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贺兰青从院外进?来,她便站起身来:“是杭大哥还气不过吗?”
贺兰青笑笑:“他是气得不轻,我就没去他那,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那你……”崔书宁虽然拿她当朋友,但也不好过分插手干涉她的私事,一时间气氛难免略显尴尬起来。
贺兰青却是再次露出笑容:“你不用这样的,我不是一时冲动,仔细考虑了之后才与你们说的,你也不用担心我若是去了北狄会过得不好,应该怎么在宫里讨生活我是有经验的,总不会走弯路的。既然是重新开始,那么换个地方,其实是会更好,就是……当初不该招惹顾大人的。”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所?有?人的眼里看着她都似乎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可事实上……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哪怕是直至今日,又哪怕仅仅只是提起一个人的名字,都会眼眶发热,心头苦涩。
崔书宁看到她微红的眼眶,一时也跟着有?些难受:“我不是怕你在北狄过得不好,如果你就是执意如此……那咱们就缓一缓,等沈砚这边的事情定了。等他能做主了你再走,到时候就算真?到了那边,有?娘家人给你撑腰,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古往今来,婚姻都不仅只是单纯两个人的事,而是相关的两个家庭的事。
尤其是在这个女子婚嫁不由己的时代,有?个背景强大又肯护犊子的娘家,几乎是可以保命的。
贺兰青听她这样说,就又忍俊不禁:“怕是萧翊等不得。而且就算我早走一步,将来小砚能做主了,你们还能不认我这个自家送出去的人吗?”
如果她只是呆在京城等着沈砚去行事,那么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她应该就不会再舍得走了。
当然,现在也并非就是舍得,只是上辈子她浑浑噩噩蹉跎一世,总觉得人生不该是那个样子的,一直都郁郁难平。如果能顺顺当当的嫁了顾温,以后做他的贤内助,相夫教子,确实也会很美满,她也会很知足。可是现在造化?弄人,横生了变故出来,如今这样的大局面和处境之下?,如果她还是一味地龟缩起来,等着沈砚和他大哥拼命去荡平前路,再平顺安稳的送她去嫁人……
这样的她,跟上辈子一切由人做主的她又有几分不同?
她已经懦弱无能的过了一生了,这辈子,就总觉得脚下?的路该自己去走。
虽然兄长愿意护她,保她,这会叫她觉得踏实和温暖,可她就是不能心安理得的只等着坐享其成,总有种自己想要做点什么?,又该做点什么?的渴望在血液里翻腾叫嚣。
至于顾温……
大概他俩真的是生不逢时,有?缘无分吧。
崔书宁想了想,也是觉得眼前这事是又复杂又棘手:“确实。沈砚在这个时候起事,只怕他现在就更是迫切需要和北狄缓和关系,拉到这个同盟了,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赶紧把你和北狄的这门婚事给敲定。”
贺兰青拍拍她的肩膀,却反过来安抚她:“没事的,我心里都有数,而且还有?我大哥在,我们俩彼此扶持帮衬着也不算孤立无援,就是你和小砚……可千万争气,这样我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话到此处,崔书宁就真是完全没的劝了,又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回栖锦轩的路上她还顺便绕路去了趟花园,好在沈砚算是靠谱,应该是已经过来把那俩小的给逮回去了。
她绕了一圈,于是就直接回去了。
这会儿天气都已经热起来了,两个孩子又在花园里跑着玩,出了一身汗,脸都花了。
崔书宁嫌弃的很,叫桑珠打了水直接给他俩洗澡算了。
这两天她已经在刻意培训了,孩子毕竟还小,不能自理,她试着开?始放权让桑珠和方娘子带他们了,她和沈砚尽量少插手。
崔小砚一个男孩子,本来就野得很,适应的可谓相当不错,崔小宁还不太行,但是吧……
这个事情身边有?个对照组,同龄人在一起总要合群的,她跟着崔小砚一起,有?时候糊弄糊弄也能将就过去。
等桑珠和方娘子给俩孩子洗完澡,崔书宁帮着一起给他们穿好衣裳就弄床上去睡午觉了。
她和沈砚坐在旁边,让桑珠和方娘子哄的。
俩孩子跑累了,很快就乖乖的睡了。
方娘子没什么?事做就下去了,桑珠则是去厨房给他们夫妻拿了午饭过来,刚好欧阳简有?事要禀报沈砚,和桑珠前后脚,也过来了。
沈砚虽然不会什么?事都特意告诉崔书宁知道,但他俩说话也不会刻意避着崔书宁和桑珠,说的还是北边的战报和事情的具体进?展。
崔书宁倒是还好,桑珠那里却听了没两句就胆战心惊了。
等他们说完,崔书宁就与沈砚说道:“虽然筹谋多年,你凡事都提前做了章程,手底下?也很有?一批信得过的人,可是战事一起,局面就是瞬息万变的,你确实也该过去了。再过两天吧,你带上桑珠和崔小砚他们从南城门走,届时对外会说是因为战事原因?,叫你们提前去南边避一避,顺便清点收缩产业。桑珠和两个孩子我安排他们去南边找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到时候你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桑珠吓一跳,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到叫她紧张了:“我带着两个小主子走?那姑娘您呢?您不走?”
