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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草木衰落,风却恰恰相反旺盛起来。
李溯重新踩着枯枝败叶上来,把阿华田递给百里笑后站到一旁,他仔仔细细盯着树皮,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百里笑接过,刚喝一口就错愕地拿开感叹:“啊,这个,好好喝。”
李溯毫不留情看过去,没怎么迟疑就说:“你姐也喜欢喝这个。”
有关姐姐的话题就像水面钻出的某一头水怪,尚未探究明白到底是什么,但湖水却已经因即将冒出的未知生物而旋转、集结并且陷落起来。
百里笑倏然沉默,良久,他换上平日里微笑的面具说:“李溯哥哥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呢?”
李溯回头,看向百里笑时,他脸上没有表情。
与提问者体力?悬殊的男生忽然迈开步伐。
李溯朝他走过去,目光冰冷而锋利,离百里笑还剩一步之遥时忽然伸出手。
在这之前?,百里笑一直认为人心并非什么难以掌控的东西,他见惯了他人。人们总会有欲望,有错误,有自己不得不要去完成?的义?务,只要明白这些,懂得一个人就不会?太难。
但是,李溯就这么直截伸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笑下意识抬手阻挡,可李溯的手却穿过了他耳畔。
他伸手抓住了百里笑背后树干上的一只虫,侧过脸时微笑:“有蜘蛛。”
百里笑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几秒钟后重新恢复笑容:“那有蛇吗?”
李溯面无表情,手里在把玩几根枯黄的草。他纹丝不动说:“你脚下。”
百里笑当即吓得跳起来,却看到李溯仍旧站在原地,一脸事不关己表情地说:“这个时候,蛇早就入土了,哪里还能看到。”
少年捂着胸口,怒极反笑,却又没法对李溯发作。
李溯转背,距离早读还有一会?儿,宿舍大概也开门了,远远能听见高中生们为迎接新一天所发出的响动。他低头,踢飞挡路的枯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百里笑一声不吭,静静顺着李溯视线所及的方向看去。
密林间什么都看不分明,只有重重叠叠的绿荫形成?屏障,将?他们排除在高中生的世界之外。
百里笑没头没尾开口,说了这样突然又突兀的回答。他说:“我试着翻学校的围墙。”
李溯回头,深色淡淡地看过去。
“但是我爬不上去。”霍然的敞开心扉令人始料未及,但却不会?烫伤任何人师徒接触的手指,李溯默不作声地倾听,而百里笑也就这么径自说下去,“明明看姐姐爬的时候很轻松。从小她就很擅长做危险的事情。之前?我跟李溯哥哥你说过吧,我姐姐她,对于我爸妈的冷落不以为意、毫无想法。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出生就是强者。
再剽悍的动物,刚出生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崽,能被轻易踩踏撕咬至死。
百里颦也有过不理解现实的曾经。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更照顾弟弟,不理解遗传病意味着什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没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到充沛而灿烂的爱。
她也犯过弱者才会?犯的错误。
“我爸爸经常突然发病,需要注射因子,也需要送去医院止血,妈妈要照顾爸爸。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跟着姐姐一起回家。”百里笑说,“那时候姐姐很讨厌我,所以经常故意甩掉我提前?回去。”
描述那一天时,百里笑自己也很诧异。明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百里颦翻过墙时的背影,他却始终记得很清楚。
年幼的他自己一个人回家。
事实上他对于父母的过度关爱也有不满。他们的爱语、他们过度热烈的期待无?一不令他窒息。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也实施反抗,和以甩开弟弟作为反抗的姐姐一样。
百里笑离家出走了。
说是离家出走,其实就是放学被姐姐甩开后没有如以往般按时回家。百里笑独自一人坐在附近的公园荡了一下午秋千,于他而言,或许什么都没发生,但等?他回家时,一切就已经改变了。
百里笑平静地往下说:“爸爸妈妈顺理成?章把错怪罪到负责接送我的姐姐身上,她也承认自己故意丢下了我,然后——”
百里颦被送去爷爷奶奶家。
离开时她没多看百里笑任何一眼。
“跟她一起混的狐朋狗友都是以兄弟姐妹相称,她一直不希望他们知道这个。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她回来,我又想离家出走,推开门就冲出去。当时她来追我,我就……当着她那个姓江的朋友,说了以前的事。”百里笑盯着杯子说,“我想跟她一样翻围墙,可是根本做不到——
“说到底我还是逃不到哪里去。姐姐只是个别,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么强。”
百里笑起身时笑容如波光粼粼的河面,闪亮而生动,却又不容置疑,也无?可撼动。
他偶尔也回想自己和姐姐一起玩耍的情形,但一切早已不可挽回。即便偶尔想要再说和做些什么,一旦目光交汇,就能感觉得到姐姐的疏离,这样的疏离又会刺伤他,令他也身不由己地歇斯底里。
姐姐手指亲昵揉他额头的时候,他能紧紧握住姐姐手腕跟在她身后的时候,那些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彻头彻尾,彻彻底底回不去了。
而且他们也没什么可抱怨,毕竟这世界上幸福的人才是少数,更何况他们也算不上不幸福。
只是更早一点领略所谓成?长的本质罢了。
百里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李溯说这些,只是全盘托出时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不说话,良久后,居然是眺望着校园的李溯先?开口。
“非洲野狗——”他说。
“什么?”
