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耳羹是?刚出锅的,熬煮的时间足够,已经?成了胶糊状,被红糖染色,又沁入了红枣的甜香味道,吃在嘴巴里热乎乎又软糯糯甜腻腻的。
作为一个不喜欢吃甜食的崔书宁也能吃得?很享受。
她拿了勺子?一边搅动散热,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吃。
敬武长公主盯着她,时而?看她脸上?表情又时而?去看她手里的碗,再不时地又用眼角的余光去扫坐在她身边的沈砚。
她一个女人,看看崔书宁吃的这些食材就大概猜到崔书宁这是?什么情况了。
崔书宁每到这几?天都格外小心,防患于未然,半点?不敢折腾。
她慢悠悠的吃了几?口热的,抬头正对上?敬武长公主在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审视。
敬武长公主这就洋洋洒洒的笑了,半真半假的调侃:“要说你们?家这待客之道也是?真有够不客气的哈,有客造访,上?甜品就上?一份的?还主人家自己捧着吃了?”
崔书宁当?然不会觉得?她堂堂长公主会垂涎她这一口吃的,就只当?她是?随意?调侃。
也没多想,就冲她晃了下手里的碗:“殿下也要来点?儿么?我家这个汤炖得?口味还不错。”
还没等?敬武长公主答应,旁边的沈砚就语气不冷不热的抢白道:“不知道有客要来,就炖了一碗,没有了。”
穿越之后这几?年崔书宁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些新技能,比如说缝缝补补她就能做得?有模有样。
但是?——
她就是?讨厌油烟,除非饿极了去找吃的,否则是?基本不进厨房的。
她是?不知道厨房是?怎么炖甜品的,但她手上?这个碗就不大,就算过得?精致,也不带这么精致的吧?
于是?就转头与沈砚说道:“就这一碗么?这种东西多吃一顿口味又不会改变太大,每次都分开炖多麻烦,以后就一次炖一锅吃一天呗?”
沈砚闷头喝茶,乖巧应下:“嗯。”
没有多一碗的甜汤待客了,崔书宁也没必要还特意?跟敬武长公主道歉,毕竟她是?真不缺这一口吃的。
都坐下来了,她就先说正事儿了:“刚才说到宫里那?事儿,难道再没有后续了吗?余家和沈贵人的事是?您或者太后娘娘告知陛下的吧?他足足等?了一年之后才伺机发作,总不会就捉个奸就这么潦草收场了吧?”
沈砚就坐在旁边。
崔书宁说完才想起来,不免看了他一眼。
她有点?犹豫,沈砚现在在她看来还不过就是?个青春期,说起宫闱秘事她怕孩子?尴尬。
敬武长公主却半点?不觉得?有回避沈砚的必要,唇角冷讽的勾了下,眼中?笑意?就跟着淡了:“本宫再如何也是?萧家的人,你说得?对,那?件事还是?该由母后去跟他说的,这样才能发挥它的价值。这两年你一直没回京,应该不知道,去年年关本宫回去的时候沈氏就已经?有孕了。这事儿没人去彻查,是?可以通过收买太医和篡改孩子?真实怀上?的月份来掩饰的,可一旦是?有心要查,就绝对盖不住。当?时我们?都以为他该立刻发作,把沈氏和余家的丑事公之于众的,毕竟一旦等?到孩子?真生下来,他那?绿帽子?就更戴实了,又是?事关皇室颜面,他更收不了场。”
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是?沈氏和外臣的乱·伦之子?,这孩子?存在的本身就是?个错误。
崔书宁虽然不是?男人,但她也能理解,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何况这个孩子?被造出来立刻就会成为萧翊的催命符。
既然横竖是?不能被容的,崔书宁是?私以为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处理了是?会比等?他生出来,成了活生生的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命再被锄掉还是?要仁慈一些的。
可能对萧翊这样翻手便可杀人的帝王来说,一条肮脏的生命确实是?完全不值一提也不需要被他列入考量的吧。
但她同时也立刻就猜到了萧翊当?时的打算:“他是?想让沈氏顺利产子?,余氏一旦有了这个筹码在手,又有之前妃陵出事的旧怨,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对他下手。那?样他就可以摆好了局势,等?着请君入瓮了?”
敬武长公主忍不住又重新将她打量了一遍,戏谑道:“你这样的人才应该进官场去搞阴谋诡计啊,屈居后宅,窝在农庄里种地实在是?太过暴殄天物了。”
崔书宁干笑两声,一本正经?道:“我这么聪明?的脑子?,还是?觉得?在旁边看戏比跳进局中?去做戏子?演给别人看更有意?思。”
敬武长公主也是?见识多了她的厚脸皮,白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又接着往下说:“萧翊的运气似乎也不大好,去年五月沈氏临盆却未能如愿得?子?,只生了个女儿。一个女婴并满足不了我外公他们?的野心,而?萧翊大概也意?识到了赌沈氏的肚子?既要拼天意?也要碰运气,实在是?不靠谱,谁又能保证她下一胎怀上?的不会又是?个女孩儿呢?而?且余家那?边的目的只是?为了要个能做他们?傀儡的男孩,当?初沈氏怀上?之后那?边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铤而?走险进宫去与她厮混了,除了沈氏肚子?里的种,萧翊有的也仅是?太医的口供和内官记录的后宫侍寝名录而?已。当?时那?样的情况,要以那?样的证据拿掉沈氏和她腹中?孽种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要拉余氏一族下水却没有直接的证据,他只能静待后续。后来为了鼓励沈氏可以继续被余家所用,沈氏生了孩子?之后就被他晋了妃位。说起来那?女人也是?真的蠢,居然以为她做这种事真的可以名利双收一辈子?,后来等?她产后恢复了身体?之后,余家那?边就故技重施又继续开始和她来往,这才有了这一出捉奸在床的大场面。”
果然就是?萧翊的一个计!
