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背透了。
生意屡屡不顺,来自竞争对手的打击更是接二连三。好不容易才?等到新的标记携带者?出现,获得了一次逆转时间的机会,解决了燃眉之急,后面却又出了新的破事……
本来他今天是要去市里见一个重要投资商的。结果走到中途才?被通知,说投资商有事,放他鸽子了。
他不死心,又找人打听了下,才?知道这个投资商和他竞争对手是远亲,前两天还刚吃了饭——什么有事,他怕不是又被截胡了。
晦气。太特么晦气了。
……实在不行,只能赶紧再去找一次安娜了。
将钥匙捅进锁孔的瞬间,老杨微抬起眼,精明的眼中有一缕狠意闪过。
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他一个身价千万的霸道总裁,纡尊降贵地住在这老破小的地方,成天和一群扶不上墙的低等人住在一起,努力维护租屋的规则和秘密,还要费心思替他们处理这样那样的小事……
作为回报,逆转时间的机会,就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老杨无声冷笑了下,正要推开面前的房门,动作忽然一顿。
“觥觥觥觥”。
有奇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吵闹得让人无?法忽视。
老杨狐疑地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谨慎地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租户公用的破壁机,正放在流理台上,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它却在很响亮地运转着,锋利的刀片在透明的机身中旋转着,雪亮的刀芒都转成了残影。
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将这机器打开。
老杨蹙了蹙眉,迟疑地上前,关停了转个不停的破壁机,忽又听“滴滴”一声在身后响起,突兀无?比。
他猛地转头,只见身后的微波炉也亮了起来,炉内透出红色的光芒,明明是很常见的景象,这会儿看着却怎么都觉诡异。
“……”老杨喉头滚动了一下。他非常确定,自己进来时,微波炉是关着的,所以,它刚才?到底是……
没有再多想下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啪地关掉了微波炉的开关,跟着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厨房。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要是真的胆小,他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就从一个蓝领打工仔爬到这个位置;但这不代表他记性不好。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和陈皓,就是在这个厨房里摁倒海潮的。那人挣扎得很厉害,他就顺手抄起了刀架上的菜刀……
他还记得,海潮在临死的前一刻,反而冲他们笑。
他说,你知道吗?我女朋友和我说过,这屋子里,其实是有鬼的。只是你们看不见。
……没敢再多想下去,老杨三两步窜回了自己屋前,一把?推开房门,闪了进去。
反手啪地锁上房门,他这才?轻轻呼出口气。
还好,这里还是正常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起码这里还是正常的。
老杨松了口气,走到床边胡乱拍了两下,就那么潦草地躺了上去。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房间里,已然少了一个不属于他的手机。
且多了一个同样不属于他的耳坠。
——从床铺往上四十五度角,衣柜的柜顶上,一枚菱形的耳坠正孤零零地躺在满是灰尘的缝隙里,生无?可恋。
按理说像它这样的随身系统其实是不能拆的,它也不知道方舞一是怎么搞的,居然真的把?它给拆了下来。
还直接给塞在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当监视器。
方舞一,你不是人!我是建议你留个系统在这里当摄像头没错,但我妹让你用我自己啊!我这么精致高级又智能的,你咋就下得去这个手啊!
她塞它的时候手里还抱着那个丑不拉几的盒子!它绝对被看笑话了!它工作五年了,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仗着老杨听不到它的声音,系统索性直接骂出了声,跟着两腿一蹬,原地躺平了。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
同一时间。
方舞一房间内。
方舞一才?从隐藏通道里走出来没多久,正坐在书桌前研究顺回来的手机,忽然抬头看了看空气,神情茫然。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问杨瑾,“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
杨瑾正从她手上小心地收回自己的细丝,闻言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她的手腕,乖顺地说了声没有。
于是方舞一也就不管了,低头继续研究起自己手里的手机。
当然,研究前,没忘再特地表扬杨瑾一句。这才?多久啊,就学会了控制家电了,真棒!
杨瑾机盒上红灯闪了两下,细细的半透明丝伸出来,在方舞一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给自己打上了个蝴蝶结。
方舞一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专心看着面前的手机——这自然是海潮的。她现在翻阅着的,正是海潮和徐鲵的聊天记录。
估计是因为没开不同设备的同步漫游功能,这聊天记录算不上全,中间缺了不少内容,没法连起来读。但即使只是碎片式的记录,给出的信息量也相当大了。
【时间:7月20日
海潮:你现在在哪儿?感觉怎么样?我去接你。
徐鲵:我在外面青旅里。你别过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徐鲵:我很怕。我死了,海潮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可怕,我死了!
