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死士

小皇帝失魂落魄离开,安国公主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瞧着枝干已?延伸至凉亭上方的大树。

春日已?至,枝叶抽新,虽还?未郁郁葱葱,却已?能想?到繁茂之景。

有脚步声响起?,安国公主侧头而望,便见方镜辞自湖对岸款步而来。

他步履不紧不慢,优雅从?容,闲庭信步,分花拂柳。

视线相接,未语先笑。仿若天地?初暖,冰消雪融,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陛下情深,倒是令人?敬佩。”

安国公主微微拧眉,“他的情深,却带给?我无数麻烦。”

一想?到这两日公主府差点被踏破的门槛,安国公主就觉得头疼耳朵疼。

方镜辞微微失笑,“但陛下重情重义,于殿下而言,也不算是坏事。”

“这倒是。”安国公主深以为然。她从?前行事太过乖张,若非小皇帝重情义,早不知?牢底蹲穿几?回了。

但随即又稍稍苦了脸色,“但是我终究与?旁人?不同。”

小皇帝对她的忌惮基于皇权至上,只要赵琦一日是皇帝,就不得不一日忌惮于她。

偏偏她从?前劣迹犹在,这几?年?虽然有所好转,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难以根除。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因为理念不合,再次爆发出争执。

虽然她也不会怕了就是,但终究还?是会伤了感情。

见她眉头微锁,方镜辞不由道:“春来花开,正是外出踏春大好时节,殿下可要到郊外别庄小住几?日?”

安国公主神色暗淡,摇了摇头,“选秀在即,靖南蠢蠢欲动,北魏又是虎视眈眈,我着实放心不下。”

小皇帝派往靖南的使臣已?去月余,却至今连消息都未曾传回来,朝中?不免人?心惶惶,可偏偏此时小皇帝又因阿暖之事频频分心,未曾重视此事。安国公主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此时倘若连她也放下警惕,只怕靖南战事一起?,大庆将再无宁日。

方镜辞知?她素来以国事为重,便将未说出口的劝慰按下不表,只是问道:“殿下可有问过,既然阿暖不愿入宫,那么陛下打算立何人?为后?”

安国公主眉心微拧,“我倒是想?问,但是陛下如今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叫我如何问的出口?”小皇帝年?少登基,有安国公主镇于朝野,辅政大臣尽心尽力,几?乎未曾遇到过什么挫折。因而少年?气息深重,对万事万物总怀有一寸赤心。

却不曾想?,会在阿暖这里,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

但她问不出口,不代表群臣便能放任此事。

数日之后的早朝上,以六部?为首的朝臣恭请小皇帝立后的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顾鸿生才刚否决了小皇帝的立后旨意,此时眼见群臣恭请,也跪倒在地?,口呼:“请陛下为江山社稷,尽早立后!”

赵琦的脸色隐在龙珠之后,瞧不清脸上神情,但周身气压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着。他冷笑一声,“顾相要朕立后,可朕心中?人?选,不是被顾相否决了么?”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朝臣都望向?顾鸿生。小皇帝两次写下立后诏书,都被顾鸿生否决,此时却与?众大臣齐呼要他立后,的确不妥。

然而顾鸿生不恼不怒,微微顿首,“请陛下三思,另则佳人?为后!”

而后百官再次叩首,齐齐高呼,“为了大庆江山社稷,还?望陛下三思!”

