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和沈砚虽然也很意外,但?是联想?到?杭泉之前那个讳莫如深的态度,两人立刻就反应过来……
这绝不是顾温心血来潮的决定,而该是杭泉进京之后的第一站并非是自家,他应该是先去?找了顾温一趟,并且当?面和顾温把事情说开了。
顾温其?人,崔书?宁还算了解,他在永信侯府虽是庶出,却自有自己的骄傲和骨气,这些年凭着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摸滚打?爬至此,绝对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而在婚事上,他单了这么些年,直到?遇见贺兰青之后才决定娶妻,也可见他在感情上是个宁缺毋滥的人。
虽然崔书?宁心里起码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就算他知道与贺兰青成亲背后将要面临的牵扯,也应该可以坚定的不去?改变初衷。
但?毕竟——
这次事件背后牵扯的太深,涉及的事件也太大了。
牵扯两国,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萧翊这个当?场皇帝的眼中钉。
崔书?宁虽然不能完全赞同瞒着顾温进行这桩婚事的做法,但?是从私心上讲,他现在和贺兰青两情相悦,使用一点欺瞒的手段让他们先顺利的喜结连理,这在她看来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样还是比较稳妥的,两个当?事人都可以一身轻松,带着喜悦和美?好的向往先把婚给成了。
只要后面的事,夫妻两个携手一起面对就是。
可是——
杭泉却居然破釜沉舟先去?找了顾温。
他应该是想?借由这件事,也顺便最后一次当?面确认了顾温对他妹子的心意吧。
崔书?宁一样也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但?是说实话,他这么做却绝对是承担了风险了。
不管怎样,崔书?宁和沈砚提前是多少有几分心理准备的,所以顾温此言一出,在座的反而是贺兰青最是意外和震惊。
她拧眉,诧异的看向顾温。
顾温这人一向行止稳健的,他不该如此。
顾温悄然回眸,微不可察的冲她勾唇笑了一下。
这大约是个只有他俩人才懂的默契表情。
贺兰青刚想?起身的动作就又压了回去?,只是手指用力的扣住了座椅的扶手,表情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和迷茫的看向杭泉。
杭泉手里端着个茶碗。
他是不想?让贺兰青知道其?中内幕的,所以面上还做出矜持的姿态,沉吟片刻才半真半假的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从小疼到?大的,你这样倒是叫为兄觉得?你是在跟我抢人的。”
顾温也露出了笑容来:“是我的问题,我恨自己没?有早些表明了心意,数次往来于北境都错过了当?面求娶的机会。我与……阿青,相见恨晚,便想?着能多一刻的相守便多一刻吧。我知道兄长舍不得?,就更怕夜长梦多,您再犹豫两次便改主意了。”
杭泉对他这个妹妹,确实十分的疼爱。
他们母亲去?世的早,后来妹妹又遭了自己和父亲的连累,吃了许多苦,他待这个妹妹真的可以说是长兄如父一般的呵护了,但?同时又为了补偿,而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和自由。
如今贺兰青也蹉跎到?二十好几了,虽然样貌好,性子也好,是完全不愁嫁的……
这些年杭泉是一边盼着她能早点得?遇良人,嫁出去?,又一边矛盾的心中不舍。
毕竟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唯一的亲人,他怕别人待她有丝毫的怠慢和不好。
顾温这么说,倒也符合他当?前的心理。
他目光凝滞,眼中也有几分矛盾之色。
贺兰青感觉不妥,就站起来走到?顾温身边去?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原来定的婚期本来也没?差几日了。”
顾温握了下她的手,拍拍手背,又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两人正打?着眼底官司,杭泉那边就从当?机状态下重启了。
他站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却分辨不出究竟只是沮丧的叹息还是终于有了决定的释然,总之他说:“那我姑且就信你一次,日后你若是对她不好,我不会饶你。”
听着只是议亲时候惯常会说的一些场面话,贺兰青却明白……
杭泉说的并不只是一句场面话,泪水顿时湿了眼眶。
崔书?宁没?有兄弟姐妹,本是无?法对这种手足情深感同身受的,但?他知道杭家兄妹稍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如果北狄和萧翊达成共识,让杭泉回归北狄,贺兰青这一嫁,他们兄妹可能余生都要天?南?北,不会再相见了。
杭泉说是嫁妹妹,实际上却是拿了所有的气运来赌顾温的人品,这其?实是与临终托孤无?异了。
她心中感触,居然也莫名跟着多了几分感伤的情绪。
沈砚看在眼里,皱了下眉……
这女?人以前可没?这样的小女?人气质,心大的很,轻易不会被旁人的事触动的。
但?既然一眼看出了崔书?宁的情绪不太高,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就抓起她搁在桌上茶碗边上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手指。
崔书?宁的思绪被干扰,转眸看过去?。
对上他的视线。
沈砚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他冲她抬抬下巴,瞪眼,以示不悦。
他还是跟早些年一样,一副傲娇的臭脾气。
崔书?宁纵然心情不好,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贺兰青的婚事就这么仓促改了日子,顾温与与杭泉商定了一些细节之后,贺兰青亲自出门去?送顾温,崔书?宁和沈砚则是带杭泉去?给他准备的院子安置。
崔书?宁给他安排在常先生以前住的院子里了,过去?的路上沈砚直接问他:“是你去?找过那位顾大人了?”