海潮: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时间:7月22日13:30
徐鲵:[照片]这是什么?为什么家里又有酸笋了?
徐鲵:你是不是又跟她见面了?只有她吃这个!
海潮:不是,我只是下班路上顺便买的。你别多想。
徐鲵:都扔掉,我讨厌这东西。
海潮:你以前不是也喜欢的吗?
徐鲵:现在不喜欢了!】
【时间:7月22日20:51
徐鲵:哥哥什么时候过来?
徐鲵:看到你买的小零食了,有我最喜欢的笋子,很开心~
海潮:?你别用她的账号说话。
海潮:还有下次别乱出来了,会给她添麻烦的。】
【时间:7月23日
海潮:你人在哪儿?我来接你!
徐鲵:不要!你别过来!让我在外面待着!
徐鲵:那屋子里有鬼!有鬼!很多很多的鬼!我都告诉你了,你根本不信我!
海潮:……
海潮:不管怎样,我先来找你。
海潮:我知道你很难。你压力太大了。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海潮:相信我好吗?】
【时间:7月25日
徐鲵:海潮,我昨天和你说的方法,你考虑好了吗?
徐鲵:我不是要逼你,我也不想把你拖下水。只是……只是我能感觉到,我快没有时间了。
徐鲵: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是一间全都是鬼的房子。我看到有人住在那里,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我有预感,我很快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了。
徐鲵:海潮?
海潮:我在。
海潮:我肯定会救你的,鲵鲵。只要能帮到你,多难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只是我需要再思考一下。
海潮: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也许那能彻底地解救我们。让我先试一试,如果确定失败的话,再按照你的方法做,你看这样行吗?
海潮:鲵鲵,信我。】
【时间:7月27日
海潮:鲵鲵,你昨晚睡得好吗?我今天晚上会去接你。你做一下准备。
徐鲵:准备什么?准备回去送死吗?
徐鲵:我在你留下的袋子里看到了酸笋,我说了我不吃那东西。你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海潮:那是我同事发的零嘴,顺手带过去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徐鲵:……
徐鲵:好巧啊,你同事随手送一下,就正好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海潮:这是网红牌子,大家都在吃的。别多想了好吗,乖。
海潮:对了,你不是生理期快到了?那东西辣,别碰。
徐鲵:是担心我生理期,还是担心我吃了她的东西,她会不高兴。
海潮:鲵鲵,别多想。真的,我只喜欢你。
徐鲵: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徐鲵:我快死了,我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喜欢吃的东西。你和我说不要多想。海潮,你觉得你现在说这话合适吗?
海潮: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有些事现在不方便和你说,你以后就明白了。
徐鲵:我没有以后了,你知道的。
海潮:鲵鲵,你别这样。我说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海潮: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置换标记的方法,我们今晚不如就先试一次吧。
徐鲵:你不是说你在找其他办法?你失败了?
海潮:不算。只是置换后,计划会有些小小的改变。不过问题不大。
海潮:不论怎么样,鲵鲵你要相信,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喜欢的只有你。我不在乎其它人,我只在乎你。】
【时间:7月28日7:30
徐鲵:哥哥你在哪儿?为什么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
【时间:7月28日9:00
徐鲵:哥哥,看到了消息就回一下好吗?我现在感觉很不对劲。另一个我在哪里?
徐鲵:哥哥,你是生我气了吗?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徐鲵:可我最近明明很听话,你不叫我我都不出来的,真的。】
【时间:7月28日13:00
徐鲵:哥哥??】
【时间:7月28日21:57
徐鲵:哥哥,你现在还在租屋那儿吗?我已经退房了,现在来找你。】
【时间:7月31日
徐鲵: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啊?我找不到你了。
徐鲵:你也和其他人一样‘消失’了吗?
徐鲵:我不明白。那为什么我的梦里没有你?】
方舞一:“……”
“感觉像是三角恋。”杨瑾努力读着摊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做出总结,“贵圈真乱。”
“可不是。”方舞一认真点头,深以为然。
杨瑾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对:“聊天记录的最后,那个要找海潮的‘徐鲵’,似乎应是她的第二人格?那原本的徐鲵呢?她那个时候在哪里?”
