让我们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