上百官员齐齐重复着叩首高呼,一遍又一遍,震耳之声响彻金殿内外。

赵琦凝视着脚下百官齐呼的场景,薄唇抿得紧紧的,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呼声响彻耳边,如同雷鸣一般,震得头痛欲裂。他抬手按压了两下眉心,只觉得烦躁愈盛,刚想?开口喝断百官呼声,还?未张口,便生生呕出一口血。

于公公距离他最近,乍一瞧见,脸色顿时煞白。他慌忙跪在赵琦身边,见赵琦望着满手呕出的血微微发愣,便转头高呼,“快去传太医!”又转过头对小渝公公吩咐了句话,小渝公公立马朝外跑去。

大殿内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哑寂无声,落针可闻。所有朝臣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脸上瞧出了满脸的茫然无措。继而低声嘈杂起?来,渐渐嘈杂之声犹如水波一般,蔓延开来。

倒是顾鸿生还?算镇定,蓦然断喝一声,“陛下龙体有恙,你们都先回去,有什么事容后再奏!”

虽还?有不甘心、想?要上前一看之人?,但于公公已?经扶着小皇帝回了内殿,众人?这才一步一回头退出了大殿。

方镜辞跟在群臣之后,缓缓离开大殿,却在宫闱之中?蓦地?瞧见安国公主匆匆而过,朝着皇帝寝宫而去。

他脚步一顿,继而转身也朝着寝宫而去。

安国公主并非独自一人?前来,而是带着孙太医和其余几?个太医。

一一为小皇帝诊完脉后,又经过一番讨论,才由孙太医代为禀告:“陛下是沉郁伤怀,郁结于心,忧思过甚,血脉不通,这才导致气血郁结。”

“严重么?”安国公主眉眼清清淡淡,瞧不出喜怒。

其余太医瞥见她眼神,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倒是孙太医无所顾忌,直言道:“说严重倒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十分严重。”

安国公主微微蹙了一下眉,“要如何医治?”

孙太医叹息一声,“药石无医,只能静养。”

永安帝于朝堂之上吐血,又被太医诊断为“药石无医”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长安城,再插上翅膀,飞往大庆边境之地?。一时间,不仅长安城中?权贵议论纷纷,连边境之地?的形势都分外紧张了起?来。

安国公主依旧是那副清淡冷漠的姿态,她身后跟着个小宫女进了寝宫,抬手掀开床幔,便瞧见小皇帝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她回头问于公公,“陛下今日还?未醒么?”

于公公忧心忡忡,“还?不曾。”

安国公主默了一瞬,才道:“孙太医今日诊脉如何说的?还?是不能用药么?”

于公公摇头,“孙太医只说要静养。”说罢又满面担忧瞧了一眼小皇帝,“可怜陛下年?纪尚轻……”

“于公公。”安国公主淡淡打断他,“去御膳房为陛下准备些吃的。”说罢又补上一句,“你亲自去。”

于公公骤然一惊,双目微睁,“殿下的意思是?”

安国公主轻一点头,却不多说,“去吧。”

于公公走后,安国公主又瞧了一眼小渝公公,“让其他人?都出去,满殿人?影幢幢,陛下如何静养?”

小渝公公立马将其余人?都赶出了寝殿。

安国公主又瞧了一眼躺着的小皇帝,对身后小宫女淡淡道:“你留在这里看着陛下,我去去便回。”说完,便出了寝殿。

门一关上,帷幕重重,整个寝殿便显得阴暗无比。小宫女慢慢抬起?头,先是瞧了一眼殿内无比压抑的肃穆,而后目光缓缓落在依旧躺在那里的小皇帝脸上。

距离上一次相见,他消瘦了不少,脸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但唇却是鲜红的,像是浸了血一般,妖艳之中?透着几?分诡异。

不知?瞧了多久,她才缓缓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龙榻之前,而后缓缓蹲下。

赵琦躺在龙榻之上,无知?无觉,那般脆弱,那般易碎。她缓缓伸出手,想?要轻抚一下他的脸,却又唯恐碰碎了他,咫尺之遥,却不敢再近半分。

“为何会这样?”许久之后,空灵哽咽的嗓音于静寂昏暗的寝殿内响起?,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悬于脸侧的手想?要收回,却在眨眼之间被人?一把按住。

