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十五分钟前。
林芳丽房间内。
方舞一闭眼静坐在床边,面无?表情,背脊挺直,仿佛一座会呼吸的雕像。
她的面前,摆了张小板凳。小板凳上,正坐着眼神关切的杨瑾。
他不知道方舞一这是什?么?情况……他不久前查到?了一些关于白越的资料,想着方舞一可能会需要,就想来问问。谁知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他还以?为出事?了,悬着心脏推门一看,就见方舞一这么?坐着了。
林芳丽不在房间里,就方舞一一人。杨瑾试着叫了叫她,发现没反应,看看好像也没什?么?其?他问题,估计是她有事?先“离线”了,就特自觉地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安静坐边上等。
不知等了多久,方舞一的情况忽然出现了变化——她眉头忽然蹙了起来,嘴角抿起,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杨瑾觉得不对,忙又叫了几声,见她没反应,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只觉一片滚烫。
杨瑾有些慌了。他迟疑了片刻,小声对方舞一说了声抱歉,然后小心地将食指按上了她的额头。
一瞬间,汹涌的情绪涌入了他的意识。焦急、烦躁、悔恨、想要复仇的恨、得不到?的答案的怨……
这些都是来自方舞一的情绪,不光是她所产生的,还有她在“那一边”所感受到?的。这些情绪以?色块的形式在杨瑾的脑子里打着转,他辨认了好一会儿,找到?了其?中色彩最?强烈的一团。
恨意、杀意、暴戾……以?及无?法在得到?回应的思念与爱……
这就是现在正让方舞一困扰的东西吗?
杨瑾侧头想了想。他依着这片情感的颜色,在自己的记忆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另外一团颜色相似的情感。
他记得这团情感的来处。来自一个?化为厉鬼的妹妹,她有一个?兄长?,用尽自己的余生来让她安息。
这个?兄长?曾为她写了一首咒歌……他记得这首歌,他看她学过?的。
杨瑾默默想着,维持着轻点对方的动作,轻轻哼唱起那首遥远哀戚的旋律。
他想方舞一一定是听到?了,也懂了他的意思。因为没过?多久,他就见方舞一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额头上的温度,也飞快降下。
杨瑾暗暗松了口气?,松开抵着方舞一的手指,身?体不稳地晃了一下。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打算再在小板凳上坐会儿,就在此时,却听“啪”一声响——
房间陷入了黑暗。
杨瑾愣了。
他试着按了下开关,发现没反应,估摸着应该是跳闸,便自己打了手电摸出去?,离开前没忘替方舞一关上房门。
别墅里已经全部黑掉了。杨瑾循着记忆摸向配电箱的位置,在走过?二楼走廊时,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自客厅里一闪而过?,脚步不由一顿。
那人的手里,似是还拖着什?么?。
尽管只是一瞬,杨瑾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一个?人。
如果?此时方舞一在这儿,她一定会再次向杨瑾强调他们的行动宗旨:等人齐,再打团!别单带!
可惜的是她此时并不在这里。
于是杨瑾就自己举着手机,追着那道黑影下楼了。
总算他还有点危机意识,下楼前没忘从走廊里抄个?铜摆件拿在手里……虽然这并没有作用。
两?分钟后,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刚刚走进厨房的杨瑾软软到?了下去?,手上的铜摆件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响。
他身?后站着的,是一抹高大的黑影——兜帽衫、白面具、一手提着根棒球棍,白面具的上方,还压着一个?又厚又重的夜视镜。
“诶,不行,这样戴还是麻烦。影响手感。”他喃喃着,将夜视镜和白面具一起摘了下来,又单独将夜视镜戴回了脸上。
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以?及一抹病态狂热的笑。
面具戴不戴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要死的。
今晚,这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死的。
*
同一时间,二楼,林方渡房间内。
林芳丽趴在门上,努力听着门外的动静,肩膀突然一缩。
“怎么?了?”她后面的林方渡立刻紧张起来。
“我……我不清楚,我刚只是听到?了一点声音。”林芳丽不安道,“好像是一个?金属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是那家伙在动手吗?”
