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的?镇子不算大,一行人赶过去,就近找了家医馆。
好在当时没什么急症的?病人,大夫看沈砚一头?冷汗小脸煞白的?模样?也吓一跳,赶紧让欧阳简直接把?人抱进里面?的?房间安置在榻上。
他?揣着脉枕进来,伸手要给沈砚摸脉,却被沈砚冰凉的?手指按住了手腕。
他?气息虚弱颤抖:“我是老毛病了,疼得厉害,麻烦大夫先给开?个镇痛和催吐的?药。”
“这……”大夫自己还没诊断,这就贸然下药的?话,若病人真有个好歹这算谁的??
他?一时不敢擅做主张,拗不过沈砚就只能回头?朝站在身后的?崔书宁求救。
沈砚这病发作起来,的?确是崔书宁都跟着处理出经验了。
以?前两次都是这么治的?没错。
她虽然也觉得不让大夫诊断就先下药这不靠谱,但是沈砚坚持,并且他?形容之?间又极是疼痛难忍……
崔书宁一时心乱如麻,略挣扎了下就同意了:“以?前两次确实都是这么治的?,麻烦大夫先给开?两贴药吧。”
顿了一下,又补充:“您尽管先开?药就是,若不慎有什么事我们稍后也不会怪您就是。”
虽然口头?保证并不靠谱,但是医者仁心。
再者就是这一行人带着丫鬟奴仆,穿着上虽然都简便随意了些,但也是一眼可见都是名贵的?好料子,显然非富则贵。这些人又都不是本地人,犯不着拿人命开?玩笑特意找到这里来跟自己这区区一个开?医馆的?小郎中为难。
那?大夫略一斟酌,就咬牙点头?:“好,那?几位稍等一下。”
旁边的?桌子上有现成研好的?墨,他?提笔匆忙写了两个药方,又去外面?的?药柜抓药。
沈砚捂着肚子躺在床上。
因为那?床榻窄小,崔书宁就没往上面?坐,就站在旁边目露焦灼的?看着他?。
欧阳简也挤在这个小房间里,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着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沈砚缓缓的?将视线从崔书宁脸上移开?看向他?:“我衣服都汗湿了,你帮我找件干净的?来换上。”
欧阳简是不知道?他?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情讲究这个,还是习惯性的?服从,转身去了。
桑珠彷徨了一下,也追了出去:“我帮你找。”
崔书宁这时候也是最无?能为力的?。
她想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蹲在沈砚旁边,从裹着他?的?大氅底下摸到他?的?手,轻轻的?攥在手心里。
正常情况下都是他?的?身体比较热的?,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显得这般脆弱。
崔书宁另一只手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轻声的?安抚:“先忍一忍,会没事的?。”
沈砚定定的?望着她。
她眼中隐忍的?慌张和明显的?忧虑神?色无?不在告诉他?——
她是一直有把?他?放在心里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的?。
只是,她不准他?靠她更?近了,而他?却偏偏还不满足,想要更?多。
以?前该说的?狠话和该讲的?道?理崔书宁都已经同他?说过了,他?其实能够听明白,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也说服不了叫自己就此止步。
她像是他?人生里唯一的?光辉和目的?所?在,仿佛除了追逐她,他?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未来和方向了。
也许这种执着很自私,可是他?不在乎,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如果病痛能叫她放下戒心重新靠近他?,那?也可以?。
他?尽量积攒着力气也反握住女人的?指尖,这么多日的?冷遇之?下积攒了满心的?委屈,他?嘴唇动了动,想要倾诉,但一时之?间却又怯懦的?退缩了,怕她才刚刚又重新允许他?靠近了这么一点点,就又要退开?到一个陌生的?距离之?外。
所?以?,最后,沈砚就只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大夫抓好了药,桑珠从铺子外面?进来看见就主动接过去,去后面?的?院子里煎。
欧阳简拿着沈砚的?衣服和大夫一前一后的?进来。
沈砚的?视线错过崔书宁,看向他?二?人。
欧阳简没太明白他?的?意图,大夫却很糟心,主动上前要给他?再次把?脉。
崔书宁赶紧起身让到一边。
沈砚却撑着身子稍稍坐起来,再次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大夫把?脉:“您稍等我先换了衣裳。”
“哦。”欧阳简赶紧抱着衣服上前。
崔书宁其实是觉得他?服侍不好沈砚的?,但这是在人家医馆里,又是当着大夫的?面?,她也得避嫌,就转身先出去了。
殊不知沈砚借口换衣服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把?她支开?而已,以?便于他?软硬兼施的?篡改大夫的?口风。
他?给了重金酬谢,又撂狠话警告大夫不准乱说话。
等大夫“诊脉”之?后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
再偷瞄崔书宁时候的?表情就颇为一言难尽了。
一会儿看看崔书宁,一会儿又回头?去看里面?的?屋子方向,心里的?感觉跟日了狗一样?。
现在的?大户人家都流行这么玩么?