“关于这点,其实可以看下这条记录。”方舞一说着,将手机切了个界面。
只见屏幕上是一张聊天截图,聊天的一方是海潮,另一方,正是被杨瑾亲切称为“小甜屋”的真房东,聊天的时间是在7月26日。
“就和我们之前猜的一样。海潮解出了房东朋友圈的密码,获得了向真房东提问的机会。他问的问题也很恋爱脑——”方舞一两指舒张,放大了图片。
【海潮:我的问题是,该如何?让徐鲵彻底得救?】
“情理之中。”杨瑾看了眼手机屏幕,给出评价,“换我我可能也会这么问的。”
“这么问就活该被人钻空子了啊,兄弟。”方舞一不认同地看他一眼,将图片向下划了一下。
下方就是房东给出的答案——就如同规则约束的那样,他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还很实诚地给出了两个方案。
一个是能够解救当前屋里所有人的方案,理所当然,包括了徐鲵。
另一个则是针对徐鲵个人的定制化方案。只能使徐鲵得救,但同时,还能帮徐鲵解决一个困扰她很久的严重问题。
“意思是,如果只救徐鲵一人,还能给她额外的优待?”杨瑾机盒上的绿灯闪了两下,“严重问题……指的是她的精神疾病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双重人格。”方舞一耸了耸肩,“这个房东……不管他是谁,对自己租户的心理弱点,把?握得还真是够准的。”
徐鲵有双重人格。而且她的第二人格,对海潮也有意思,徐鲵显然对此非常在意……如果能同时解决这个问题,那对徐鲵来说何?止是得救,说是被救赎也未过。
而真房东提出的第二个方案,正是针对了这点。
他告诉海潮,如果一个租户体内有多重意识的话,这些意识的死亡计数是彼此共享的。但最终只会有一个意识消失,就是最后被杀的那一个。
换言之,假设徐鲵一共可以被杀五次,前四次死的是哪个人格都无所谓,重点是最后一次。那一次,哪个人格被“杀”了,那个人格就算作“被消耗完”,将会完全消失。
而剩下的另一个人格,则会被视为“规则BUG”,继续存活下去。她身上依旧会有标记存在,也依旧具有标记携带者?的特性,但这个标记不会时时处在可见状态,她的存在也不会干扰下一个标记携带者?出现。
换言之,她自由了。她不用再参与接下去的游戏,她本人也不会再受出租屋的规则束缚,可以彻底摆脱这里。
作为一个表现得多少有些恋爱脑的受害者,海潮选了哪个,方舞一觉得用脚趾都能想得明白。
另一边,杨瑾也渐渐懂了:“所以,海潮死时导致的那次时间回溯……”
“实际并不是他导致的。”方舞一平静接口,“是当时还躲在外面的徐鲵,因为某些原因被杀掉了,从而使时间逆转——那应该也正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她的人格在死后自然消失,剩下的第二人格躺赢,成为了‘幸存者?’。”
“而第二人格实际并不清楚海潮的情况,为了找他,又返回了这间租屋。我想,这可能也是安娜他们,觉得她并不是真正徐鲵的原因……”
照理说,徐鲵主人格消失,他人对她的记忆也会变得淡薄。但无?论如何?淡薄,积累出的感觉还是在的。新出现的“徐鲵”虽然取代了原身的位置,但和他们内心残留的印象,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这种?违和感,在所有人都不记得徐鲵面目的情况下被进一步放大,从而形成了一种?荒谬又令人无法忽视的恐惧。
至于她为什么不会被踢出群,又为什么总能回到这租屋里……
这其中,想必那个真正的“房东”没少出力。
这种?人心惶惶的局面,在他看来,应是特别精彩吧。
方舞一默默想着,在内心冷哼一声,又听杨瑾道:“可我还是不太明白。海潮不是答应和徐鲵置换标记了吗?为什么他还会作为一个普通人死去?真正的徐鲵,又是怎么死的?”
“关于这点,我其实有些猜测。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求证。”
方舞一说着,拍拍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杨瑾揽在了怀里。
“来吧,再陪我去看看‘那个’空间。这一次,我有了钥匙,指不定还能挖出什么好东西。”
“……嗯。”杨瑾的机盒微微发烫,软乎乎的细带再次伸出来,一回生两回熟地缠上了方舞一的手腕和小臂。
下一瞬,方舞一只觉一阵恍惚——
片刻后,她再睁开眼睛,眼前又是那个红光铺满、百鬼丛生的诡异房间。
*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回,方舞一能明显感觉到,这地方和自己联系更紧密了。
如果说她上回过来,感觉还像是游客在海洋馆里看鱼,这一次,她则像是整个人都被抛进了海水里面——眼前的一切都更加清晰真切,行动也更加具有实感。
她在这里存在感也变得更强,那些被困在这里的阿飘阿怪们都注意到了她……但方舞一很怀疑他们只能辨认出她是个“人”,却无法辨识她的真正身份。
因为她又见到那个双头女鬼了,对方明显没认出她,还冲她“呕呕呕”地吐舌头,应该是想吓她。
不过方舞一也没理她就是了。
她身体在空中横浮而起,两脚在空气中打摆,径自飘到了写着徐鲵名字的房间前。
进去后,她还特意到处看了圈,没找到上次那抹黑影,便收敛心神,专心研究起徐鲵留在这儿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这房间有一半是空的,现在也很明确了——只有完全消失的人,他的“遗物”才?会出现在这里。徐鲵剩下的一个人格并没有被这个空间吞噬,她的空间自然就是空的。
上次来时,徐鲵的柜子抽屉有不少都上着锁。当时方舞一碍于条件限制,没法对这些锁用劲,这回却是不一样了——
只见她信手从桌上拿了个发卡,驾轻就熟地就开始一个个撬。
“你还会这个?”杨瑾都惊了,“什么时候学的?”