林方渡没答,他只坐在椅上,望着已经没了信号的手机,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的另一只手里,抓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方舞一托林芳丽捎来的,上面只有两?句话:
【白越就是影子。】
【你好好想想清楚。】
一切都晚了……林方渡不自觉地攥紧了纸条,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他后悔了。他应该先报警的。而不是将那纸条放在电脑前呆看半天,才迟疑地拿出手机。
结果?就是,他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了信号。而下一秒,整个?房间就陷入了黑暗。
他本来以?为只是跳闸,想也不想地就要出门处理,出了房门却发现整栋别墅都黑了,当即就察觉了不对。
这屋子的电线装配是专门研究过?的,就算跳闸也只会跳一层楼,不至于整栋房子全部断电。
方舞一字条上的话再次涌入脑海,林方渡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立刻回身?将刚探出头的林芳丽塞进房里,用力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不能出去?。”他强压着惊惧对林芳丽解释,“有人潜进这栋别墅了,他是来杀人的……我们不能出去?。”
他不知道林芳丽是否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又知不知晓“影子杀手”的存在,反正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隐瞒了,简明扼要地和她讲了一下《镜面之下》与“影子杀手”的联系,试图让她相信自己。
“所以?我们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躲在……不,你应该躲到?你的房间里去?。”林方渡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对方真是白越,那自己应该是他的首要目标。那林芳丽和自己在一起反而危险。
林芳丽听了,却坚决地要留下来,信誓旦旦人多力量大,还一本正经拿椅子堵住了门,自己则拿着把小刀坐在椅子上,专心听着门外的动静,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这让林方渡不由一阵感动,感动完了又觉得奇怪——这不像是他妹妹能做出来的事?啊?
在他的认知里,他妹应该在听完他解释的那一刻就甩他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然后不管不顾跑出门——哪怕是她真信了他的话,也绝对不会继续和他待在一起。
林方渡所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这个?林芳丽之所以?那么?信他那么?听话那么?配合,一方面是因为她这个?身?体里换了个?芯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这会儿是真的害怕。
这害怕也不完全是因为白越,还因为她刚才探头往外看时,看到?了恶灵。
那些鬼,也不知发什?么?神经,三两?成群的,分聚在屋内的不同角落,你跟着我我跟着你,开小火车似地原地转圈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邪了。
不对,他们好像本来就是邪来着……
不管怎样,这种诡异的画面着实将林芳丽吓得不轻。这会儿是打死都不敢走出这门了。
另一头,林方渡却逐渐缓了过?来,意识到?这样不行。
“这样总不是办法。”他蹙眉道,“其?他人也还在外面……”
方舞一是知道白越的身?份的,但林小秋和李飞宇不知道。万一他们出事?儿了呢?
林方渡越想越是不安,偏偏手机又不知怎么?完全没了信号,连不上网也打不出电话。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让林芳丽待在这里,自己出去?联系其?它人。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特别用力地那种敲,砰砰砰砰的,门板都被敲得微微晃的那种。
屋里的两?人登时齐齐炸毛,一边尖叫着一边互相搀扶着往后退,林芳丽慌得凌空挥了两?下小刀,差点没把林方渡衣服给削了。
门外的敲门声登时停了。
又过?两?秒,门外响起了方舞一有些无?奈的声音:“是我。”
“你们两?个?现在还好吗?杨瑾在你们这儿吗?”
林芳丽闻言,大喜过?望,张口正要回答,被林方渡一把捂住了嘴。
“可能是录音……”林方渡咽了口唾沫,谨慎道。
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久前才被录音更坑过?,现在遇到?事?儿总不免往那方向想。
另一边,门外的方舞一似乎猜到?了他们的顾虑,顿了顿又道:“林芳丽,你的鱼塘养殖技术学得怎么?样?”
林芳丽:“……!”