原先躺在龙榻之上人?事不知?的小皇帝赵琦蓦地?睁开眼睛,瞧着龙榻之侧满目惊愕的阿暖,微微笑出声来——

“朕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看到赵琦猛然掀被而起?,牢牢抓住自己的手,阿暖先是愣怔了好一会儿,原先担忧焦急的情绪骤然褪下,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你骗我。”

赵琦眼角眉梢有着藏不住的洋洋得意与?骄傲,“如果不骗你一下,怎么知?晓你先前对我说的话都是在骗我?”他斜睨着阿暖,一副“我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没关系,我会帮你认清自己心意”的模样。

阿暖狠狠甩开他的手,忍不住朝他吼了一句:“你联合安国公主一起?骗我!”天知?道当她听说小皇帝命不久矣之时,有多么担心害怕,甚至不惜去求安国公主,只为了能进宫见他一面!

可事实却是他联合安国公主演了一场戏,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只为了骗她进宫见他。

瞧着她神情不对,赵琦这才有些微微慌了神,“我只是求皇姐给?我一个机会。”他说着,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勾着阿暖的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气愤到了极致,阿暖怒不可言,“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是能够赦免我季家的罪过,还?是能劝说我打消不要入宫的想?法??亦或是能劝阻雪茵姐姐放弃入宫?”

这是摆在他们中?间最根本的想?法?,即便阿暖真心担忧着赵琦,也不会为此妥协入宫。

赵琦却蓦然紧握她的手,“可是你不是也喜欢我么?我们可以一起?面对这些问题,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阿暖再次挣开他的手,“陛下你从?来都没能明白,我不愿入宫,根本原因并不是我是罪人?之身,或是雪茵姐姐想?要入宫,而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入宫的想?法?。”

“倘若陛下去了解过季家,便会知?晓,先帝时,季家曾出过一位贵妃娘娘,她的下场如何,我想?陛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赵琦怎么能不知?晓呢?事实上,宫内争斗,他比谁更?为清楚。他并非先帝独子,也非长非嫡,却能以稚龄之身登基,这背后的争斗恐怕不单单是以尸骨堆砌成的血路。

他脸色白了下来,薄唇微微颤抖着,却又坚定而执着:“我,我跟先帝不一样……”

阿暖却摇了摇头,“陛下,我早就不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了。”她微微垂下目光,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我很感谢您的喜欢,只是您的感情于我而言,太过沉重,我承受不起?,还?请陛下能够放过我,也放过您自己。”

句句肺腑,字字泣血。

可赵琦白着脸色问,“你要我放过你,那么你呢?”

“如果放弃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那么你今日为何又要潜入宫中?看我?你自己都不能干脆放下的事情,又如何要我放下?”

阿暖微微咬着下唇,半晌才缓缓道:“陛下,我向?往自由,从?来不愿被规矩束缚。天下女子无数,您往后总能遇到更?合乎心意的。就像雪茵姐姐那般的女子,窈窕美好,她们总是会心甘情愿入宫。”

她的苦口婆心,却换来赵琦的神情冷却了下来,“你不愿入宫,却希望顾雪茵能够入宫?”

心中?泛起?丝丝苦涩,但阿暖还?是毅然决然点头,“是。”

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嫌。

她好似永远都是这般,一旦下定决心,便绝无更?改可能。

“入宫是雪茵姐姐多年?的梦想?,我从?来不会与?她相争,更?不会为了自己而影响她入宫。”虽然她也并不希望顾雪茵入宫,但如果这是顾雪茵的心愿,那么她也想?要成全她。

赵琦的神色慢慢染上阴鸷,“你觉得你不入宫,我就会选顾雪茵入宫么?”

阿暖却压下所有情绪,眼睛眨也不眨望着他,缓缓道:“陛下,人?的一生不该,也不能只着眼于小情小爱。您作为大庆尊贵无比的皇帝,应该时刻谨记家国百姓,先天下之忧而忧,为国为民,尽心尽力。”

赵琦却骤然暴怒,“可你却想?要我立顾雪茵为后!”