“也不算学。电视里看的。”方舞一轻飘飘地说着,又把?开了锁的抽屉依次拉开检查。
而且还是从下往上一层层拉开的,手法极其专业,惯偷看了都直呼内行。
“……”杨瑾真的很好奇,在他不在的时候,她都看的什么片。
抽屉里都是些私人物品,少年时用过的文具、写过的日记,杂七杂八都混在一起。方舞一从里面翻出一本年份相册,想想还有时间,便抽空翻了起来。
这相册极其厚重,以年份为单位划分了不同的区域。相册的时间跨度是十年,每一年都有相应的照片格子。翻开来,只见前半部分都是大片的空缺,只夹着零星几张照片,大概到了一年前,相册才?逐渐满了起来,除了单人照外,还有不少徐鲵和海潮的合影。
其中一张尤其显眼,被撕过又用胶带贴合。方舞一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只见反面用马克笔写着一句话:
——【感谢三年前的初遇。更感谢如今的重逢。念念不忘,终有回响,还好在等待你的旅途中,我从来没有放弃。】
落款写着一个“海”字,方舞一又拿之前那张小纸条出来比对了一下,确实和海潮的字迹一致。
三年前吗……方舞一心中微动,一个猜测在脑海中隐隐成型,赶紧又将相册往前翻了几页。
三年前的相册格子里,依旧是大片的空白。
她又翻了下找到的同学录和日记,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和那本相册一样,在三年前这个时间节点上,所有的书册里都是大片的空白。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方舞一忍不住伸手捂了下额角。
如果真如她猜测那般的话……那这事的狗血程度,何?止翻倍。
“舞一。”杨瑾小声地提醒她,“注意时间。”
“……嗯。”方舞一低低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本子,又去掏最中间的一个大抽屉。
相册什么的都只能算是意外中的收获,她这次过来,实际另有所图——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抽屉里,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里面是凶器。满满一抽屉的凶器。
染血的刀、变形的铁丝、破碎的啤酒瓶……每一个东西旁边都挂着个小小的标签,标签上写着一个人名。
就和其他人房间的长桌一样,这里面全是曾用来杀害徐鲵的凶器,旁边的小标签上,则是杀害她的人名。
方舞一伸手进去,小心地拨拉了一会儿,从里面拨拉出了一包酸辣笋。
只见这笋上也挂着一个小标。小标上写着两个字,海潮。
……果然。
方舞一抿抿唇,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忽然听见外面的走廊有声音响起。
“海潮,你在这里吗?”
她听见徐鲵的声音慢慢靠近,嗓音有些干涩,似是蕴着恐惧:“海潮哥哥?你到底在哪里?”
方舞一眉心微动,走了出去,只见徐鲵正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这里走,手中握着一根晾衣杆,低垂着眼睛,根本不敢往旁边看。
……也难怪,走廊里那么多鬼呢。
虽然它们看上去就好像失了智,也没有刻意要去找徐鲵麻烦的意思,但看着终归还是很吓人的。
至于眼前的徐鲵,瞧着和住在这空间的其他人也不太一样。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手上的红痕明显,但是若隐若现,整个人像是信号不好时的显像,时不时会有点失真。
“是徐鲵。”杨瑾低声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做梦吧。”方舞一心不在焉道,“既然保留了标记携带者?的特性,那会进入这片空间的能力,应该也被保留了。”
这样想来,她住进来的第一夜,徐鲵之所以梦魇,应该就是因为她进入了这个空间。
而几次三番地入梦,加上其他信息的整合,应该也让她对这里有了一定的认识。所以她才?会说出“被消耗者?只是消失”这样的话,又固执地在这里寻找海潮。
方舞一若有所思地看过去,而徐鲵,她就那么举着晾衣杆,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着,因为根本不敢抬眼,所以也没注意到她前方不远处的方舞一。
……自然,也没注意到她身后那缓缓立起的黑影。
依旧是那抹很长的黑影,四肢都像是被拉长了的橡皮泥。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徐鲵的身后,正将手伸向她的脖颈。
方舞一见状,微微蹙眉,一手默默抬起,飞快地比了个手决。
下一秒,就见那黑影身体猛地一晃,右脚绊到左脚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它摔倒的动静还挺大,徐鲵循声回头看了下,当即瞪大了眼,深吸口气,转身就跑!
