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仍是回的杭泉家里,结果敲开门,不仅杭家兄妹不在,就连哑奴和崔书宁带来的那六名护卫也都没在家,只桑珠一个人留下来看门。
桑珠也是自小在京城长大,头一次离战火这么近,即使人在城里也一直住不踏实,看?见崔书宁和沈砚回来,当即面露喜色的把俩人迎进去。
崔书宁随口问她:“他们人呢?”
桑珠道:“杭家大爷和贺兰姑娘昨天回来就立刻赶去军中了,贺兰姑娘昨儿个下半夜才回来过一趟,今天一大早又走了,说是帮忙照料伤兵,哑伯伯要跟着去,王勇他们说姑娘家都去帮忙了,他们几个大男人躲在家里太不像话,就也一并跟着过去帮忙了,只留了奴婢下来看家,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们回不回来。”
一行?人回后院进了屋子。
欧阳简没有跟过来,他只把崔书宁二人护送回到杭家他自己就往北城门那边查探情况去了。
其他人一时也都没回来,但是厨房里桑珠已经把饭做好了,就先端来给崔书宁二人吃了。
半个时辰后欧阳简顶着风雪回来:“属下去打听了一下,前天夜里后半夜北狄人发动奇袭,当时确实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顾泽还算有远见,年关将近,他防范很严,夜里城墙之?上加了平时三倍的守卫,发现并且防御及时,并没有叫对方得逞。攻城战役不比野外的平地战场,主要还是靠着远攻的弓箭和投石机,咱们作?为防守的一方又占据高处,天然的占优势,今天白天开始北狄那边就呈现疲软之?势了。现在外面又下雪了,如果天公作美,雪势能大些?,他们今晚应该就会被逼退。”
军事上的事,崔书宁既不懂也帮不上忙,更不会不知深浅的胡乱评论什么。
总之欧阳简这?么说,就说明战况起码是乐观的,她心里总算相对踏实些?了。
夜里将近二更,贺兰青才带着哑奴和王勇他们六个回来,而杭泉冲在最前线上在守城,则是一直没再回家。
贺兰青带回的消息也是风雪渐起,加上连续两个日夜的持续作战,北狄人确实士气逐渐消减,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一个姑娘家,忙忙碌碌整天在军中奔走自然是累惨了,和崔书宁还有沈砚大概说了下情况就匆忙扒了一碗饭,之?后倒头就睡,然后第二天天没亮就又爬起来,随便洗了把脸吃了口饭就又走了。
早上崔书宁起来就没看见她,还有点恍惚,沈砚倒是告知了她一个好消息:“昨天半夜北狄撤兵了,退回了恒阳城去。他们没能攻进来,不曾短兵相接,这?边的伤亡应该不会太重。”
这?天白天崔书宁和桑珠依旧老实在家呆着,没出门,沈砚上午倒是出去了一趟,午后方回。
这?场战事虽然只是把意图攻城的北狄大军给打了回去,但怎么们都是一场胜仗了,这?两天消停憋在家里的百姓热情瞬间又被点燃,打了一场胜仗的喜气合着新年将近的福气凑在一起,城中军民的热情分外?高涨。
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而顾泽办事还是谨慎的,即使击退了北狄的大军他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越是年关将近,就越是增兵严防死守,以避免被北狄人抓住漏洞卷土重来。
杭泉就几乎是不着家的,每天要被六个时辰以上轮职巡逻内城或者直接上城墙驻守。
贺兰青也顾不上家里,她虽不会医术,战时也只能帮着做一些?给伤兵包扎伤口这样的简单事,但是只要能帮上忙她就绝不在家闲着,现在战事暂停,她又忙着去衙门帮忙分粮了。
眼下是非常时期,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虽然有惊无险,百姓心中也都难免会心有余悸,耽搁了这?几日,苍云州粮仓分给恒远郡的那部分粮食也运到了,顾泽应该是为了尽快安抚住百姓的心情,即便时间紧迫已经不太允许了,他依旧是和当地属官商量着赶在年前把粮食分发下去。
崔书宁不想掺合这?件事,也不是不肯受累帮点忙,而是觉得没必要。这?批粮食本来就是她捐出来的,心意已经在那了,现在还要亲力亲为的去帮忙发粮?未免就有点摆拍的嫌疑了。
战事都消停了,北境驻军有二十?万人呢,随便揪个百八十人过来帮忙就足够了,本来也不缺她这?么个人。
拖到这会儿,她只能等在这边过了年再走了。
而既然杭家兄妹忙的不着家,她就带着桑珠出门采购年货了,好歹不要让杭家兄妹冷锅冷灶的过了这?个年。
北方这个时节是见不到新鲜蔬菜的,但是各家都会腌酸菜,地窖里入冬前提前囤上一批大白菜,她又买了些?鸡鸭鱼肉,路过一家门脸不小的布店就临时起意进去挑了两匹布料。
贺兰青穿衣比较素净,虽然崔书宁觉得她那张脸更配颜色鲜亮的衣物,但她还是尊重对方的喜好,挑了两匹贺兰青应该会喜欢的素色印花的料子。
两人抱着布料从店铺出来,桑珠不无遗憾道:“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能赶在年前裁了新衣裳出来。”
崔书宁莞尔:“多少是个心意。”
前面几天被战事闹的,百姓都不出门,这?天街上几乎是人挤人,她们的马车就放在街尾的开阔处了。