“我走不了啊。”崔书宁边吃饭便道。
事情她都是仔细权衡考虑过的,所?以现在说来倒还轻松,“贺兰青在备嫁期间,而且所?谓的叛军又没有兵临城下,真?的打到这京城外头,我要是在这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一起卷包袱跑了,这不平白惹人怀疑吗?”
桑珠仔细听着她说,虽然觉得有?道理,可是丢她一个人在这却怎么都心里不踏实,只能朝沈砚递过去求救的眼神。
沈砚也看向崔书宁。
他虽是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却是显而易见的严肃。
崔书宁与他四目相对,过了会儿又回头看看分别睡在床上和榻上的一双儿女。
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哪怕暂时陷入困境也容易想办法脱身,最不放心的就是孩子。
只要把孩子远远的送出去……
就哪怕做最坏的打算,沈砚的身份露馅了,萧翊一时之间只要攥不住两个小的,他们大人之间就怎么都有周旋的余地的。
可是——
她虽然也信得过桑珠,但如果父母都不在身边,只叫桑珠带着两个这么?小孩子一起生活,心里也还是不怎么舍得。
纠结之余,于是就又改了口风,试着和沈砚商量:“也或者?出城之后,你再直接带着他们一起改道,都到北边去。这样的话,对外就直接声称是你的夫人和孩子,别叫桑珠和孩子公开露面就好。这样一定程度上还能帮着混淆视听,因?为我还在京城,应该也不会有?人会联想到你我之间会有?关联。”
陆星辞下?黑手的事,她没跟沈砚说,因?为沈砚那臭脾气一点就着,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事之秋,不能让他着,所?以他告诉他陆星辞和北狄有?牵连时就只解释说是因为顾泽的毒,进?而从金玉音那里撬出来的内幕消息。
而沈砚留京的那些暗卫——
她跟那些暗卫也言明了利害,他们都忠心,只要对沈砚好的,也会遵从,所?以这事就保密很好。
但是想想陆星辞那个女人无孔不入的手段和不择手段的用心,崔书宁还是免不了暗暗后怕,就又再嘱咐了一遍:“不过他们住的宅子你暗处一定要多派几批人手给护住了,这年头不讲武德的人多了去了,万一萧翊方面知晓你这个叛军首脑已有妻儿,派人下?黑手挟持人质那就遭了,要防范好。”
沈砚其实跟她是一样的想法,孩子是不能离开?父母的,不管是跟着谁,总归身边至少得有?一个人。
但现在崔书宁不能撇了贺兰青离京,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心里不乐意,就一时冷着脸不出声。
欧阳简在旁听了半天,眼珠子转了转,这时候突然就有?点跃跃欲试的反驳起来:“三姑娘,你们两口子这也太不地道了,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桑珠毕竟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你让对外说她是我们少主的夫人?这不明摆着毁人名节,我们少主将来是能顺水推舟收了人家还是咋地?这也太占人便宜了吧?”
沈砚满心满眼就崔书宁这么?一个,而且他还是个臭脾气,就算自古家里男主人都有收房女主人陪嫁的传统,但是这一条到沈砚这妥妥的行不通。
再者?说了——
崔书宁又是个小心眼的天下第一母老虎。
也不是说她会单排斥自己身边的丫头与她共事一夫,欧阳简就是知道,他家少主这辈子就注定只能吊死在这一个女人身上了,纳妾收通房的事,想都不要想,要不然崔书宁就算不能把他家房顶给掀了,也能先把他天灵盖给掀了。
就因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他这么?说倒也不忌讳桑珠在场。
而且这话细品起来又好像是在替桑珠考虑和打抱不平。
桑珠狐疑的打量他,正纳闷他今天会这么?好心,就见他又瞬间紧张严肃起来,自告奋勇的站起来:“反正你们还怕小主子们会被人惦记,那就直接对外说是我媳妇儿和孩子不就得了。我沾点小主子们的便宜无伤大雅,总比让我们少主毁人家姑娘的名节好。”
沈砚盯着他,冷笑出声:“我毁人名节,你就不毁了?”
欧阳简这就突然扭捏起来,摇头晃脑的扯扯衣角:“我这不是能负责么……您又不能……”
崔书宁:……
得,这说什么?毁人名节,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来的。
桑珠被他气得登时也是脸通红:“你胡说什么??”
欧阳简偷瞄她一眼,还是扭扭捏捏的既没有?改口也没有道歉,反倒是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