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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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哭啼啼的。”

这种地理位置,这种人数差距,确定对方的领头羊是最重?要的。

利用轻敌来诓骗他人单挑的方法一般只能?用一次。

但虚张声势的话,一次就足够了。

她和?善地微笑着,蹲在这群人的头领身边,攥住他挑染过的头发?拎起又向下?砸,如此重?复,又用教?育小孩的口气反复劝慰:“不要像女的一样哭哭啼啼。”

用户断线,被迫退出?游戏。百里颦甩开他起身,手上粘粘乎乎沾着蜜桃汽水。

阴沉的视线扫过周遭的人,及时将危机感传递到他们的脊梁骨里。她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摇晃之余轻飘飘道:“走不走?

“是在这里等孟修和?他的人过来,还是赶紧走人,你们自己选。”

角落里堆放着附近仓库堆积的纸箱,百里颦兀自坐下?搭起双腿。

她在说谎。

手机的电话卡自然插在被拿走的智能?手机里,通知了孟修什么的完全是骗人。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对方不知道下?手有没有轻重?,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好狗不敌赖狗多。

大张旗鼓对付一个人,图的也就是个气势,吓唬到了,之后才能?进展顺利。

上次她被这么多人堵截还是初三,所幸没吃什么别的亏,当下?也就认怂乖乖求饶,事后才和?朋友们恶狠狠报复回去。

孟修的名字,他们这一流的学生,尤其是跟着赵强子混的,不可能?没听说过。

他们动摇了。

百里颦在他们交换眼神的一刹那做出?判断,她趁热打铁微笑道:“你们不会指望我对外?校的留情面吧?”

刚才还笑靥如花的面孔,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附在恶鬼脸上的面具,只叫人恐慌——这么浅显的事,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她是借美人皮囊引猎物接近的凶兽,姣好的容颜下?是嗜血垂涎的八重?獠牙。

为什么还不滚?

百里颦抑制住不安的心跳。

胜负总算见了分晓。

“你给?我记住。”他们上前来拉负伤倒地的同伴。

“你给?我记住”这种话,多半就是充个场面,找个台阶。要是对方级别比你高?,往后见到磕头还差不多。记住不记住,百里颦根本不在乎。

这种人里不乏有血气方刚的。以为十八岁前就是人生的全部,跟着头目混是什么比天大的事业,天真又愚蠢。

他们弯腰时,百里颦仍旧纹丝不动地坐着。她俯视他们,目光中没有轻蔑,也并不仇恨。

怜悯。

她在想,要这样浑浑噩噩多久?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成年以后的人生?

有个男孩子终究是经受不住,抛弃协定,一拳朝百里颦打去。他拳头握得很紧,不偏不倚,直直砸中百里颦的脸。那么漂亮的五官,也亏他下?得去手。

百里颦偏过头。他这一拳为积怨的同伴们出?了口恶气,引发?他们的一阵笑。

血滴落下?来,百里颦抬手去接。

掌心里滴进血。

她神情淡然,除了挂彩以外?,丝毫找不到被打后该有的反应。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百里颦说。

她的话像割裂布帛的小刀,霍然令所有人闭嘴,他们齐刷刷看向她。

“欺负弱小干得津津有味,但连打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百里颦平静得难以捉摸,抬头时说道,“我来教?你。”

殴打她的男生被击中下?颌。

“打这里才有用。”她已经站起身来,漆黑的影子像污浊的沥青落到旁人身上,百里颦一面仰头一面微笑,伴随着下?一句飞去的,是猛力的二度击打,“拳出?来的时候再从虚握变紧。”

刚才还洋洋得意的男生头晕脑胀,明明没受多大力,却感觉全身在一瞬间麻痹。

他跪倒下?去。

百里颦压低重?心:“还有,你以为打脸会很痛吗?”

□□被击中的钝响毫不停歇地响起。其余人还弯曲着身体,在突发?状况下?只有惊愕注视的份。

“瞄准这里更痛,”百里颦继续实施惩戒,但她究竟在生气还是高?兴,却浑浊一团根本分辨不清,“学会了吗?”

血在持续下?落,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去制止她。

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她的那一刻,他整个人被撞飞出?去。“你妈的……”辱骂的话尚未说出?口,他们发?现?,被踹过来的,是本该在巷口望风的同伴。

在所有人看过去之前,他们先听到抽泣声。

看到李溯的一瞬间,百里颦像接收到“CQCQ”的信号。

雀跃的心情上涨。他来找她了,百里颦转眼就跟方才判若两?人。她跌倒在地,血止住了,但痕迹还在,双眼如镜子般楚楚可怜地闪着光。

弱质少女低头,校服后领绽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肩膀像新生的小鹿般瑟瑟发?抖。

这女人!

演什么情景剧呢?!

来自职高?的同学们悉数傻眼,随后眼睁睁看着身穿实中校服的男生从巷口走进来。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截落到女生身上。

这人是谁?

周围男生们内心不约而同疯狂抱怨。

刚才那个分分钟就能?把他们俩兄弟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女魔头哪去了?!