她忙挣开林方渡的手,扑到?门口拧开门锁,果?不其?然,正见方舞一提着把椅子站在门外。
“就你们两?个??”方舞一打着手电往里面望了望,蹙起了眉,“其?他人不在?”
“没。”门内两?人看到?她,各自从不同的意义上涌上一阵安心感,林芳丽鼻子一酸,都有点带上了点哭腔,“你刚刚敲那么?响干嘛啊,吓死我了。”
“我看门关上,怕你们被人关起来杀。寻思着拍响点还能震慑一下。”方舞一快速解释道。
她和林方渡一样,在意识到?情况不妙以?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白越身?上,而既然白越来了,那他首先要刀的,肯定是掌握着资料的林方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提前动手,还这么?大张旗鼓……但先过?来看看林方渡,总是没错的。
现在看他们这边没事?,方舞一总算松了口气?,想到?杨瑾和林小秋都不在,心又不由悬了起来。
“那你们先继续在这儿呆着……报警了吗?没有就抓紧时间报警,向外面求救。我去?找另外两?人。”方舞一说着,正准备转身?,又被林芳丽拽了下袖子。
“你当心点。”林芳丽压低了声音,“这屋里的恶灵都不对劲。”
方舞一“咦”了一声,又探头出去?,摇晃着手机光到?处照了下,再转过?来时,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
“你们的手机,是不是都没信号了?”
“对啊。”林芳丽理所当然道,“所以?你刚才让报警我还觉得奇怪……你手机难道有信号?”
有个?毛线的信号,她只有一个?快用完的流量包……
方舞一深吸口气?,彻底明白了:“该死,我说呢……他是用了屏蔽器!”
“啊?”林方渡没听明白。
“信号屏蔽器。”方舞一没好气?地朝外面看了眼,“而且还不止一个?。”
信号屏蔽器能够屏蔽掉一定范围内的手机信号和无?线网络,而对灵体而言,这玩意儿也有强烈的副作用——它能干扰灵体的认知,使?它们的感知和意识产生混乱。
方舞一就说呢,她之前还想找小迪叫几个?恶灵来帮忙找人,结果?一只鬼都叫不到?。合着全被屏蔽器搞成傻子了。
“看来这家伙这屋子的渗透,比我想得还要深。”方舞一拧眉道,“知道怎么?切总电源,也知道该在哪里装屏蔽器……你们等等检查一下房间吧,我怀疑他可能连摄像头都装……”
她话未说完,视线越过?林方渡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的台式电脑上,视线忽然凝住。
只见那电脑前面,正摆放着一个?摄像头。
方舞一:“……”
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其?实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林方渡死后,潜进他房间的明明是林小秋和李飞宇,白越却偏偏要去?翻林芳丽的房间?
还有,在“揭示阶段”里,那个?白越的鬼影告诉自己,是他删掉了林方渡的稿子……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一刻,方舞一全想明白了。
白越,他早在之前的某个?时刻,就黑掉了林方渡的电脑。
所以?他能远程操控,彻底删掉电脑里面的稿件;所以?他会以?为,是林芳丽从林方渡房间拿走了装在U盘里的备份资料。
因为林方渡死的那天晚上,林小秋是穿着林芳丽衣服活动的。她们身?形相似,不熟悉的话,确实容易错认。
那也意味着,在林方渡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很可能都被白越看在眼里……
方舞一默了一下,转头看向林方渡:“我给你的那张字条,你有让电脑摄像头拍到?过?吗?”
“大概……有吧?”林方渡不太确定地开口,“我把它摊在桌上,放了好一会儿。”
方舞一:“……”这就有些尴尬了。
如果?说,之前只有林方渡是白越的首刀对象的话,那么?现在,一切都不好说了。
因为纸条上的字已经说明了有人看穿他的身?份。但他不确定这人到?底告诉过?多少人,这张纸条又经过?了多少人的手。
这和原本世界线里,白越最?后面对的情况其?实很相似——一切都被打乱。一切都有威胁。一切都不确定。
所以?,从他的角度出发,他大概率会更倾向于一了百了,一网打尽。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方舞一喃喃道,立刻旋身?往外冲,一面走一面压低声音急急道:
“我现在就去?找它!林芳丽你去?拆信号屏蔽器,拆完立刻报警!还要找消防队!”