杭泉明白他和崔书?宁的顾虑和意思,但?表情之间?却无?半点唏嘘或者后怕,他说:“我知道这件事很大。要冒触怒龙颜的风险,这世上是没?几个人能扛得?住的。是阿青千挑万选最后选中的人,按理说我本该不惜一切成全她的,可若是这个男人替她扛不住事儿,那么就算是让她忍痛割爱……她跟着我,即使嫁不到?真心爱慕之人,至少我会拿命护她,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叫她受丝毫的委屈。”
爱情很重要吗?
作为一个兄长,起码杭泉不这么认为。
如果顾温值得?托付,那么妹妹能嫁了两情相悦的郎君,他自然欣慰。
若是那男人靠不住……
要来作甚?!
崔书?宁以前和杭泉接触的不太多,一直觉得?他就是个有点豪爽有点大线条的糙汉,却是这一刻,又对他有了崭新的认识。
这个男人,看着粗犷,实际上内心也自有他的柔软与担当?。
他既然这样说,她和沈砚也没?别的话可说了,只是望定了杭泉由衷的感慨:“有你这样的兄长,已经是阿青最大的幸运了。”
贺兰青上辈子生活在一个所有人都只顾争名逐利的大家族里,这辈子遇到?杭泉这样的兄长,算是补全了上辈子所有的缺憾,这的确是她莫大的幸运。
杭泉闻言怔了怔。
他一个男人,就算真的疼爱妹妹,其?实说实话,总归也会有许多疏忽的对方?,做不到?面面俱到?。
崔书?宁是不常夸人的,而且这女?人向来不着调,嘴上说的恭维话也大可不必当?真。
但?是这一刻,却从她的神情语气中看到?了认真。
杭泉一臊,顶天?立?的汉子,居然生生将脸羞红了几分。
贺兰青的婚事提前了,崔书?宁和顾温两方?面就都要重新下帖,邀请宾客准时到?场观礼,而且为了造势,两边还搜肠刮肚的尽量又多请了一些宾客,为的就是把这场婚事的排面做的越大越好,知道的人越多,之后就越能抵制万一萧翊别出心裁的暗箱操作。
崔书?宁并不知道那天?私底下顾温是怎么安抚贺兰青的,总归贺兰青之后也配合的准备起来。
只是需要她做的事情不多,她试了嫁衣,又跟崔书?宁请来的喜娘熟悉了一下婚礼当?天?的流程,然后就闭门不出。
她绣给顾温的那条腰带还没?绣好,婚礼突然提前了几天?,时间?就很紧了。
虽然没?绣完也可以带过去?等婚后找时间?接着绣,但?她还是想?着赶在成婚之前给弄好了。
两家人风风火火的又忙了一天?半,五月初十,下半夜四更多点儿崔书?宁就起床去?贺兰青那帮忙她准备了。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沈砚和孩子们混熟了,他用点耐心的话,差不多能替崔书?宁一下,基本都能哄住了,崔书?宁就把他留在房里搂着俩孩子继续睡了。
辰时整,顾温就骑着高头大马,在震天?响的鞭炮锣鼓声?中来迎亲了。
贺兰青父母都不在了,便由杭泉顶替了高堂的位置,喝了新人敬的茶。
仪典进行的很顺利,畅园这边热热闹闹的将新娘子送出门。
这边家里也要宴客,但?崔书?宁和沈砚两个都不靠谱,他俩都想?跟去?顾家看新人拜天??,就把招待宾客的事交代给了崔家人,他俩揣上孩子给跑了。
顾温家里那边,他虽然和永信侯府的关系冷淡,但?婚嫁一事却也容不得?他赌气,顾太夫人是他亲自登门客客气气请来坐高堂的。
他这个朝廷新贵本来就炙手可热,很多人正想?巴结,再加上永信侯府的面子,不请自来的道贺官员都有不少,他那宅子里空前的热闹。
崔书?宁和沈砚一人抱一个孩子挤在人群里观礼,崔书?宁纯粹是个看热闹的,可沈砚看着一双新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拜天??,突然想?起来他和崔书?宁之间?还啥都没?有呢……
他转头看那女?人,拿肩膀撞了撞她,愤愤不平道:“以后我一定给你补一场盛大的大婚仪典。”
崔书?宁对这个事并不执着,侧目看他那副表情就没?扫他的兴,乐呵呵道:“好啊好啊,到?时候咱们压轿童子都是现成的了,自给自足。”
沈砚:……
再转念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他到?时候一顶花轿名正言顺把他们娘仨都抬回去?,想?想?也是心里美?滋滋。
这一得?意就有点忘行,就差把嘚瑟二字写在脸上了。
崔书?宁看他那个长不大的熊孩子样,也只剩翻白眼嘲笑了。
两人混在人群里,今天?到?场的人多,其?实他俩并不怎么显眼。
堂上站在顾太夫人身后看一对新人行礼的顾泽不好在这样的日子摆臭脸,但?如果了解他的人细看,明显能看出他眼神恼怒晦暗,盯着崔书?宁那看了一会儿,大约实在觉得?刺眼,就移开了视线。
按照大周朝的婚嫁礼仪,一双新人拜天??之后要向长辈当?面敬茶,长辈喝下新人茶,这场婚礼才算正式礼成。
一双新人刚拜了天??,顾温也给顾太夫人敬茶完毕,正端了托盘上的另一杯茶递给贺兰青,又低声?提醒她:“小心烫……”
声?音很小,贺兰青的脸孔藏在大红的盖头后面,微微颔首。
却是在她刚将那茶盏接在手里的瞬间?,院子里从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有人高喊着:“圣旨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