他既然设计,那?就绝不可能止于捉奸在床,惩治奸夫□□。
崔书宁坐等?下文。
敬武长公主继续往下说:“据我所知,最后东窗事发那?天之前萧翊就已经?控制了沈氏,事发当?天沈氏当?场反咬,说余家许诺只要她生下儿子?就废掉萧翊,扶持她的儿子?上?位,让她做太后。”
可想而?知,当?众此言一出,会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皇帝陛下不愧是?皇帝陛下,不玩则以,一玩就要玩个大的,一鸣惊人!
崔书宁忍不出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沈砚也掀了掀眼皮,诧异的看了敬武长公主一眼。
敬武长公主眼中?却现出越发深刻的讽刺之意?:“我外公那?个老狐狸,只是?想利用沈氏的肚子?而?已,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再如何也不会叫余俊彦跟这种眼皮子?浅,会蠢到与外男私通的女人跟前露出这样的话把来。所以沈氏这么一招,余家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圈套。但是?在那?一局里他们?已经?陷入被动,如果要强行整个翻盘就只会加重刻意?程度,余俊彦也算反应机敏,当?场承认他只是?在床笫之间哄骗沈氏才随口说的这样的胡话。这样一来,他成了个鬼话连篇的风流浪子?,反倒让沈氏成了存不轨之心却没脑子?的蠢货。他们?俩人互相攀咬,沈氏明?显脑子?是?比余俊彦差得?多,根本不是?对手。后来拖延至我外公拖着一副残躯入宫,二话不说当?场一剑将余俊彦刺成了重伤,然后紧随其?后给了萧翊一个下马威,自认是?家教不严,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愿意?引咎辞官,并且将镇国公的爵位传给嫡长孙余俊庭。”
说到这最后一句,敬武长公主没忍住,直接给笑喷了。
崔书宁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他这……辞了跟没辞有区别吗?皇帝陛下没被当?场气死?都算他涵养好了。”
余元良这老家伙不得?不说生命力?是?真的很顽强了,前几?年妃陵事故那?回被从乱石堆来扒拉出来就只剩一口气了,就愣是?叫他一副残躯老骨头给挨到了今天。
其?实要不是?他野心大,不愿意?放权,他这都七十有六快八十岁的人了,而?且身体?又不好,正常人早就辞官隐退了。
他这倒好,为了掌权一直不退,临了拿传爵位给自己的亲孙子?做朝廷对他,对他们?余家犯错的惩罚?
这人得?是?要多厚的脸皮才能干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来?
崔书宁甚至有理由怀疑——
这个剧本的原著小说怕不是?个毫无逻辑的搞笑小白文吧?这特喵的朝堂之上?皇帝和臣子?之间能这么玩?
敬武长公主也甚是?无奈:“反正他众目睽睽之下就义正辞严这么说的,有朝臣看不过当?面讥讽,他就吹胡子?翻白眼,直接晕。毕竟是?当?年辅佐先帝建国的第一功臣,余俊彦又咬死?了就只是?他和沈氏之间的私事,朝堂上?闹哄哄的应该是?到如今还在为了此事争执吧。萧翊最初摆这一局,应该还是?抱着幻想希望可以逼着余氏一族知难而?退,其?实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既然知道自己的野心和行事都被察觉了,任凭是?谁都会心虚,直接正式辞官归隐才是?急流勇退,因为一桩秽乱宫闱的风流事,京城第一世家只要摆出了这样的姿态来诚恳认错……萧翊怎么也不太可能再赶尽杀绝了。”
崔书宁接过她的话茬:“老镇国公的权力?欲真是?强,现在都打明?牌了还要死?磕到底。”
萧翊也许一开始是?想以一桩丑事,将余氏一族驱逐出朝堂,换个耳根清净。但是?现在镇国公一族不识抬举,依着那?人连绿帽子?都能戴得?狠绝性格,想来现在他也是?半点?不怵的。
余家这次已经?丑态百出,既然给他们?退路他们?不肯走,那?将来就只会被驱逐上?绝路。
迟早的事!
崔书宁见敬武长公主兴致不高,又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因为余太后了。
但既然借着沈氏的事她已经?送了萧翊一份人情了,按理说萧翊后续也不该再继续针对她了,即使依旧不待见,也不过就是?继续冷着不承认母子?关系罢了。
人在屋檐下,余太后只要识时务,夹着尾巴做人也应该不会有事的。
反正这人生一世,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总要时时做出妥协和让步的。
这件事至此,崔书宁已经?不觉得?有继续安抚她的必要了。
“现在这事儿往外传得?都零零碎碎,是?余家在尽量控制,他们?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就想方设法的阻止流言扩散,尽可能蒙蔽住京城以外官员和百姓的眼睛,不过在本宫的地界这,他们?想混淆视听的去瞒,本宫是?不可能配合他们?的。”敬武长公主也是?因为京城诸事她鞭长莫及,当?闲话说给崔书宁听了,正待要转移话题,就听见院子?里有些骚动。
片刻之后一身材颀长,面容虽然儒雅俊秀却隐约透出几?分阴鸷气息的男人直接打开门帘闯了进来。
他应该是?赶得?很急,气息之间喘息得?有点?重,进屋目光一瞥,眼神就定格在了敬武长公主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