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鬼节迎子

南华老君又掩袖一笑,忍住笑才说:“说正经的,就这样,我还怕被神君看出来呢,否则神君责罚你我,我受了罪,你不能升仙,那可怎么办!”

流火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人间挺好的,我没想升什么神仙?”

一只胖手立即放在她嘴前:“打住!这话被神君听见,你不但历劫不成,而且磨难重重,你要表现得极爱做神仙的样子。”又正色说,“人间有什么好,人的寿命区区数十年,还没有体会生活的滋味,就变成一堆冢中枯骨,人逃不过七情六欲,也逃不过枉生执念,只有脱离这些低级□□的人,才有望仙的资本!”

“可是我……”流火很想说她若没有七情六欲,那和一根木头有什么区别。

南华老君说上瘾了:“你修炼千年,本不过是个人形的狐妖,这就很不易啊,多少人想飞升一回,又有多不易,虽然你现在历劫,但曾经你两样都占了?你又知多不易?所以你听我的,好好历劫,重新回到仙班。”

流火觉得如果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南华老君必定还要讲一箩筐的大道理。“好了,我听你的。”她的语气有些懒散,但是又是很认真的懒散。

她才发现,白凡一直睁着大眼睛在听他们说话,她这么认真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未听懂。

“可是你总得恢复点我的法术吧!”流火故意带了点撒娇的语气。

“我记得你刚下凡,施一点法术就露出狐狸尾巴。”南华老君咂了咂嘴,“可是现在,你是不是发现好了许多?”

流火嗤之以鼻:“你不会想说你偷偷给我了法术吧?”

“非也非也,你和那个落雪也住了那么长时间,其实你能恢复得这么好,都是有赖于他。”

流火这才意识到,落雪巨大的灵力对她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这是不是得感激他。

南华老君继续说:“所以你如果继续跟着他。”

“你不是开玩笑吧?”流火差点没骂出来,再次回到落雪身边,不是自寻死路吗,还面对那张一会冷一会热的脸。但是她马上如被打醒一般,“落雪没有死?”

“我一向感觉很准,他应该还活着。而且现在还很安全。”

“他在哪?”流火和白凡同时说出来。

“你要去找他吗。”

“不,不。”流火收回了一丝兴奋,冷淡地说,“怎么可能,他既然活着,就和我没关系。”她猜想落雪一定回到了鬼王之女的身边,所以也没必要再去招惹他。

南华老君抖了抖袖子:“说来话长,其实我也该提点提点你,大凡被踢下凡间的仙官,这万年来,鲜少有历劫成功的,要不就是受了诱惑变成凡人,要不就是被妖魔吃了,成了妖魔的一颗仙丹,要么就是像你这样,混吃等死!”

“你!”流火以手指他,“我混吃等死,我也辉煌过!”

“对,有些人混吃等死,而且觉得理所当然!”南华老君叹了口气,“你十分有灵性,在天府,你是由动物升为仙官最快的,你不应该磨灭你的意志,还有,老头我真是喜欢上了你,这天地之间,我不爱帮别人,但看你受委屈吧,我就难过。”说到最后一句竟然用袖子掩着自己面部,声音也很悲伤。

“好了,好了,好像我死了一样。”流火忙安慰他。

南华老君拿开袖子,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现在你有一次很好的机会。落雪是鬼族和狼族的共生之子,体内的灵力可以说是几万年才出现一回,他日要变成妖魔,那一定会祸害人间。”

这老头竟然知道这些?流火吃惊,她还以为她提前背书了无所不知呢,这老头反而知道的比她还多,只听他继续说:“所以啊,如果在他还未成魔之前,你若能收其魔性,令他走向正道,你将来不但重归仙途,而且落雪也可能名列仙班,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好像说的也很有道理!”流火忍不住点了点头。

“所以我苦口婆心说的这番话,你一定要去做,我是为你好啊流火小仙官。”

“好了好了,你为我好,能不能再好一点,给我多一点法术啊!”

南华老君“哎”了一声:“好吧,我知道你是一块牛皮糖,不给你点东西,你是不罢休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也就鼻烟壶那么大,瓶子是白琉璃的,形状有点像小葫芦,外面漆着精致的花叶。

“这瓶有什么用?”流火手都伸出去了。

南华老君将瓶子收到胸前:“你别心急,我总得介绍下,这叫仙宫琉璃瓶,里面乾坤可大,共有九九八十一格,每一格都可以住进一个人,而且每一格都似一个小仙境,又互不打扰,住在里面的人,有吃有住,你说神奇不。”

“神奇。”流火嘴上说,心里一百个鄙夷,她要这东西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降妖伏魔,无非就是给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或动物提供一些避难之所而已。

“住在里面的人可以和你心心相惜,他们有什么话,琉璃瓶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你想了解谁说话,那束光就会变成一句话进入你耳中。”

“哇,太神奇啦!”流火故意高声赞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好啦,”南华老君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该走了,明天是鬼节,城里很热闹,记得去逛逛!”

“呜呜,”流火假装哭得伤心,“快乐总是短暂的,死老头,记得经常来看我啊!”

“你放心吧,我喝酒的时候,就将你映在酒面上,看看你在做什么?”