“雪茵姐姐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才华横溢,有胆有识。倘若陛下能立她为后……”

“你想?都别想?!”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赵琦暴喝而止。

赵琦望着她的眸子隐隐充血,阴鸷执着,誓不罢休,“如果没有你,我宁愿谁都不要!”

他在阿暖满是苍凉的眼神之中?,神情犹如发了狠一般,狠狠补充:“尤其是顾雪茵,她永远别想?入宫!”

饶是知?晓赵琦性情有些偏执,但阿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他竟会偏激至此,双眸微微瞪大,“陛下……”

“你觉得我在意气用事?”赵琦死死瞪着她,“对,我就是意气用事!我发誓,此生朕的皇后只能是你一人?!其他人?,尤其是顾雪茵,永远都不要肖想?这个位置!”

——

安国公主揉着额角,无比头疼。“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授意群臣早朝之上劝谏小皇帝今早立后的是他;为了让阿暖主动见他一面,吐血装病的也是他;哀求着自己将阿暖带入宫中?的还?是他。

明明事情都是他自己坐下的,为何承担过错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眼见言官于朝堂之上将祸乱宫闱的帽子强行扣在她头上,她就更?加想?不通,甚至想?喝一壶酒压压惊。

送到嘴边的酒壶却被方镜辞拦下,他顺手将酒壶拿走,温声道:“殿下就不该对陛下心软。”倘若没有安国公主纵容,小皇帝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试探阿暖,两人?不会闹到这一步,小皇帝也不会发狠说出“皇后只能是阿暖一人?”这种话。

安国公主也知?道错了,可面对小皇帝的百般请求,即便重来一次,她也没信心能坚定拒绝那双落寞哀求的眼睛。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她长吁短叹,“如今朝中?形势紧张,小皇帝却偏偏在此时闹出乱子。倘若边境战火起?,也不知?道小皇帝能否放下这些小情小爱,先为大庆黎民百姓着想?着想??”

“陛下虽然年?岁不大,但毕竟不是小孩子。”方镜辞温声安慰着,“况且此次装病也是与?陛下商议好的,想?来陛下不会忘却正事。”

安国公主微一点头,语调满含沧桑之感。“希望如此吧。”

方镜辞却关心着另一个问题,“倘若边境战事起?,殿下可要返回西北军?”

“我倒是想?。”安国公主直言不讳,“但只怕朝中?那帮小人?碍事。”

方镜辞默了一瞬,才温声道:“殿下可要听一听景之的建议?”

安国公主微扬了眉梢,“你想?说什么?”

“战事刚起?之时,还?请殿下安居长安,不要返回西北军中?。”

安国公主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你该知?道,我是大庆的安国公主。”

方镜辞点头,“是。”

“既然你知?晓,便该知?道,大庆有战事,我必然领兵前往。”

“殿下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不遗余力,一度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光是景之知?晓,大庆百姓都对殿下感恩涕零。”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劝阻我不要返回西北?”安国公主眼眸如刀,方镜辞却不畏不惧,迎着她的视线直言道:“殿下功绩太高,百姓之中?声威太盛,不管陛下忌惮,百官也对您有诸多猜忌。”

他依旧是那副芝兰玉树、灼灼其华的君子雅姿,面含浅雅笑意,只是眼底未染半分笑意,“陛下先前缴了殿下的兵权,将殿下禁于长安城中?,但因着与?殿下年?少情义,待殿下还?算友好。”

“但殿下可曾想?过,此次您一旦执意重返西北,陛下先前所作所为全都白费,您觉得陛下心中?会没有芥蒂么?”

“如你若言,那我便要视战事于无物,任由大庆黎民身陷战火,家园破碎,而不管不顾么?”安国公主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满腔怒意涌上心头,“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的!”

