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带着沈砚在镇子上住了五天,待他病彻底好了才重新启程。
这几天的折腾下来,这崽儿本就不圆润的小脸儿就越是像颗打蔫儿的小白菜似的,一副虚弱的营养不良样。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沈砚才弱弱的跟她商量:“能?不能?绕路先去接一下常先生他们?”
由于青沫就是个小吃货,自从他们离开京城之后她就粘着常先生蹭吃蹭喝的时间多,这一个多月她不在,崔书?宁属实没觉得生活有什么不便,都差点忘了自家也还有个拖油瓶寄存在沈砚那。
她其?实不太想迁就沈砚。
毕竟她连他都想甩了,为什么还要特意绕路去接他手底下的人?
她甚至脱口就想说大家在这里分手,你?找他们去吧……
然则话?都到了嘴边,瞧着沈砚抿着唇小心翼翼等?她首肯的那个样子,心一软,就只能?放弃挣扎,妥协了:“嗯。”
沈砚露出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垂眸安静的继续吃饭。
崔书?宁心里却是百般不得劲。
这几天沈砚病着,他不愿意让桑珠近身,她又不放心让欧阳简来服侍,就不可避免的得亲力亲为额外的照顾他一下,也就除了一开始的那个时候他病情最重时耍赖含糊着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后面?等?精神好些?了,就立刻又收了分寸,既没有趁机死缠烂打的占便宜,也尽量少说话?来招惹她。
但也就是这种欲言又止又隐忍克制的小模样,就越是能?撩拨的崔书?宁心里持续的不自在。
她隐隐觉得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可他这样她就是完全没有抵抗力,又拿着他完全没办法。
她对?陌生人和划归敌对?阵营里的人,能?够做到立场坚定,软硬不吃,但是对?身边亲近的人——
永远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沈砚这病得恹恹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样,偏还乖巧的不得了,随时随地一副小心翼翼为了不惹她不高兴的小媳妇样儿,每每都要让她产生出一种矛盾的错觉,她就是个欺负小可怜儿的混账东西。
所以这回她本想着再趁机撇了他,却又很清楚撇也撇不掉,她就算不答应去接常先生,他最多就是自己妥协,先跟着她走,然后等?回了京城再重新安排欧阳简去接人罢了。
反正?都是甩不掉的,崔书?宁也没了脾气与他计较,索性?就把脑袋一蒙,瞎几把过吧。
一行人改道去了年前落脚的那个州城,这一个多月没见,小青沫非但没见得不适应,反而?被养的精神和气色都极佳,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眼见着脸蛋儿是又见着更加圆润了一圈。
崔书?宁捏捏她肉肉的小脸儿:“以后管着点儿自己的嘴,不是舍不得你?吃,你?要再这么长胖下去,对?身体不好,胖也会胖死人的知道么?”
青沫对?自家主子还是信服的,知道她是真为了自己好,笑嘻嘻的点点头?,再看被小元和欧阳简扶着不胜娇弱从马车上下来的沈砚却不满起来,扯着崔书?宁的袖子小声抱怨:“主子您这可不地道,常先生和小元可没亏着我,您把小公子带出去怎么还把人养病了?”
崔书?宁:……
说她苛待沈砚,崔书?宁是绝对?不肯背锅的。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沈砚这熊孩子死心眼,想不开,细算起来她那么对?他似乎真能?构成变相的精神虐待了。
可是这事儿难道还能?怪她么?
崔书?宁一时心虚又心烦的厉害,面?对?小青沫的指责倒是不好回嘴了。
一行人在这边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重新启程南下回京了。
沈砚借着生病还没养好的由头?,顺利又挤回崔书?宁的马车上,虽然崔书?宁如今对?他的惯常态度就是不搭理了,但后面?的马车上常先生捻着胡子对?前景还是颇为乐观的:“虽然跟一开始那会儿没法比,但好歹是又能?走一路了,你?们这一趟也不算白出去了。”
欧阳简打马跟在他的马车旁边,马车里还坐着桑珠,小元和青沫坐在车辕上驾车。
欧阳简从车窗瞥了眼里面?神情略显尴尬的桑珠,语气略酸:“还说呢,眼瞅着小半条命都没了,也不知道那三姑娘心肠是什么做的,也就是咱们小公子死心眼,想不开。就这么个弄法,他再折腾两次……怕是小命儿交代进去也没什么用。”
桑珠被他盯得也是两边不是人,皱着眉头?壮声势,却明显底气不足:“我又不是不想帮忙,我们姑娘那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小公子都拿她完全没办法,我怕是一开口她就得先恼了我了。”
如果换个人,明知道崔书?宁不乐意还死皮赖脸的往上帖,桑珠也能?同仇敌忾,厌烦恶心的要命,但是这个违背崔书?宁意愿穷追不舍的人是沈砚……
桑珠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沈砚等?于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真的就跟自家的孩子一样亲切。
还是那句话?,如果换个人,他去给别家的姑娘献殷勤却屡次遭拒,桑珠也得义愤填膺的骂那家姑娘眼瞎没品位。
但是现在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怎么样?
