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当时半睡不睡的,她都听见青沫说话了,不过不曾理会罢了。
沈砚给她擦干头发,又把她挪回床上去,拉过被子盖好。
崔书宁在被窝里蹭了蹭,给自己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好。
她虽然一直也没睁眼,但是被搬来抱去的来回折腾,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睡着。
沈砚半撑着身子趴在旁边,手指将贴在她脸颊的几根发丝拨到耳后,然后吻了吻她的脸颊。
崔书宁一开始没想搭理他。
但她越是不理,沈砚就越是跟个故意博取关注的孩子似的没完没了,围着她嗅来嗅去,不时又拿唇来蹭。
崔书宁被他搅扰的不胜其烦,终于睁开眼,顺手拍了他一巴掌:“你?属狗的?”
沈砚的眸中于是浮现一层笑意,手掌又贴着她额头蹭了蹭:“不吃东西么?”
崔书宁懒得动弹:“我要睡觉。”
沈砚:“我陪你一起?”
当然,他这个睡觉指的就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崔书宁也没误解。
她也明白沈砚这一直以来的意图,他就是想她接纳他,然后两个人应当应分,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但是她现在不能答应他。
这还?远不是他们两个能安逸谈个恋爱和享受生活的时候。
沈砚再得寸进尺,她就怒目而视的瞪他。
沈砚大概是被她拒绝的次数多了,此时反而像是麻木了,再也或者他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关系至此,她也不可能再跑掉,所以反而心态极好,也不生?气,反而是又再笑了。
他目光专注的注视着她的脸:“你?也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说的么?”
他大概就只是腻在这里不肯走,崔书宁倒不是觉得他是为了之前青沫那话而走了心。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而且在她认识沈砚之初她就已经是顾泽的妻子,对这个时代男人对女人的要求而言她身上本来就已经诸多瑕疵,本来就是不完美的。
她和沈砚一路走到今天,无论是单说她对沈砚的了解,乃至于单就她自己而言……
这么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别说她这个身体以前没和顾泽有过夫妻之实,就算那时候早就坐实了夫妻名分,沈砚这一路追随她到这里,他也一定不会计较的。
崔书宁作为一个现代穿越女性的思维,所谓在婚姻中从一而终的论调对她而言就是狗屁,选错了路当然要及时回头,如果所托非人,当然得立刻止步止损,曾经眼瞎不可怕,却真的不能破罐破摔的作践自己。可是作为一个女人,一旦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她其实又多少有点庆幸,庆幸当年在顾家崔氏和顾泽之间没有真的发生?点儿什么。与爱相关的所谓婚姻,总是美好值得向往的存在,她也想把最初最完整的美好献给值得的那个人才会觉得了无遗憾。
但是关于这个问题,她并不觉得是需要宣之于口,当面去和沈砚讨论的。
当然,她也不会拿这个找茬儿去试探他的态度。
人是她选的,路也是她自己决定要走的,哪怕初衷仅是为了另一个人,但她也依旧会自己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不会觉得这是她为了别人做出的牺牲和承受了委屈那般去邀功。
所以,她只是看了沈砚一眼,缄口不言。
沈砚与她对视,良久,眼中眸光却沉淀了更多深情,他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不闹你了,你?休息吧。不过不要睡太久,一会儿缓过来记得起来吃东西。”
崔书宁闷声不语,嫌弃的闭上眼。
沈砚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放下床帐遮挡外面过盛的天光,这才转身离开的。
因为青沫的口无遮拦,桑珠总担心会出事,就一直没敢离开,一直守在屋子外?面,竖着耳朵听,虽然没听见里面有起争执,但终究还是不放心,待沈砚走后她还?是悄悄推门进来想看一眼。
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本想确认一下崔书宁确实没事就走的,不想崔书宁却又爬起来,掀帐子叫住了她:“桑珠。”
桑珠连忙收摄心神走过来;“奴婢以为您睡了。”
崔书宁也颇有几分窘迫,手掌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你?去益正堂,找小朱大夫再给我拿副药。”
桑珠循着她视线看过去一眼,立刻就懂了,只是忍不住担心:“大夫说那个药也不能常用,喝久了会伤身的。”
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崔书宁当然是懂,尤其是女性的生?育系统更要相对脆弱许多……
她嘴角扯出个笑容来:“你?去拿吧,我心里有数。”
桑珠也不能劝着她不喝药,毕竟她和沈砚现在这样……确实不光彩,万一再怀上身孕那就更没法弄了。
她快去快回拿了副药。
朱家父子的店铺如今就掌握在沈砚手里,虽然沈砚不作妖的时候几乎早忘了这家人的存在,但他们做人还是本分的,对崔书宁的事保守秘密很严,也不多事,但是好巧不巧,桑珠都尽量避着人了,她拿了药回来,正往后院去的路上却撞见了常先生?,顿时尴尬起来。
常先生?见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过来人了,反而十分从容,扫了眼桑珠手里没有写?药名的纸包:“抓给崔家丫头的?”
