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东家到了庄子上,并且次日准备正式张罗收粮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两边的村子里。
这次的事情并不是?什么人背后操纵的阴谋,就是?有些农户起了贪念,想要从崔书宁这个妇道人家手里捞好处的。
但是?一盘散沙难以成事,这些人聚拢起来,自然得有人挑头主事的。
庄子上消息放出来,是?夜两村领头的几个人就凑在了一起来商量对策。
他们聚集在河西村的庄户吴大勇家里一起琢磨。
毕竟这件事上是?他们先?起了歹念,在场的也不都生?来就是?狡诈之徒,只是?看别人占便宜,自己不参与会觉得亏,随大流进来的,这就不可不免的很是?有些人心里不安。
“庄子上说是?东家过来了,今儿个我家二郎盯着?那里头的动静,确实看见那女眷还带着?手底下人进城采买了些东西。”有个老汉看上去最是?不安,“这女娃娃瞧着?倒像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明儿个交粮你们准备怎么办?咱们眯一些是?无妨,毕竟咱们收回来多少他们手里没证据,就是?个糊涂官司。可租田的时候各家都是?立了字据的,咱们是?要给庄子上贡的,不送过去,他们就抓住了把柄,那可是?可以去衙门告我们的。”
一说要吃官司,马上就有人慌张起来,底气不足的反驳:“谁说咱们不准备交粮了?”
“就是?。给肯定是?要给的,就是?……这个数量……吴老三,这事情当初是?你撺掇着?咱们一起干的,到底给她多少,咱们一起定个份例。”
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且矛盾,有时候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但却仿佛只要有人带领,只要有人作伴,不对的事情也能做的理直气壮起来。
吴大勇磕了磕刚抽完的烟袋,冷笑:“现在事情成了我撺掇你们的了?你们要不是?自己想占这个便宜,今天?也没必要坐在这了。”
这话一说,有些脸皮薄的就变了脸色。
吴大勇道:“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她不就出了种子和田地?吗?卖力气的是?咱们,你们要我定个标准出来,我说那就照收成的两成给她。”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的人自己家有地?,但土地?贫瘠的,苦干一年?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更多人以前都是?从当地?的小地?主那租地?种的,以往满打满算下来,他们拿到的才只有当年?粮食产出的一两成。
现在调了个儿?这好事儿以前想都不敢想。
不少人觉得心虚,但同时心里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家互相看看,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却又显而易见都想占这个便宜。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不安的提醒:“可是?庄子上放了话,要是?我们把这份额压得太?狠,来年?她真的不把地?租给我们种了怎么办?”
这次说话的不是?吴大勇,是?之前的老者?:“这一点我瞧着?那女娃娃当是?虚张声势的,她这份田产,离着?最近的就是?咱们两个村子,别村的人要想来种,路上就得走半天?,谁耗得起?她不租给我们,就得荒着?。衙门的赋税却不能停……反正她手里也不缺这点儿粮食,多少收回去一点就不亏本。要真不给我们种了,那她就得每年?倒贴银子,她不敢。”
有人点头附和,觉得有道理。
但也有人担心:“人家是?京城出身的官家小姐,京城里的贵人,脾气都大着?咧。不争馒头争口气,这要万一人就是?为了跟咱们置气,宁肯让地?荒着?也不肯给咱们呢?”
京城里的贵人什么样他们没见过,但是?村里的地?主什么样,镇子上的官老爷是?什么样的,却都知道。
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脾气越大。
城里黄员外家的恶霸儿子都是?宁肯拿着?肉包子去喂狗,也不会施舍给邻居家的小孩子吃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忍不住纷纷担忧起来,举棋不定之时,就又齐刷刷的看向?吴大勇。
吴大勇看了眼这些人,眼神里有些高高在上的不屑:“我实话跟你们说,我喊你们一起这么干,还不是?为了叫大家都多得些好处?这位东家是?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出身你们都知道,她手底下像是?咱们这样的庄子,甚至比这大上几倍十几倍的都有,这点儿地?方?算个啥?我家表舅是?做茶叶生?意的,去年?去南边收茶的时候路过江南,那一代去年?遭了蝗灾,几乎颗粒无收,朝廷都派了大官去赈灾了。当时受灾的就有这位东家名下的大片田产,说是?有一千五百多亩地?吧……”
大家都是?农户人家,这么大片农田颗粒无收,虽不是?自己的,但是?感同身受,想想都跟着?心疼。
