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把和听动静,对方应该起码会?有二三十人左右。
不管他们战力如何,自己这边梁景他们能不能以少胜多,崔书宁已经完全不想了,她只是知道如果不尽快甩掉这里的麻烦找个地方给她烤火换了鞋袜,她可能就得有截肢保命的风险。
心中烦闷又恼怒,她只下意识选择相信沈砚的判断——
对岸上没几个人在埋伏。
于是就对梁景说道:“把马牵走,人全部上岸,用马车把裂开的冰面砸穿,挡住后面的追兵,先脱身吧。”
梁景现在就算手下人手不多也确实不怵这一伙区区山匪的,但还是那句话,带着女眷呢,不好恋战。
是以他?飞快思忖了?一下崔书宁这建议的可行性就点了头:“你们先带着马匹上岸,这里我来善后。”
转身已经利落的绕到马车前面一刀砍断绳索,把拉车的两匹马也解开了?。
他?的两个下属自觉留下来帮忙。
沈砚要?来牵崔书宁,崔书宁却挡开他?的手道:“马车上的柜子里有个包袱你帮我拿下来。”
沈砚只能绕过去取包袱。
贺兰青看崔书宁这边有沈砚贴身护着,而前面人手不够,就赶紧先去前面帮忙牵马了?。
崔书宁有个习惯,出门在外会?带一身干净衣服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来了这北地之后,每天需要?往身垒的衣服太多了?,所需的衣物又普遍厚重,放里里外外一整套在车里会?很占地方,现在她车上的就只一套正常屋里穿的衣裙。
崔书宁叫他去拿这个包袱的时候沈砚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依言取了?包袱回来——
对面岸上的战斗听动静应该已经结束。
崔书宁靴子里已经冻半天了,冷的她像是踩在无数细碎的冰渣上一样,又疼又难受,即便她想忍,挪动起来也下意识有些迟缓。
梁景把两匹马卸下来让贺兰青牵走,一回头看崔书宁还落在后面……
因为方才岸上的人放冷箭,天又黑了?,他?看她情况似乎不太正常也顾不上细问到底有没有伤到,只连忙快走两步迎上来。
“我扶你。”他?伸了手出来。
崔书宁这会?儿满脑子都在骂脏话了?,确实需要?有人帮忙扶着她会好受点,可是抬手的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是个半熟不熟的梁景,她就迟疑了?一下。
梁景只当她是顾忌男女大防,但这却不是忌讳的时候,不假思索的就要主动握她手腕。
下一刻……
沈砚已经一个箭步抢过来,斜刺里把手里拎着的包袱往崔书宁怀里一塞:“拿着。”
然后梁景尚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一把捞起来,打横一抱就大步朝岸边走去。
因为是他,崔书宁私心里不带任何防备,脚下悬空,她立刻一手抓紧包袱,一手绕过沈砚脖子维持住平衡。
虽然名义上是姐弟,但这两人的动作都毫不拖沓,各自行云流水一般的默契……
梁景一把抓空,不免愣了下,心中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但转头追着两人的背影看了?眼,但却容不得他?多想,因为身后仅隔着三四十丈的江面,一群山匪已经喊打喊杀的冲过来了。
虽然冰面滑溜,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但也即将杀到。
他?于是赶紧重新收摄心神,带着两个手下一起合力将笨重的马车车厢往回推,临近冰裂断谷处,他?又冲上车辕,狠狠往下一踩,随着他?借力跳回来并且趁机往岸上飞奔的空当,那马车就将断裂的冰层彻底砸碎,裂谷飞快向着两边延伸。
有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匪徒收势不住,直接掉进了?水里。
后面一片叫骂声和喊杀声,那些人依旧不死心,被领头的指挥着往两边飞奔,想要绕开断层处再追上对岸去冲杀。
这边崔书宁落沈砚怀里之后,心情其实是有一瞬间的懊恼的。
她说过要?跟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的,遇到这事儿虽是不得已,但也总归算她食言了?。
但她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也不能为了?置气就跟自己过不去,便没有做声,就安静窝在沈砚怀里。
稍稍抬起眼睛,就能看到少年线条流畅的下巴。
沈砚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在看他?,却也没有说话。
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岸,对面的确只有三个弓箭手藏在暗处虚张声势的制造恐慌,已经被欧阳简几人全部斩杀了?。
他?三人重新跑回江上,要?帮贺兰青他?们牵马。
沈砚却喊住了欧阳简:“欧阳。”
他?没说什么?事,欧阳简也立刻跟着他?又转身上了?岸。
身后梁景怀疑崔书宁是不是被流箭射伤了,也顾不上别的,随后也紧跟而来,追着沈砚二人身后询问:“是伤到哪里了?吗?要?不要?紧?后面拦不住他们多久,若不是致命伤最?好赶紧处理一下先离开这里。”