“别跑了。”方舞一拧眉,猛地窜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徐鲵的胳膊,同时另一手换了个手决,啪地摁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里只是噩梦——你该醒了。”
手指摁在徐鲵的额头上,绽出淡淡的光。
很快,徐鲵的身影就在这光芒中消失了。
方舞一甩了甩手,又往前看了眼。只见那黑影正两脚打结地躺在地上,沉默地看向她。
它没有五官,但这并不妨碍方舞一感受到它视线中的怨毒。
“省省吧你。再搞事,我就把你两只手也打成蝴蝶结。”方舞一不客气地说着,径自转身离开。
她来到了上次停留的那扇门前——这事其实有些麻烦,因为那门不是时时都在的。方舞一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那门再次出现。
这里就是她这次探索的第二目的地。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现在所有的事情,只差最后一块碎片了。而在这扇门的背后,就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试着推了上去,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杨瑾缠在她手腕上的细带紧了一紧,细带上微微发光,悄无?声息地给她加了个buff,方舞一借着这个buff又一使劲,终于推开了面前的门。
门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很小,也没放什么东西,只地上凌乱地落着大片的纸。
方舞一随便捡起几张看了看,全是“租户须知”的补充内容,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补充规则。除开上次看到的置换方法外,还有强制转移标记的法门、获得标记后增加死亡次数的法门、合理利用规则进行反杀的法门……
此外,还有一张。能强制结束租屋规则运行的法门。
【‘灵魂消失于此的,不论是否可见,均为合法租户。’
【‘身体停留于此的,不论或生或死,均为合法租户。’
【‘当规则的运行被强行停止,所有的虚饰都将被剥落,所有的代价都将被偿还。所有不可见的,都将变为可见。所有的合法租户,都将现于人前。’】
“……找到了。”方舞一握着那张纸,无?声自语,“最后的碎片。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清楚……唔!”
一阵强烈的痛楚忽然涌了上来,同时传来的,还有系统遥远焦急的叫喊——
“舞一!方舞一!你在干嘛!你清醒一点,你号要没了——”
……什么?
方舞一微微拧眉,跟着又听杨瑾也焦急地说了声不好,旋即便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她被瞬间送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睁眼,首先便是一阵想吐的眩晕感,跟着就是逐渐清晰的痛感。
她艰难地用手臂撑起身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右臂还被人给划了一刀,正在流血。
再往前看,只见自己的房门大开,安娜正倒在门口,长发散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老杨则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刀。
……怎么回事?是自己身上的标记暴露了?可为什么……
方舞一心中暗觉不对,视线捕捉到一个人影飞快地从门口溜了过去。
是糖糖。在她出窍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回来了。
方舞一神情微变,很快又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只听面前脚步声响,老杨正缓步朝她走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搞成这样。我也不在乎。”老杨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对着方舞一淡漠的双眼,冷冷道,“我只要机会。我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
他对着侧躺在地的方舞一再次举起了刀,忽感脚腕上一紧。
一低头才?发现,安娜不知何时又爬了过来,正抓着他的裤脚。
碍事的东西……老杨暗骂了句,抬脚正要踹,只听“哔哔”一声响,一辆玩具小赛车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撞在他的脚上。
老杨:“……?”
他狐疑地望着那辆赛车,抬起的脚在空中转了一下,最终还是踹到了那辆车子上。
赛车打着旋飞了出去,老杨冷冷望着它,尚未收回目光,又听“磅”的一声!
这次飞出去的却是他自己。
他整个人都重重撞在了镜子上,脸颊上的赘肉犹因方才大力的一击而微微抽搐。他在剧痛中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正见方舞一揉着手腕,冷冷地看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机会?找死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开始设计“逃杀”情节的时候,想象的是51拖着病躯,在各个通道里穿行,躲避其他人追杀,并逐个反杀这样的情形。
但现在看来,她估计要变成负责追杀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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