吴大勇接着?往下说:“东家非但没怪罪租户,给清了当年?的账目,还主动开仓,放了存粮出来给受灾的庄户应急,说是?等?来年?光景好了,再将这些她借出去的粮食慢慢还回去就好。”
为富不仁的人几乎随处可见,这位女东家这种风格的可真不多见。
有人忍不住感慨:“这么说来……东家的心肠是?真不错。”
而听了吴大勇这番话,众人本来不安的神色却也都明显放松了许多。
这也就无需吴大勇再撺掇他们了,他们各自心里就都有了想法——
这位东家连那么一片大田的损失都能一笔销账,完全不计较,他们现在就只是?多拿了三成而已。这三成粮食对财大气粗的东家不算什么,在他们普通农户人家里就极可观了。
众人各怀心思,却也不会将这种隐秘的不光彩的心思再宣之于口了,又磨蹭着?坐了会儿就各自散了。
崔书宁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应对的章程,就严格按照实施就行,不会再去琢磨了。
夜间沈砚在她房里吃了饭,磨叽了一会儿才出来。
他其实想赖着?的,但是?又怕一次逼得太?紧会把崔书宁惹毛,毕竟今天?早上那事儿她确实挺受刺激的。
心不在焉的刚出来,迎面却见欧阳简抱着?个铺盖卷也进了院子。
沈砚一下没太?看明白他什么意思,就盯着?他又多看了两眼。
欧阳简脑子虽然比较直,但是?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当时就觉得后脖颈有点毛毛的,强撑出个讨好的笑脸来:“这不……桑珠他们还没赶到么,我搬来对面厢房好听差遣。”
正房里住着?的那女人居心叵测,他得搬过来看紧她,绝不能让他家少主再吃闷亏了。
沈砚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货的打算,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灰:“滚!”
以往百试不爽的一个命令,奈何为了他家少主的清白,欧阳简的头也跟着?铁了,他居然抗住了:“我就……”
屋子里崔书宁听见说话声也走了出来:“我们都有新?铺盖了,你又搬铺盖过来做什么?”
欧阳简张了张嘴,沈砚立刻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滚!”
这一声,明显隐含了很重的杀气,欧阳简的铁头也顶不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嘱咐了一句:“那您晚上睡觉千万插好门。”
临了又瞪了崔书宁一眼才委委屈屈的抱着?铺盖走的。
崔书宁木着?一张脸,已经对这种怼渣男专用眼神彻底免疫了。
沈砚回头来看她,她还能气定神闲的笑:“睡觉的时候记得插门。”
沈砚有点生?气,因为欧阳简这货太?不上道了,早上那事他是?为了给崔书宁增加一点心理压力,多个把柄他将来好拿来说事儿的,没想到欧阳简是?个不解风情的。
今晚他不好再去崔书宁那挤被窝,但夜里躺在床上却总有点遗憾,因为当时确实太?紧张,偷香窃玉完全没尝出滋味儿,这就导致他现在连回味都没得回味。
打了个盹儿,后半夜醒过来就有点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正烙饼呢,就听屋顶上欧阳简隔着?瓦片贼兮兮的安抚他:“少主没事儿,您睡,属下在这给您守着?。”
沈砚:……
他当时也是?火大,跳下床掰下一条桌子腿儿,然后飞身一跃攀上房梁,循声找准欧阳简的位置就戳过去。
欧阳简十分警觉,精准的往屁股下面一抓,逮住一根木棍,不禁有点发愣,沈砚紧跟着?将他往下一拽。
哗啦啦……
扑通!
他自己闪躲及时,身上就只沾了点灰,等?欧阳简落下去,他就从屋顶的破洞钻出去,飞身进了院子里。
崔书宁听见动静匆忙披衣出来,就看沈砚穿一身单衣站在院子里,脸色很不好。
她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儿呢,厢房的门就被从里面撞开,一身一脸灰尘泥土的欧阳简踉踉跄跄的奔出来,被呛得不住咳嗽。
崔书宁一时没弄明白状况,看的一脸懵逼。
沈砚就径直走向?她,告状:“他大晚上蹲我屋上偷听,我睡你屋。”
崔书宁这就明白了,汗颜道:“还是?别了……孤男寡女,多不合适。”
这货不是?来蹲你的,他是?来防我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现在说不合适?”沈砚却头也不回的绕开她直接进屋去了:“你要觉得不合适,那咱们也可以立个婚书……”
这话当然就是?随口一说,崔书宁不会当真,他也没指望崔书宁当真。
但是?崔书宁此时很尴尬,冲着?院子里的欧阳简咧了咧嘴:“真不怪我……”
本来是?想为了孩子的脸面,黑锅背就背了吧,但是?熊孩子不配合,那就不怪我说实话了。
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真的当着?欧阳简的面进去和沈砚一起睡,而是?去沈砚屋里抱了他的被褥出来,去了对面厢房,当着?欧阳简的面以示清白。
但是?欧阳简再长的脑回路这时候也对上信号了,风中凌乱,终于悟了……
好像,他家少主其实还蛮想被人家睡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