看清百里颦的脸时,李溯瞳孔收缩,宛如毒素在浅色的眼睛里激散开。

他低头,不紧不慢俯身,稳稳当当把手中的椰子水搁到地上。再直起身时,男生极具威慑力地活动肩膀。

“他妈的,”朝待宰羔羊走过去时,李溯言简意赅,面无表情吐出?寥寥几个字,“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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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顾及不了其他,李溯伸手拨开她的碎发?,捧着她的脸端详起来时,百里颦眯眼发?出?“嘶”的吸气声。

她没事。

几处擦伤只是看着骇人,李溯早看出?她假哭,确定没事后起身。巷子里只剩下?他们,百里颦却仍瘫在地上。

几乎是耍无赖本能?作?祟,她抬头,努力在他心中烙下?最可怜的印象:“我起不来。”

李溯脚步停滞。倏忽间,先前冉志因在他跟前谈论网络流行词汇时似乎提过这么一句——“要亲亲才能?起来”。

百里颦对于李溯内心的天人交战一无所知,只知道一心一意假装可怜。

怎么办?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倾身。百里颦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像洋娃娃,倏然被男生的手臂撑起,随后落到堆积的纸箱上。

李溯把她抱到稍高?一些的位置。

他把脸靠过去,垂下?眼睛与她近距离对视,喑哑着嗓音问:“要亲哪里?”

“什、什么?”没想到会有这种展开,百里颦睁大眼睛眨了眨。她恍恍惚惚抬手,先捂住左脸颊,然后是右脸颊。

见她这副样子,李溯反而戏谑地轻笑:“脸颊不行?”

百里颦被捉弄到惶恐,手掌汇拢,连带着嘴巴一起遮住,剩下?两?只眼睛紧张地转来转去。

他大致也明白自己会错意,但却不气不恼,只觉得她的反应很新鲜。

李溯罢手,作?势退开,却在百里颦放松警惕的瞬间再次上前。他在她跟前停留几秒,然后撞她额头。

“卧槽!”她捂住额头,“李溯你这个——”

他已经走出?去,回头时问:“去廖哥家的诊所可以吗?”

“诊所?”百里颦小心翼翼地捏着鼻子,“没必要那么夸张吧?”她觉得学校医务室就能?包扎。

“反正?要去找冉志。”李溯说。

“冉志因?”百里颦活动着脚腕问,“他怎么了吗?”

“嗯,”李溯回答,“他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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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哥的爷爷是老中医,奶奶是妇科医生,爸爸是有执照的急诊医生,妈妈是公立医院的护士。他高?考复读两?次,终于考上农大的兽医专业,成绩一直吊车尾,在能?否毕业的危险界限上徘徊。

大三那年,学校组织他们年级去牧场实习。

白天的课程结束后,老师下?班回家,少部分同学和?助教?一起留宿。

半夜时分,助教?和?部分同学出?门去几公里外?的服务社?买宵夜,留下?值班的廖哥遇上有牛临产。

母牛的胎水屡屡破开,廖哥和?组员胆战心惊。

就在他们都不敢再继续拉拽小牛的窘境中,十一二岁的少年靠在门边,以镇定的口吻给?出?指令:“正?常,先内诊看一下?胎位。”

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听到靠谱的命令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也没看清发?号施令者是谁就照办。

“继续拉。”

“别磨磨蹭蹭的。”

“牛的分娩没学过吗?抓紧小牛的腿。”

“用力。”

在小男生的冷静指挥下?,经验不够、心智也不成熟的他们总算帮助母牛顺产。等廖哥气喘吁吁回过神来,却对上少年填充着冷漠的目光。

小学时每年都会去牧场度假的李溯蹙眉,朝未来将会去野生动物园就职的成年人问道:“你真的喜欢动物吗?”

一瞬间,廖哥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

同时,也被嘲讽了。

虽然说,最初他的确不喜欢动物,从事这个专业,只不过是为了从医而已。

进廖医生的诊所时,李溯跟廖哥的父亲客客气气打了招呼。

廖大夫正?在给?病人看诊,他没麻烦别人,自顾自取酒精、棉签和?创口贴下?来。

“坐。”他向百里颦抛去一个字,随后坐到她跟前。

处理伤口的时候,李溯做得很轻。她本身没受什么伤,于是明目张胆打量他脸上的擦痕。

轻伤的前提下?,对长得好看的人来说,破相根本不可能?。

疤痕也好,擦伤也罢,出?现?在精致的脸上也只是创作?现?代艺术。原本漂亮到无容置疑的脸,一星半点?的伤是平添个性。少年与伤痕组合,加之倨傲的眼神,又渗出?几分罕见的叛逆,反倒比往日?还出?彩,简直叫人挪不开眼。

“可能?会被老师问。”艺术品忽然开口,李溯说,“到时候——”

“就说在楼梯上摔倒了吧。”百里颦回答。

他动作?停顿。

百里颦垂着头,任由他一下?一下?清洁自己的伤口:“我不想闹得很麻烦。”

李溯没吭声。

她望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和?孟修交待了事情经过,语气渐渐轻快起来:“反正?就是群欺软怕硬的人。放心好了,稍微让人警告一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百里颦,处理非日?常的事就像活动手指般习惯。

就好像受伤只是家常便饭。

李溯给?她贴上敷料贴,随后取新的棉签沾湿,挽起袖子处理手臂上的伤。料理自己,他的态度与对待百里颦时有着天差地别,果断、迅速,毫不温柔。

“不会很麻烦的。”说着他手下?用力,棉签恶狠狠压住伤口,光是旁观都能?感觉到疼,但他的表情却纹丝不动,像是没有痛感的人类。

李溯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谁感到这么不快。

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李溯把带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