白越那个?疯子,肯定会先放火再猎杀!就和他之前循环里做的一样!
“啊?”林芳丽却有些傻了,“我怎么?知道信号屏蔽器在哪儿啊??”
“有鬼围着开小火车的就是了!”方舞一匆匆说完,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林芳丽:“……”
可我怕鬼啊……她在心里哀嚎着,脑袋一转,又对上林方渡震惊的眼神。
“原来你还有阴阳眼?”林方渡目光惊奇得像在看一个?会唱歌的扫地机器人。
林芳丽:“……”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另一边,厨房里。
杨瑾艰难地睁开被血糊着的眼,一片昏暗中,只见一个?人影正蹲在他面前,低头似正摆弄着什?么?。
他的手脚都被绑起来了,嘴里塞着块抹布,一股子清洁剂味。
他往旁边看,发现自己边上还躺着一人。同样被捆好了手脚,长?发散在地上,不知道是林芳丽还是林小秋。
“哟。醒啦。”白越看了他眼,笑嘻嘻的,“来,看看我的杰作。”
他挪开身?子,示意杨瑾去?看他刚才摆弄的东西。杨瑾废了好大功夫才看清,那是一个?微波炉,炉门大开着,里面放了些不知什?么?东西。
“微波炉炸|弹,没见过?吧。”白越还和他嘚瑟,“还是定时的。只要一会会儿——你就可以?永远地安息了。放心,很轻松的。”
杨瑾:“……”
他瞪着眼睛看向白越,突然呜呜地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还不住扭动着身?子。
白越不满地撇撇嘴,想想还是走了过?来,拿下了他手里的抹布:“干嘛?你想问什?么??目的还是动机?”
“……不。”杨瑾猛喘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微波炉通不了电。”
白越:“……”
“谢谢提醒,我自己带了手摇发电机。”他说着,又想把杨瑾的嘴巴给堵上。
“等等等等!”注意到?躺在边上那女孩忽然动了下,杨瑾忙引开白越的注意力,故意道,“……就算要我死,起码也要让我死明白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诶,原来你不知道啊。”白越“嘶”了一声,“那让你就这么?死了,好像有是有点没道理……”
“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你也好心安理得地去?死。”
他微笑起来,哥俩好地拍了拍杨瑾的肩膀:“你老师我啊,其?实本来不是干这行的。我本来呢,是个?杀人犯,用你们的话,应该是叫……反社会?反正就那意思。”
“我之前呢,其?实过?得挺踏实的。我早年没忍住,弄死了几个?人,但运气?好没被抓住,我也挺珍惜这份幸运的——毕竟时间一长?,大家都忘了嘛。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居然发现,有人把我的事?迹写成了故事?,放在网上给别人看,这也就算了。但他写得实在太细了,细到?让我提心吊胆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把我写成了一个?恋爱脑。这谁能忍?”
“所以?我就设法找到?了那个?不入流的小说家,弄死了他……”
白越陶醉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躺在旁边的女孩猛地抬起了头,瞪着双眼看了过?来。
他没看到?,但杨瑾注意到?了。他慌忙提高了声音:“你说的是谁?林方渡吗?他已经死了?”
“不不不,还没有,不过?快了”白越啧啧地摇了摇头,“说到?这个?林方渡啊——他更让我火大了。我本来以?为,杀死一个?小说家已经够了,谁知道完了一查他电脑才发现,他的资料和稿子已经都给别人了!结果?那部让我火大的小说又开始写,写得还更烂,把我写成了伪君子,更可气?的是,他们还要拍电视剧——妈的制片人是瞎的吗,什?么?烂货都拍?”