崔书宁也不想这时候给大家拖后腿,虽然私心上她难受得几欲抓狂,也还是勉强咬咬牙,刚要?说继续赶路……
沈砚已经把她抱着到岸边一颗半粗不粗的小树底下,让她靠着坐好。
梁景跟着凑过来查看。
崔书宁这就不浪费时间矫情了?:“稍等我一下。”
她包袱里没有棉靴了,但是有备用的绣鞋,虽然这样的气?温之下根本不能御寒,但也比穿着湿冷的棉靴强,埋头飞快的一边翻包袱,一边与沈砚说道:“我靴子里面进了?水……”
沈砚那里却已经半跪在地上着手脱她鞋袜了?。
棉靴上的水渍都已经结成了?不少冰渣,浸了水,一只靴子能有两三斤重。
他?先给她把湿了的靴子拽下来,要?脱袜子的时候就冷冷的转头对梁景说道:“麻烦避个嫌。”
梁景尴尬的脸上一热。
沈砚又横了欧阳简一眼。
欧阳简立刻抖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做成简易的屏障,挡在两人身后把梁景给隔开了?,口中还念念有词:“男女有别,梁将军见谅。”
梁景本来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何况心里正尴尬,就赶紧转身去帮忙牵马了?。
这边沈砚脱了崔书宁的湿袜子,她脚上已经冰凉一片,没半点温度了,袜子被寒风一过,瞬间也结出了冰渣。
崔书宁这时候脚上已经没多大知觉了?,一碰还是疼,但更多的却是麻木。
她从包袱里翻了干爽的袜子和绣鞋出来。
沈砚用袖子把她脚上湿气拭了拭,麻利的给她换上新的袜子,却又把她递过来的那双绣鞋塞回给她,二话不说的脱下自己的棉靴给她套上。
“你别……”崔书宁本能的缩脚,却被他?抓着小腿没容她拒绝。
他?一直垂眸在认真的给她更换鞋袜,表情看上去很是严肃。
崔书宁心里一时抵触又一直有些难受,虽然知道说话没用但还是不得不说:“我这鞋袜反正都已经湿了,还有个把时辰的路要走呢,你这样要冻伤的。”
她还想强行把靴子脱下来还给他?,但欧阳简的动作比他?快,已经脱下自己的靴子给了?沈砚:“嘿嘿,小公子穿我的。”
就算用苦肉计也得分?场合,这样的天气,冰天雪地里赤脚赶路一个时辰,双脚绝对得废了?,他?们少主要招三姑娘疼也不会?蠢成这样。
但是要废了?欧阳简,崔书宁一样要心存愧疚的。
毕竟谁的命不是命呢?
崔书宁面有难色,但欧阳简也不算笨,他?把靴子给了?沈砚之后就转身蹿了,去就近从方才被他们斩杀的山匪脚上扒下一双棉靴又自己套上了?。
崔书宁看在眼里,终于松了口气。
沈砚却又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道:“你脚可能冻伤了?,这里没法处理,先走,尽快进城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安顿。”
这边梁景和贺兰青他?们也已经把马匹都接上岸了。
沈砚牵过自己的坐骑,先把崔书宁扶上去,也没征求她的意见,自己随后也紧跟着翻上马背。
崔书宁会?骑马,并且骑术尚可,但她双脚冻的麻木了,应该踩不住马镫。
路不好走,又后有追兵的,这也不是她和沈砚处理私人问题的好时机,她便没有做声,任由沈砚带她上路了。
之前那斥候肩膀中箭,不是要害,加上衣服里面又是护甲又是皮袄的,他?伤势不重,仍旧在前面带路,但是这一次梁景坠在了队伍末尾断后。
挡了几支追上岸的山匪射来的流箭,他?也没恋战。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着苍云城方向狂奔。
那些山匪胆子不会?大到往城里去追他?们,在后面追了?一段,即使不甘心,但是眼见着他?们拐上官道便只能作罢。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抵达苍云城。
这时候城门自然已经关了,梁景亮明身份只说是进城有紧急公干,守城的士兵就给他?们开门放行了?。
包括斥候在内,有两个士兵受了伤,但好在伤势都不重,就现在窝在沈砚怀里的崔书宁看上去脸色和神情都不大好。
梁景试着与他们商量:“州府衙门会有客院给我们落脚,这个时辰也别去找客栈投宿了,直接一起去衙门吧?”
崔书宁没说话,却是沈砚一口回绝:“不必了?,我们在城里有自己的宅院,可以自己安顿,明日一早再去衙门会和说正事。”
前年年初来北边的时候是沈砚自己来的,采买田产和修建粮仓联络粮商之类的,他?在这边呆了?两个多月,回去之后崔书宁也没有事无巨细的都跟他?打听,他?说在这边有宅院,她也不多想,只是扭头问他:“地方如果够用,就让阿青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去衙门借宿也不太方便。”
沈砚垂眸看向?她,顺手给她把大氅的领口拢紧些,闷声点头:“嗯。”
把自家妹子交给沈砚和欧阳简杭泉是不放心的,但是跟崔书宁一起他也就不瞎操心了?,一行人就在城门处分?了?手。
这城里沈砚说的宅子在西街,因为主人不常在,家里就只留了?一双老夫妻看门和日常打扫。
到了地方,沈砚直接又把崔书宁抱下马。
贺兰青本来想跟过去帮忙照顾崔书宁的,刚一进门沈砚却顿住脚步吩咐欧阳简:“你找个屋子安置她吧。”
言罢,就抱着崔书宁快步进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