“别别,万一我在洗澡呢?”

南华老君掩袖一笑:“走了!”嗡地变成一个小飞虫,飞出了庙宇。

流火看着小琉璃瓶,心想这东西有什么用啊,又使劲捯饬,看瓶口能不能掉点银子出来。

“姐姐,你在干嘛呢?”白凡问。

“要不,你以后住里面吧?老君不是说里面住着很舒服,也不挨饿,也不挨冻的。”

白凡连忙摇头说:“就算和姐姐吃苦,我也要在姐姐身边。”

“我怎么会让我家小乖乖吃苦呢!”她爬起来,抓了一把果子,一人一半吃起来。

两人夜里也没去处,只能睡在庙里,这地方民风朴素,一晚上都没有人光顾。

月华如水,夜间仍有小热,也无需添加什么被子,幸亏庙里还有一些旗幡,便拿来垫盖。

两人睡在同一幅旗幡下,白凡笑嘻嘻地望着瓦顶,又偷偷瞄她。

流火侧卧着,托在下巴看她:“凡凡,以后跟着我免不了受苦……”

“不苦,不苦。”怕是也没有经过脑子她就答出来了。

流火甜甜地一笑,就躺着睡下。

一大早就被聒噪声吵醒,“这是仙君的幡啊,怎么被用来睡觉”,“还是两个小姑娘,也没有廉耻”,“你看你看,这满地的果核,真是造孽哟”!

流火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微微抬起头一望,庙门口竟然扎着一堆香客,挽着篮子,怒形于色。

她连忙推醒了白凡,白凡吓得整了整衣衫,慌忙爬了起来。

两人匆匆忙忙地收拾,又垂着头,以十二分的诚意道歉:“都是我们不好,不知道这是仙君的庙,要知道是仙君的庙,我们哪里敢撒野。”一边说着一边从大门钻了出去,两人飞快地跑到大街上,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表情。

沿着这条街往前走,就是秀城的繁华街市,比起木花镇可要繁华好几倍。

两人逛都逛不过来,又在街上吃了各种小吃,她将一种鸡肉做的小吃骗白凡说:“凡凡,你吃吃这个,是豆子磨成皮,然后切成一段一段,再用油煎,嗯,太香了。”闻了闻,忍不住闭上眼睛陶醉。

“好好吃啊!”白凡吧唧着嘴,吃了一大半。

到了黄昏,腰酸背痛,实在走不动了,两人身上也没有太多的纹银,只得又返回南华老君庙,心想明日鸡鸣就要起床出门,不让香客们逮到。

两人吃了些水果,从庙的大门望去,只见城里夜空烟花璀璨,绚丽多彩。这鬼节在云朝也这么热闹么。

流火爬了起来:“凡凡,要么我们去看看吧!”

白凡说:“实在走不动了姐姐。”

只得拉着凡凡起来,两人往街市上去,烟火下面,一群五颜六色的队伍渐渐走了过来,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民众,都勾头望着。

队伍走到近处,流火仔细看去,这队伍的打扮,确实奇怪,且不说穿的是奇装异服,头上还戴着各种动物的头套,有牛头,有马头,有鸡头,有羊头……

接着,又有几个兽头人抬着架子,架子上是一个白面的女人,那白便白得奇白,比最白的白瓷还要白;血红的眼睛和嘴唇,那红便红得奇红,比最熟的石榴还要红。

白面女人穿着七彩霞衣,手持琵琶,不时地做出不同的姿态,仅以一腿立着,或弹,或飞,或卧。

“今年的湿仙婆扮得太真了,你看那脸,不像画出来的。”旁边有人在赞赏。

流火问:“老人家,这是什么活动?”

人群里一个老人看着流火,微笑说:“小姑娘是外乡人吧,这是我们云朝的鬼节迎子。”

“什么是鬼节迎子啊?”

“传说,鬼王之女血罗刹的孩子失踪以后,血罗刹每年都会去寻找,这不民间感动母子情深,所以每年鬼节,就举行这样的盛会。”

流火算是全听明白了,这就是鬼王之女寻找落雪的仪式。

跟着有好几个高架,出来了一些不认识的人物,只有一黑一白的黑白无常,流火倒是认识,不过这黑白无常也是奇怪,黑衣的是白发,白衣的是黑发。

最后面,便是最大的高架,上面着以帏盖,四周是珠玉的帘子,里面坐着一个雪白衣裳的男子,因帘子在,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到是个年轻的公子,别的也看不出什么。

之前说话的老人家被挤出了三五人外,这时向流火抬了一只手:“小姑娘,你看,那就是鬼王之女的孩子。”

落雪?流火心里一凛,这是扮的,还是真的?

“流火姐姐,你说鬼王之女寻到儿子了吗?如果没寻到,那岂不是很可怜!”白凡问她。

帘子里的公子似乎听到什么,向这边望过来,流火连忙低下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落雪,按理说,鬼王之女血罗刹应该已经寻回落雪了。

但是这盛会都是扮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眼前的一切岂不是要将这几千看热闹的民众吓死。

这要是真的才奇怪。她又抬起头望了望。

这时候,帘子被年轻公子轻轻拉开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