“但殿下却不得不这么做。”方镜辞依旧端着温润雅致的颜面,但语气却有了几?分咄咄逼人?,“如今朝中?形势如何,殿下心知?肚明。陛下可有重用殿下,也可以一句话收缴殿下兵权。殿下不是不能拯救黎民于水火,而是不能贸然出击,否则惹得陛下猜忌,只怕殿下将来的日子会更?难。”

“就因为怕陛下猜忌,便要我眼见百姓遭难而不管,我做不到!”安国公主眼眸中?溢满怒意,“倘若面对山河破碎,所有人?想?到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那么国破家亡就是迟早的事!”

“身为大庆的安国公主,我做不到。”

言之灼灼,掷地?有声。

方镜辞还?想?再劝,但是看到安国公主的眼神,便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建议。

他只能微微叹息一声,“殿下为国这般尽心尽力,可又有谁会感谢殿下的恩德?”

见他语气放软,安国公主顿了一点,也稍稍收敛怒意,“哪能事事都想?着获得他人?感谢?倘若为国殚精竭力全是为了有所回报,那些为了大庆开国慷慨赴死的勇士,又该如何?”

“为家国而死,本就是每一个国人?的信仰。”

——

千里之外的平遥城。

自从?安国公主亲自到访后,总兵梁克进便时时严守城门,即便是除夕新年?,也毫不放松。

但出了正月都有两三个月,平遥城也染上一片青葱绿色,靖南之地?还?是悄然无声,没有半点反叛之意,看守城门的将士们便不由得松懈了几?分。

这日戌时一刻,梁克进再次前来巡视,却瞧见守卫南门的将士昏昏欲睡,顿时怒不可遏,下令将当晚当值的所有将士杖责三十。

重新布置好城门守卫后,梁克进这才骑马返还?总兵府。

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声,梁克进蓦然拉住缰绳,马蹄高扬至半空,跟在他身后的副将顿时被吓了一跳,不由问道:“将军,怎么……”

话还?未问完,便见梁克进脸色不对,扔下一句“速去将城中?剩余兵力都调至南门”,便策马朝着南门而去。

副将不明所以,但主将有令,他不得违抗,便得令而去。

梁克进匆匆赶回南门,还?未下马,便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他心中?一惊,想?也不想?便将腰上长刀抽出来。

轻声下了马,他正要朝着城楼之上走去,便见到一个士兵满身血迹,跌跌撞撞从?城楼之上下来。他浑身是伤,尤其腰腹处被捅了道大口子,血流不止,几?乎一步一个血印。可他仍旧撑着一口气,几?乎是爬着下了城楼。

瞧见那人?,梁克进几?乎不能呼吸,眼眸中?有泪光闪烁,来不及多想?,他大步上前,在那人?将要跌倒于地?前,一把将人?扶住,“怎么回事?”满面忧心焦急,恨意几?乎喷涌而出。

而那人?一抬眼瞧见他,眼眸顿时一亮,“总兵大人?,有敌袭!”

话音未落,梁克进便猛觉腰腹狠狠一痛。

他一掌挥出,将那人?击出半丈远。

那人?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头一偏,就地?气绝身亡。

此时他的亲卫才匆匆赶了上来,慌忙将他扶住。梁克进低头一看,便瞧见自己腰腹处插着一把半尺长的短刃,只余刀柄在外。

他苦笑一声,到底还?是中?计了。

然而敌人?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在他一掌拍死刺客、被亲卫扶住的短短时间内,已?经有穿着平遥城守城军兵甲衣裳的人?,持刀从?城楼之中?杀出。

梁克进推开扶着他的亲卫,紧握手中?长刀,眼眸之中?战意到达了一个顶点,“誓死守卫平遥城!”

他身后亲卫也纷纷抽出腰间长刀,怒吼道:“誓死守卫平遥城!”

作者有话要说:方镜辞:好不容易的出场就是跟公主吵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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