这种事,对女儿家而言到底是羞于见人的,桑珠低着头闷声应了:“嗯。”
双手紧紧的把药包给抱住了。
常先生?却没有多管闲事,径自走开了。
桑珠不能让旁人知道崔书宁拿了这个药来喝,就搬了小炉子回院里去给她煎,一边煎药一边胆战心惊的,就恐是常先生?把消息吐露到沈砚那里沈砚要暴走冲过来撒泼。
但是战战兢兢的一直把药煎好送给崔书宁喝了,又把药渣都烧了,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她想着该是常先生?没有多嘴去告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而事实上,常先生?却并没有那么好的操守,和她错身而过之后直接就去栖迟轩找了沈砚,说话也很直白:“崔家那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我刚撞见桑珠去朱家的医馆给她抓药……那种药虽然只管一时,但吃的多了一样会损伤身体。你?要想拦着就赶紧去,不过吧……我瞧着起码就目前人家是没打算着要给你?生?娃娃。”
沈砚正坐在案后写信,闻言,不由的狠狠一愣。
他一个男人,又是头次进入这样的角色,确实对这方面既没有概念也没有经验,常先生?提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一茬儿,下意识捏紧手中毛笔。
他和崔书宁之间又不是什么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他是真心实意做长久的打算要和她在一起的,自然也是由衷的盼着能有延续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子诞生?于这世?上。
可是现在——
这并不仅仅只是崔书宁愿不愿意的问题。
就目前他的处境和能力,如果崔书宁肯于妥协,那么至少他可以保证把她和孩子都隐于幕后给藏好了,严密的保护起来,绝不会叫他们有丝毫的损伤。
可是他限制不住崔书宁,也不想限制她。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的人生,她不是他圈养的金丝雀,可以凭他审时度势随意的操纵摆布就好。
他若硬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那般对她,不仅会彻底毁了两人的关系,甚至于如果他强行逼迫她了,那么将来那个被他困于一隅之地的女人这与一个被他囚困起来替他生?孩子的工具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当然不会那么想,如果崔书宁愿意,他也很乐意她依附他来生活。
可现在——
显然,她不是那么想的。
沈砚手里的笔捏了许久,直至笔尖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大片墨迹,他指关节也因为太用力而露出苍白骨骼的痕迹。
他在挣扎,在伤害她的身体和违背她的意愿之间,艰难抉择。
最后还是咬牙道:“先随她去吧,您就当我不知道。”
常先生?耸耸肩,他约莫也早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也并不意外,转身要走。
“先生?。”沈砚却又叫住他,“你?找一下陈老,让他帮忙调个好些的方子出来,到时让朱家父子转交桑珠。”
“是药三分毒,关键是你呐!”常先生?一语双关的提醒他。
沈砚鲜见的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也不吭声了。
常先生?却是相当佛系一老头儿,该传的话他传到了,旁的就不干涉了,转身又款步踱了出去。
崔书宁喝避子汤那事儿沈砚就当不知道,只是借着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这个契机,他还?是想尽量挽回下崔书宁对他的日常态度,傍晚时分踩着饭点儿又过去了。
崔书宁跟他翻脸之后,两人除了在皇陵那个早上就再没有同桌吃过饭。
崔书宁知道说不听他,也懒得跟他废话,两人将就着一桌吃了晚饭,崔书宁这一整天都恹恹的,自然也提不起力气去练功,只到花园里散步一圈消消食。
沈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身子本来就疲乏走路慢吞吞,身边还?跟个人,她就感觉自己跟是个老弱病残孕似的,没人歧视都自己嫌弃自己,所以只勉强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沈砚跟着她又回了栖锦轩。
崔书宁一脚跨进门来就拧眉顿住脚步,转头斥他:“你?还?跟?”
沈砚确实还?想跟,这时候就明目张胆的耍赖不肯走。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展开温柔攻势,连哄带骗的把她往门板上一按,凑上去含蓄着吻了她一遍,后才又抬起眸子缱绻眷恋的低声问她:“我还?是不能睡这?”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