反正?问题的症结就在崔书?宁那,他不乐意接受沈砚,那就谁也别瞎蹦跶,没用,最后能?走多远,成不成的,全看沈砚自己的造化。
这会儿年都过完了,崔书?宁赶路也不着急,一行人走走停停的又磨叽了十余日才总算抵京。
这一走数年,再回来竟也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了。
崔书?宁仍是带着沈砚回畅园,这几年他们不在,家里倒是一切如故,留守在家的那批下人还算尽职,日常洒扫整理不懈怠,园子里的一切都未显出老旧来,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批丫鬟十来个人,其?中?一半都嫁了人,有两个孩子已经可以满地跑了。
这事儿是崔书?宁走前交代他们的,由于这些?人签的都是死契,没她这个主子点头?,她们婚嫁是不能?自主的,崔书?宁当时也不确定自己这一趟出去多久才回,那些?姑娘里面?大的当时就十五六了,虽然在她看来再等?十年也不晚,但毕竟大时代的价值观里不能?接受,所以她临走就撂下话?了,满了十六的她们愿意嫁就自己寻了人家嫁了。
不过这园子里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家规严,又有点疑心病,不签死契的下人她不敢用,为了继续在畅园呆下去,他们婚嫁倒是很自觉,多数选的内部消化。
这么一来……
留守在家的护卫和小厮好几个都娶上媳妇了,王勇那几个跟着崔书?宁出去闯荡的回来看得眼热,一片哀嚎声。
欧阳简瞧着他们插科打诨的瞎胡闹,忍不住暗搓搓的偷窥自家少主,果然看见沈砚的脸色很不好,他于是确定——
要不是为了强撑面?子,现在想和王勇他们一起跳脚大骂,哭惨咒骂老天不公的头?一个一定是他们家少主。
论及娶媳妇一事,谁能?比他家少主更惨更坎坷啊?
崔书?宁长途跋涉回来,暂时需要调整状态,之后就打算先在家里窝一阵,不过她主要是为着敬武长公主回来的,所以回来之后是第一时间叫人去打听敬武长公主方面?的动静。
这会儿离着余太后出事都一年多了,京城里有关那件事的风声早就过去,很少被提及。
而?敬武长公主那里,这一年都老老实实的呆在皇陵,销声匿迹,似乎你?不主动去提,都很少会有人记得皇陵那里还住着一位长公主在替先太后守灵的。
桑珠出去打听,确实也打听不出什么太内幕的消息,崔书?宁就打算着稍后得挑个日子过去皇陵走一趟。
但是她不想做的太迫切,以免引起朝中?皇帝和余家人的注意,所以暂时也没太着急安排这事儿,就先安顿了自己和家里。
然后崔家这次倒是耳聪目明,她抵京的次日一早家里崔航就叫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叫她和沈砚晚上回家吃个团圆饭,为他姐弟二?人接风。
这几年崔书?宁不在京城,但是和崔航之间是保持着不咸不淡的书?信往来的。
崔航人在官场,能?适当给她透露一些?消息,即便她人不在中?枢,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了解了才有备无患。
而?每年年关她也叫人寄信顺便送些?外面?的特产年货回来,她答应给族里办族学,她离京前族学已经落成,而?每年五十两银子的活动经费也照给。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吧,反正?她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少了冲突,虽然不怎么热络,这个崔家对?她来说还是勉强能?算个娘家的。
崔航特意备宴给她接风,崔书?宁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算为难的就答应了。
至于沈砚——
他和崔家从一开始就没关系,不管她和他之间怎么样,哪怕她现在不想养他了也没必要让崔家人知道并?且进来掺和,所以就还是掩饰太平的把他也带着去了。
去崔家的路上沈砚主动上了她的马车,崔书?宁不太高兴,皱了眉头?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他下去,沈砚却突然问道:“你?是想知道敬武长公主的近况是吗?”
崔书?宁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收摄心神:“怎么?”
“年前那会儿知道你?打算借着年关回来,我提前安排人回来盯着打探消息了。”沈砚道,语气平静而?淡漠。
崔书?宁确实没想到他会为了她要回京就事先在这种事上都做了准备了,一时微愣。
沈砚道:“她可能?确实如你?所想,并?没有打算就此沉寂下来,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一年多里,虽然余家的人明里暗里接近她想要套近乎,但一律被她拒了,她其?实暗中?却联络到了寡居的裕太妃,并?且与她暗中?多有往来。”
裕太妃?和崔舰一起在北境战事中?殉国了的裕亲王家里留下的那个缺德正?妃?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