白越用力地呼出口气?,摇了摇头:“不是我说,这种影视剧行业啊,迟早要完。”
“不过?当然了,你们应该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他说着,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晚安了,小崽……!”
他话未说完,冷不防一把椅子从侧面挥来,重重拍在了他的侧脸上。
下一秒,他就软乎乎地倒了下去?。
“我就知道,越是这种爱显摆的反派,越爱哔哔赖赖。”方舞一拍着手从他身?后闪出来,以?脚把他身?体踢远了一点,侧身?蹲到?杨瑾旁边,开始帮他解绳子。
杨瑾一面不住往白越那边看,一面提醒道:“你不用去?补个?刀什?么?的吗?”
“没事?。”方舞一很自信,“我刚才那一下拍到?他太阳穴了,肯定晕。”
“……”杨瑾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太阳穴吗?可他带着夜视镜啊。”
还挺厚一个?的呢。
方舞一:“……”
她连忙旋身?往后看去?,正听一阵破空声响,仗着防具逃过?一劫的白越正挥着球棒朝自己砸来。
他有夜视镜,方舞一可没有,只能凭着声音努力辨认,拎着杨瑾往旁边一闪,精准躲开。
白越一击不成,挥棒又来,方舞一将杨瑾放到?一边,循着声音猛然飞起一脚——
“哐当”一声,球棒掉落在地。
除此之外,杨瑾发誓,他肯定还听到?了“喀啦”一声响——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的骨头折断的声音,但肯定是从白越身?上发出来的。
白越倒是能忍,手腕被踢折了也没发出声音,反倒来了劲,顺手从流理台上拿起开了盖的食用油就朝着方舞一身?上泼了过?去?。
这回方舞一没能完全躲开,即使?尽力闪避,衣角仍是不可避免地被沾上了一些。
跟着就听“啪”一声响,白越的手中窜起了一豆火苗——他拿出了打火机。
这可有点过?了……方舞一抿了抿唇,努力在黑暗中辨认着对方的身?形。
却听白越嘻嘻笑了起来。
“真可惜。我是真喜欢你漂亮的眼睛。”他说着,猛然将手里的火苗挥了过?去?。
方舞一立刻往旁边侧躲,脚腕处却传来一阵疼痛。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腕上,不知何时,以?缠上了几缕头发。
一个?披头散发,吐着长?舌的女鬼,正趴在地上,狞笑着看着她。
正是她之前帮林方渡驱逐的那一只。
真是……方舞一暗骂一句,忙掐了个?手决。女鬼惨叫着被弹飞一旁,然而那朝自己挥来的火苗,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就在此时,却听“扑通”一声。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白越忽然倒了下去?。
方舞一眼疾手快,忙接住了掉下的打火机。再一看,仍被捆着双手的杨瑾正站在他的身?后,两?手僵硬地往前伸。
方才,应该就是他从后面,推了白越一下。
然后白越就倒了。
方舞一惊了:“你怎么?办到?的?”
“一点小能力……”杨瑾喘息道,“他没死,我只是暂时让他的灵魂和他的身?体分离了。”
方舞一哦了一声,又问道:“那这技能能持续多久?”
“……我不确定。”杨瑾楞了一下,道,“最?长?应该有两?个?小时,最?短我还没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见躺在地上的白越猛地睁开双眼,无?比凶狠地朝着二人又扑了过?来。
方舞一这回可有准备了,飞起一脚,精准地踹中对方要害,将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白越的身?体向后重重摔在流理台上,脑袋往锅沿一磕,一口铸铁大锅,登时翻了过?来,整个?儿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跟着就见他两?腿扑腾两?下,不动了。
方舞一重重呼出口气?,抬脸对杨瑾笑了笑。
“现在你知道了,最?短的时间不到?半分钟。”
她拍了拍杨瑾的肩膀:“时间有点短。能练的话还是得再练练。”
杨瑾:“……哦。”
*
被铸铁锅放倒的白越很快就让方舞一给捆了起来,杨瑾一边给打下手一边为自己技能过?短的持久度而羞愧,捆完了才问:“那现在怎么?办?”