两人抱着布料挤过人群,刚从集市挤出去,主街上街尾的方向就传来一片铿锵有力的马蹄声,有士兵呼呵着开道:“让开,让开,都往边上让让,别挡路。”
这?里是边城,街上经常会有官兵调动,百姓全部习以为常,很快就清出了主街来,纷纷后退到路边。
崔书宁主仆二人也跟着人群退到路边的台阶上,不多时以顾泽为首的一队人马就打马从街上飞驰而过。
大周和北狄的边境以这座恒远城为壁垒,大周的边军是驻扎在城池南城门以南的城郊那里,但是驻军衙门在城里,不仅军中将领,就是北边城墙上的守卫士兵换岗也都是要从城里穿行的,想来……
顾泽这?是刚从军营巡查完准备回北城的衙门或者是要去城墙巡视的。
这?个男人确实有当男主的资本,一身铠甲,黑色的大氅飞舞在烈烈风中,他目不斜视的一路打马行过,威势十足。
当年的京城一别,崔书宁与他就已经是划归两个世界的人了,所以她就仅是站在路人视角看?了他一眼。
人海茫茫,她本以为顾泽是注意不到她的,却没有想到他策马行到近前,虽然没有停留,眉峰却明显一蹙,目光精准无比的捕捉,居然真就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她。
崔书宁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既然遇上了,她就礼貌的略一勾唇,算是打过招呼。
顾泽脸上的表情不变,却是一直到策马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却忽的又回眸骤然多看?了她一眼。
而那时候崔书宁已经转身自去走她自己的路了。
她纤细高挑的身体裹在又厚又笨重的裘衣之下,其实和路上的其他行?人区别不大,若不是提前先看?到了脸,那她就只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一个,他绝对认不出来。
但是明明认出来,又领会到这泯然众人的落差,不知怎的,顾泽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落空了一下。
不过他依旧没有停留,径自打马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崔书宁和桑珠拿了东西回杭家,回去之后沈砚不在,梁景却居然登门拜访,说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崔书宁让人把马车上的鸡鸭鱼肉这?些?搬去厨房,自己和桑珠抱着布匹回后院的堂屋,梁景果然是坐在屋子里喝茶了,看?见崔书宁回来,他就立刻起身帮忙她接了东西。
“这?几天不该正是公务繁忙之?时吗?师兄怎么还有空过来?”崔书宁脱下外?面的大氅。
在杭家这?里,她算半个主人,梁景才是彻头彻尾的客人,她抬手招呼了对方坐。
梁景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那天在苍云州,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当面道别,这?几天又一直在忙,我一会儿还要回军中去,就是抽空过来看看?你。”
说着,转头看?一眼她抱回来的布料:“你这?是……准备在这里过完年再走了?”
崔书宁点头:“明天都二十?九了,与其在路上过年还不如在这里过完再走。”
梁景的目光微微一闪,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欲言又止。
崔书宁看?出来了,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是我这?么打算有什么不妥么?”
梁景确实有些?犹豫,又斟酌了一下这?才重新抬眸看向她,无比慎重的说道:“这?事儿我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但是眼下机会得当,这?一次北狄人偷袭无功而返,一则证明他们确实也遭了雪灾,正处于粮食物资短缺的当口,青黄不接,二来他们刚吃了败仗,士气不振……军中将领们这两日呼声颇高,大家主张一鼓作?气挥兵北上,趁机收复失地,夺回恒阳城来。如果这?个方案能定下来,那这里很快就又要再度开战,虽说是我军挥兵北上,但这?里难免又要紧张起来。”
尤其是军中的那批老牌将领,恒阳城几乎就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收复失地,也是朝廷一直打着的口号。
“哦。”崔书宁只淡淡的应了声,就没再多说。
梁景也察觉她似是在藏拙,就忍不住追问了句:“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军务上的事,我不懂,也不便议论。”崔书宁笑了笑,只委婉道,“但我觉得定远侯未必会赞同现在出兵。”
顾泽和她的关系毕竟特殊,多余的话她也没往深了说。
梁景就是过来看看?,坐了会儿就告辞回了衙门,下午一群将领集中讨论此事,却果然是顾泽并不赞同此时乘胜追击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