“在非洲,有一种和鬣狗一样有名的动物,叫做非洲野狗。”李溯目不转睛望着远处,“非洲野狗过着群体生活,会?为了保存父系血脉不择手段。雄性头领也好,其他成?年野狗也好,狩猎时都会特别关照幼崽。可是,仅仅是雄性。
“除了头领的配偶外,雌性的野狗会?慢慢脱离家族。非洲野狗是动物,他们不会?因这样的离别和命运而感到悲伤,但我们是人类。”李溯回头,他看着百里笑,语气舒缓地说下去,“不想跟你姐姐分开的话,不能只想而已。”
他向前?走,随后转身看向百里笑。
在李溯身后是偌大而斑斓的校园。
他说:“别让任何人和任何事把你们分开。”
李溯侧过头,漂亮的侧脸线条在树影里熠熠生辉。有风呼啸而过,百里笑一时失神,数秒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李溯哥,你知道我家有血友病病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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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们一忙起来就容易忽略孩子,百里颦销假回来也没把手机交还,差不多课间操时间才收到徐庆舟消息。
百里笑已经被送回家了。
她胸口的石头落地,松了一口气后才觉得天空豁然晴朗。
大家都成群结队去做课间操,百里颦延迟下楼,远远隔着扶手看到宋艾琳。她先同她招手,随即回头寻找另一个熟悉的人。
李溯也才下楼,手插在口袋里,身边出人意料地围着同学。他本来就不是难相处的个性,只是原先?没必要也没机会接触,这时候被人群簇拥着,头微微垂下听他们说话。
百里颦不作声,笑意像泡沫散开,她轻轻笑着,刚抿起嘴唇,以为李溯要和自己擦肩而过。
他好像太阳穴长着眼睛,眼看着要错过,却又适时回过头来。
李溯在人群中央放慢脚步。
他也笑。
于不熟悉的人而言,李溯的笑是稀缺而珍贵的,但百里颦对此却浑然不知。
他拍拍身边人肩膀,先?一步逆着人流走回去。
百里颦跟着往走廊那边挪动。
大家都去操场了,这时候的教学楼几乎看不见人影。百里颦顾不上其他,摆出哭唧唧的表情质问:“为什么总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李溯扯着她校服肩膀处的衣料向外走,外头是雨棚,广播体操的音乐渐渐响起来。
他刚停下脚步,回头就看到百里颦眼巴巴靠近。
“怎么了?”李溯挑眉。
“没,”百里颦眼睛微微泛着亮光,表情认真地回答,“想亲你。”
他压低一侧的上眼睑,稍作犹豫,然后环顾一周。
李溯飞快地俯身,如风般亲她脸颊,镇定自若地重新起身问:“怎么样?”
幸福感冒着气泡往外涌,百里颦几乎想要开心地摇晃起来。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抿着嘴唇说:“超——满意!”
于是他也勾起笑。
李溯错开目光,像思考了些什么,随即又拉住她手臂。
他再一次吻她。这一回是酒窝,轻轻地,还没抬起头来,又好像嫌不够,于是连带着嘴角一起稍稍亲吻。
分开来时,李溯转过身。
他若无其事说:“你弟弟没事了?”
他侧身对着百里颦,不去看那边,却能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这种事上,百里颦向来最执着,总想去看李溯反应。
“没事了。”她说,“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什么都没有。”李溯回答。
操场上传来辽远的课间操广播声,他们俩都不说话。良久,李溯才回头看过来。
他向她伸出手。
“李溯。”百里颦没急着回应。
她吞咽,微笑,视线在他摊开的手心稍作停顿,又像蝴蝶颤抖着上升,笑容也随之被焚烧,消散在一瞬间的动摇里。
她把手背到身后。
其实百里颦也忘记自己多久没和人说过这件事了。
不是谁都有必要听她说的。
——你愿意和我分担吗?
他有必要。
——你愿意和我分担未来吗?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是这样的,那个,其实呢,”百里颦悄无?声息别过脸,她像在陈述自己的过错,“我家族里有种伴X染色体隐性遗传病——”
百里颦抬起眼看他,李溯神色如常,淡淡地望向她。
他像是不打算给她回答了,她却被那个眼神堵得说不下去。
报复、不安,或者说愧疚搅成?一团,百里颦伸手去打他手掌。声音很响,料想很用力,连百里颦自己都感觉到痛。
李溯却一声不吭,反而看准时机握住她的手。
他另一只手也覆上来。
李溯双手握着她,就这么把百里颦拉近,拽进他的怀里,然后揽住她的肩。他说:“对不起。”
他整个人像陷落在她身上,崩溃了,融化了,就这么没有挽回余地了一般。
百里颦不由自主踮脚抬起手臂,她不禁环住他,任由他往自己的最深处下渗。
“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李溯目光寡淡地停驻在她耳后,“对不起。”
她好像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事实上,她只是不太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百里颦蹙眉,像侧过脸看他,却被愈发用力地按进怀抱里。她刚坦白过罪行,本该在等待发落,即便不是流放,也该是对方大发慈悲的体恤。他本不该陪她体会?不幸,但此时此刻,他却在祈求她的原谅。
百里颦迟疑,沉默,她合上眼睛。
“没关系。”而她接受他的歉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大结局了姐妹们!!!!!!!让我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
p.s.weibo我也弄好了!!!很新非常新我没怎么用过→@央啊
一切顺利!我快乐到精神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