自己吞了要命的?毒药再折腾着来看大夫,还得瞒着家里人不叫知道??这不有病吗?脑子指定不好使。
他?是真心想提醒崔书宁:快带你家孩子看看脑子去吧。
却奈何既收了沈砚的?好处又被恐吓过,就只能忍着,什么也不敢说。
沈砚昨晚其实有考虑到就医的?问题,所?以?他?服药的?量较之?前两次又减少了些。
他?为了得到崔书宁确实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事都敢做,但他?的?最终目的?是和她在一起,轻易的?还是不会随便舍了自己的?小命的?。
桑珠煎了药过来,大夫先给他?催吐。
镇痛的?药沈砚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大夫随后又对症去给他?开?了些排毒的?药,煎了一大锅出来,敦促他?尽量多喝,好通过出汗和排泄尽可能的?把?体内毒素排出来。
当然,这其中实情是不敢跟崔书宁吐露的?,反正崔书宁也不懂医理,就算多少凭借常识看出来这大夫治疗的?法子和之?前朱家父子不太一样?,也没有深究,因为沈砚经他?一番诊治折腾,症状确实明显有所?减轻了。
一行人包了这个医馆一下午,折腾了大半天,确定沈砚的?病情确实得到了缓解和控制,日暮时分才离开?,去附近找了家客栈安置。
沈砚这熊孩子很有些脾气,私底下从来不叫丫鬟近身的?,夜里欧阳简倒是愿意守夜的?,但是这货太粗心,崔书宁知道?他?不靠谱,夜里就还是自己守着沈砚的?。
沈砚这个病,每回都要疼的?死去活来,虽然吃了药情况有所?缓解,夜里睡觉之?前还是捂着肚子,惨白着一张脸直皱眉头?。
但他?被折腾的?不轻,精疲力尽,倒还是容易入睡的?,就是一直睡的?不安稳。
崔书宁拿了本书坐在他?床头?想打发下时间,结果坐了半夜也没翻两页。
事实证明家里有病人的?时候真的?容易乱心,确实没法看书。
心里记挂着沈砚的?病,她倒是一直不怎么困,直到半夜才眼皮发沉,有了那?么一点儿睡意,却刚好沈砚在被子底下□□一声,转醒。
崔书宁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
她抓起旁边的?棉衣,又伸手把?他?扶起来。
沈砚下午灌了好些汤药,她大概也能猜到他?此时需求,起身去敲隔壁房门喊了欧阳简过来帮着他?如厕,自己去楼下厨房,桑珠一直守在那?,守着给沈砚煎好的?药。
崔书宁把?温着的?最后一碗药端走,顺便打发她去休息。
她再回楼上的?房间,欧阳简也已经走了。
沈砚还坐在床上,披着厚棉衣的?小身板儿相形之?下实在是显得单薄了些。
彼时他?视线落在屋子里未知的?某个角落,正表情呆滞的?在走神?,听见开?门声才立刻抬眸看过去。
崔书宁把?药端过去给他?喝了,又拿了水给他?漱口:“喝了药继续睡吧,你暂时吃不了东西,再睡一觉,我吩咐桑珠了明早起来给你熬粥。”
她伸手去扶,沈砚却拒绝躺下:“我坐一会儿,一直躺着不舒服。”
崔书宁对待病人还是有耐心的?,犹豫了下,干脆给他?把?披着的?衣服穿上,系好衣带保暖。
她自己也弯身重新坐回床边,但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砚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偏头?问她:“你不去睡吗?”
崔书宁这才转头?看向他?,唇角扯出个笑容来:“我现在回去了也睡不着。”
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当关心一个人也成了习惯之?后,真的?很多时候是没法硬下心肠的?。
可是这种情形之?下,崔书宁也不愿意多说,她知道?沈砚的?心思,所?以?就尽量在言语上回避,省得他?又额外活络了心思。
但即便这样?也没有用。
沈砚闻言,就从背后蹭上来,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又有点软软的?:“你担心我。”
他?的?运气笃定。
崔书宁偏头?看一眼他?苍白的?脸孔。
他?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很是醒目,小扇子似的?在苍白的?皮肤上打下小排阴影。
即便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崔书宁也无?从否认自己对他?的?关心和在意。
心中无?力,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她问他?:“还疼吗?”
试图转移话题。
沈砚靠在她肩膀上,像是某种大型的?却性格温顺的?动物一样?,懒洋洋的?。
他?的?唇角高高翘起,声音也渐渐愉悦起来:“我不怕疼,也不怕死。”
崔书宁的?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她一时精神?恍惚,身体微微僵硬,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要转头?再去看他?,身体却又仿佛冻住了一样?,一时有些挪动不了。
沈砚的?心情却似乎不错的?样?子,闭眼依偎在她身上,继续轻缓又慵懒的?含糊吐字:“只要你不丢下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他?从后面?伸手抱住她,那?姿态没多亲昵暧昧,就单纯是将她做了个大型抱枕那?样?,舒服又惬意的?靠着。
崔书宁抬了抬手,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却终究——
没舍得直接翻脸将他?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