方舞一没说,侧头看了眼煤气?灶——那刚才暗中使?坏的女鬼她也没放过?,一收拾完白越就去?抓了。
这鬼估计也是刚清醒没多久,脑子还不太灵光,还真让她给抓住了,这会儿正被吊在油烟机上,吐出的舌头又长?又悲伤。
她估摸着这女鬼都清醒了,林芳丽那边起码也已经拆掉一个?信号屏蔽器了,便让杨瑾先去?楼上找他们,自己在这儿看着白越,顺便给林小秋松绑。
她尚不知道林小秋已经知道了胡良的死亡真相,还想着要隔开她和林方渡,免得这边白越制住了,那边林小秋又给林方渡来一刀。
杨瑾一时也顾不得解释,转身?正准备离开,又被方舞一叫住。
“哦对,你路上要是看到?小迪,帮我打声招呼,让他找两?个?恶灵过?来——要最?凶的那种,会现身?的。”
她低头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白越,微微勾起了唇角:“只有怪物?能对付怪物?,只有恶鬼,才能教恶鬼做人。”
*
十分钟后。
刺耳的警笛划破夜空,警察匆匆赶来,带走了被五花大绑的白越。
令人奇怪的是,他被带走时,神情一直很混乱,脸色煞白,眼珠乱颤,嘴里不住咕哝着有鬼、有鬼……
也不知到?底看到?了什?么?。
房子的供电被恢复了。林方渡脸色苍白地站在客厅里,正在配合着警方的问话。方舞一带着林小秋过?来,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林方渡遥遥看了一眼,嘴唇翕动,神情复杂。
在方才的十分钟里,方舞一尽心和林小秋聊了聊。虽然明确了杀害胡良的真正凶手,但林小秋对林方渡夺走版权、冒名顶替一事?还是耿耿于怀,然而这事?方舞一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是得让林方渡来给她解释清楚。
林方渡也很快就过?来了,面对林小秋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胡良。”
林小秋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了方舞一,方舞一立刻表示,关于林小秋的一切,自己还什?么?都没向林方渡透露。
倒是林方渡自己,慢慢开了口:“胡良给我看过?你们的合影,在我们讨论自己妹妹的时候。”
林小秋闻言,微微偏过?头,眼眶带上了些微的红。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她抿了抿唇,“你早就知道我是假冒的?”
“起初不知道。不过?知不知道也无?所谓。我欠胡良一条命,帮他养妹妹也是应该的。”林方渡道。
胡良和他提过?林小秋真正的家世。父母早亡,全靠爷爷带大,爷爷过?世后,她便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她唯一还能算上“亲人”的,就只有给她捐献骨髓,又一直帮衬照顾她的胡良。
现在胡良也死了,林方渡觉得,不管林小秋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目的,又是否是真的林家孩子,他都有责任,替胡良继续照顾她。
林小秋含泪瞪着他,用力控制出颤抖的嘴唇,问道:“你和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朋友。”林方渡默了片刻,深深呼出了口气?,“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们,真的是朋友。”
林方渡早年刚开始写作时加过?一个?作者群,胡良也在里面。两?人方向相似兴趣也相投,一来二去?就聊成了朋友,胡良最?初的那本小说能够出版,也是靠林方渡在里面牵线搭桥。
不过?小说没火,胡良也就看清了自己的实力,不再做着一飞冲天的梦,休息一阵子后自娱自乐地在论坛匿名开了本小说,也就是那本《镜面之下》。
出乎意料的是,《镜面之下》口碑竟意外得不错,而就在这个?时间段,林方渡陷入了瓶颈,迟迟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他看了胡良的《镜面之下》,心动不已,又觉得有些可惜,因为胡良的底子太差,严重拖了整个?作品的后腿,他就试着向胡良提出了请求,想问问能不能合作——胡良出成稿,由他进行润色优化,商业资源他这边也可以?提供。
然而这个?时候,胡良已经写累了,不想写了。他想林方渡表示自己打算封笔,以?后好好打工,攒钱创业;林方渡见实在说服不了他,便转而提议高价买断《镜面之下》的全部版权,以?后这个?故事?由他来写,而胡良则可以?用得到?的版权费直接开始创业。
胡良同意了,不仅爽快地签了合同,还特别讲义气?地把相关素材资料都复制了一份,装在一个?U盘里,给了林方渡。
这就是那个?林小秋和白越都想要的U盘。不同的是,林小秋是以?为林方渡直接拿走了胡良的资料库;而白越,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另一个?备份。
因为真正属于胡良的那个?U盘,早在胡良死时,伴随着小说稿件以?及其?它所有资料,全部被他销毁了。
林小秋静静听着林方渡的讲述,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不,不对。”她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死?又为什?么?说对不起他?”
“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林方渡低声道,“如果?我当时听了的话……我或许是能救下他的……”
大概就在他们完成交易的两?个?月后,林方渡已经开始专心筹备《镜面之下》的后续写作,他忽然收到?了来自胡良的消息。
他要林方渡停止写作,说“影子杀手”其?实还活着,而且已经盯上他了。他说自己已经被监控了,让林方渡赶紧去?报警。
林方渡这时已经联系过?了出版社和资方,完成了对《镜面之下》这个?IP的估价,连商业合同都签了。
他怀疑胡良是反悔了,想找借口把这故事?要回去?,可这会儿事?情都已经上正轨了,怎么?还能改道?
所以?他就刻意无?视了胡良的这几条消息,为专心写作,还把他给屏蔽了,想着大不了之后再给他另外的收入分成——直到?写完一个?单元,他才把胡良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放出来后他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一张图片。
那是胡良的死亡照,端坐在桌前,胸口插着一根木桩,血浸透了他身?上穿的家居服。
这张图成了林方渡后来长?久的梦魇。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影子杀手’迟早也可能盯上我。但我没办法,我签了一堆商业合同,我得尽力保住这本书。‘镜子’是黑暗英雄,一旦别人知道他的原形是个?变态杀手,整个?故事?就毁了。而且现在家里,也需要这笔钱……”
林方渡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但说真的,我其?实有点后悔了。”
林小秋红着眼睛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才见她抬手抹了下眼睛。
“我不是你妹妹,我也不用你照顾。”她对林方渡道,“你对不起的是胡哥哥,不是我,我也不会替他说原谅。”
“但归根到?底,杀了他的不是你。所以?我道歉,为我想害你的事?道歉。”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如果?你要追究我,那你就追究吧。我会为我做过?的事?负责。”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自行去?到?了房间另一边,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地耸动。
方舞一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又将目光转向了林方渡:“你刚才说,这个?家里需要那笔钱,是什?么?意思?”
她倒不是八卦。她是真怕万一这时候再搞出个?什?么?为钱为债杀人的,那她是真没力气?应付了。
林方渡显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也没遮掩,直接道:“我姐的公?司去?年就出问题了,资金链断裂,我爸妈砸了好多钱进去?,也没能救起来。偏我爸的投资也出了事?,又亏一大笔,今年年初,我爸妈又因为钱的事?闹起了离婚……实话告诉你,他们这次出去?,其?实不是去?参加什?么?活动,而是私下掰扯分家的事?去?了。”
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又朝四周望了一圈,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我本想着,不管怎么?样,我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总要努力撑一撑。但实际,这个?家——早已经只剩这个?空壳了。”
他说完,也自顾自地踱开了,站在客厅的一角,看着玄关处人来来往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刚被调查人员问完话的杨瑾也走了过?来,见方舞一正抿着嘴唇,若有所思,便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事?也是够戏剧性的。”方舞一淡淡道,“我之前还吐槽,这豪门里怎么?一堆西贝货,现在才发现,合着这豪门本身?,就是个?西贝货。这个?‘家’本身?,就是假的。”
杨瑾:“……”
明明方舞一的语气?很随意,但不知为何,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杨瑾却感受到?了无?法掩饰的怅然。
他困惑地看向方舞一,有心想要安慰,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倒是方舞一自己,下一秒,语气?便又雀跃了起来:
“不过?还好。起码这房子本身?是真的,这就够了!”
杨瑾:“……?”
方舞一见他一脸茫然,便笑着和他说起了房灵协会会给她这房子的复制品做报酬的事?情。杨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拿到?了房子,打算做什?么?呢?”
“其?实还没想好。”方舞一直接道,“因为就算拿到?了房子,该放到?哪个?小世界也还没头绪,毕竟小世界的入户和地皮都要钱……”
“但不管怎样,这一栋肯定是留着自住了。为了尽快攒钱,应该会设法招一些租客,至于怎么?找,怎么?租,这也得从长?计议了……”
方舞一说着,忽感脚边有点凉。
她奇怪地低头,只见她的脚边,是一颗脑袋。那脑袋瞪着一双充血的眼,扬着一双血肉模糊的脸,微微朝着方舞一笑。
方舞一:“……”
“请问有事?吗?”她朝着那脑袋问道。
“没事?没事?!”那脑袋说着,从地上飘了起来,露出藏在地下的一整截身?子,正是小迪。
“我是来跟大人告别的。”小迪笑嘻嘻说着,背上还背着个?小包袱,“这屋子的气?场已经开始变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房灵就要开始驱赶我们了。我和兄弟商量了下,不如提前搬走,就先来和大人打声招呼。”
方舞一:“……”
作为害得他们不得不搬走的罪魁祸首,面对着小迪灿烂的笑容,她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那你们打算搬哪儿去?啊?”她问道,“找个?稳定点的地方吧,要是再去?其?它房灵那儿的话,搞不好还得搬家。”
“那也没办法呀。”小迪苦笑道,“这年头,稳定的地方哪儿那么?好找啊。”
像他们这样的恶灵,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愿意住的。气?氛、气?场,都很重要,说白了,就是非阴气?森森的地方不住。
“这种地方不是很多吗?”方舞一觉得奇怪,“什?么?废弃医院、废弃学校、废弃山村……”
这种地方,每个?小世界都能找到?那么?好几十处吧?
小迪听了,却是大大地“害”了一声。
“您说的这些地方,早就没那么?好找啦!”他告诉方舞一,“实不相瞒,我就是从一个?废弃医院迁出来的——那地方被一个?无?限流工作室征地了,把我们这些不合适的原住民都劝了出来,又不给地方住。就给一笔动迁费,都不知道去?哪儿花。”
方舞一:“……?”
“不会吧?”她默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居然有这种事??”
“很多啊。”小迪点头,“这些年无?限流火嘛,工作室也多,到?处征地。现在还好,征地了会给补偿,以?前连动迁费都没有的。”
“这个?是。”就连装死很久的系统也跟着出了声,“现在那些什?么?鬼宅鬼村鬼学校都是热门项目,很多工作室都抢着要的。但征到?地了吧,开发又要花时间,而且一旦立项,里面寄居的鬼怪也必须优化精简,要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留下吧,又要登记又要考核又要学规则,麻烦得很……所以?现在跑来钻房灵空子的恶灵越来越多,房灵协会也正头疼这事?呢。”
方舞一:“……”
好吧,看来这两?位都没懂她意思。
她想表达的其?实是——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租客,该去?哪里找了。
作者有话要说:杨瑾:女友嫌我不持久,怎么办,再线等,好急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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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更晚了,今天努力了一下,硬是把这个副本写完了ORZ
写是写得挺爽的,就是感觉肝有点疼……
嗯,到这里女主和男主的配置也很明显了,女主C位强输出,可单带可打团,男主带控软辅,有时可以给上上buff之类的。
这章更新告诉我们,软辅,不要轻易单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