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道:“应该是怕动摇军心,那边出事之后?军方和萧翊都刻意隐瞒了消息。北境战场一直都是朝廷最?重视的,这些年朝廷没少?往那边花心思。然后?也是时机的当,刚好皇后?余氏身亡,吸引了朝中注意力?,让朝中官员都无暇他顾,萧翊已经借着这段时间利用他安插在军中的得?力?之人基本稳定了住了局面。可是北境现有的那几位副将?,或是能力?不够,或是身份不足以?服众,总归都不足以?胜任一军主帅之职。永信侯虽然没去戍过边,但领任禁军,既练过兵,也曾数次带兵往各地剿匪和镇压藩王叛乱,实战经验也有。”
崔书宁对顾泽会去哪里任职并不关心。
只是突然听闻了北境军中的消息,她有些好奇:“北境军中上任主帅应该是接替我父亲顶上去的,好像曾是北方某个要塞重镇的指挥使?”
“好像是吧。”沈砚并没有往深里说这个人。
崔书宁却?很奇怪:“他领任主帅之后?虽然没能夺回失地,但好像政绩还?不错。他怎么死的?遇刺?北狄人干的?”
话是这样问?,她却?也没等沈砚回答就自顾推翻了这一层猜测:“不会。如果?是北狄人派遣的杀手所?为,那么主帅一死就恰是他们发起战事的良机。可是这两?个月京城都并没有接到战报,而且还?能给皇帝时间将?事情?捂了这么久……要么就是皇族算计好一切善后?之事的预谋,要么……会不会是余氏一族想要争夺边境军权的伎俩?”
北境面临的驻守在恒阳城的北狄人十分?骁勇善战,北境军中的差事并不好办。
但也就是为了应对彪悍的北狄人,北方边境就是整个大周朝屯兵最?多的地方,足有二十万。
余氏一族想要把控皇权,首先要拿到手的就是尽可能多的军权,一旦知道北境军中主帅之位空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争取。
但是现在他们家?族之内损兵折将?,在妃陵的爆案中唯一两?个有资格角逐这个位置的武将?已经去其一,剩下的一个掌京郊步兵营,这一块儿他们舍不得?放,因为一旦京城里要有事发生,这个位置的将?领绝对比一个鞭长莫及的边疆守将?更有用,所?以?这个人他们是绝对不舍得?派出去的。
而萧翊这边,他自然也不能放心把这么大的权利随便交给不靠谱的人。
但就大周朝建国之后?,北境的战场上就已经死过太多的人了,京城里身份足够的权贵武将?人家?也诸多忌惮,未必肯轻易接这个差事,而如果?只是为了抢夺军权单纯想去应付差事的人选,他们愿意去萧翊也未必肯的答应。
现在选到顾泽身上反而也不足为奇了。
而六月下旬北境军中的行刺事件本就是沈砚亲自带人去做的,私怨姑且不提,他做那件事时也预料到萧翊有能力?掩藏主帅遇刺一事,不至于叫北狄人趁虚而入,他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军权为饵,引萧翊和余氏一族互相博弈,叫他们先互相残杀一轮。
余氏和萧氏,从来就不是一条心,却?偏偏执着于暗算人心,哪一方也不肯将?较量拿到明面上,这就弄得?他很烦躁,索性就他出面给他们点燃一条引线。
结果?没曾想,刚回京余皇后?之事就刚好爆发了。
他索性就暂且搁置原来的计划,在妃陵摆了一道,大大削弱余氏一族实力?的同时还?引发了萧翊和朝臣之间的猜疑。
在他看来,这个大周朝廷内部的根基从一开始本来就是个烂透了的,只是那些人若无其事的一直试图掩藏罢了,那么多污秽龌龊之事,何妨拿到太阳底下好好叫所?有人都看看。
从这个大周朝初见苗头起,明明就是余氏和萧氏之间的较量,可偏偏这两?家?人自认为高人一等,明明互相博弈互相残杀的是他们,却?回回拿着旁人做武器,做棋子?
他们凭什么!
当年的赵氏一族,还?有他的父亲母亲,全都是献祭于这二者争权夺利的明争暗斗之中!
少?年垂下眼睛,沉默的扒饭,以?免泄露了眼神中过多的情?绪。
好在崔书宁的注意力?没在他这,而朝廷谋权的事她没亲身经历参与过,也仅是一知半解,这事儿听过也就算了。
之后?只过了两?天,宫里皇帝果?然颁下圣旨——
丝毫没提北境主帅已然遇刺身亡之事,只道是要永信侯顾泽接管北境军中主帅一职,即日起北上赴任。
崔书宁也是因为身份局限,她不知道朝堂上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否则这时候就该起疑为什么朝中绝大多数朝臣都不知道的北境主帅遇刺身亡一事,她身边的这个熊孩子竟会知道?
顾泽被?委以?重任离京,丝毫没能影响到崔书宁分?毫,她每天还?是该干嘛干嘛,吃喝玩乐锻炼身体。
又养了大半个月,重新把基础打好了,这天一大早起床她就把欧阳简拎进了自己院里。
当时天才刚亮,欧阳简已经很久没被?吩咐差事了,兴致勃勃的过来,却?得?到个惊天噩耗——
崔书宁要拿他当教习,让他手把手的指导教她点拳脚防身。
欧阳简当时就言辞拒绝了:“哈哈。主子您别闹了,闲着没事绣绣花算算账多好,打打杀杀这种粗活儿这不是有小的们在么?您一个姑娘家?家?……哦不,大家?闺秀,学这干啥?”
崔书宁也没想着抽他。
她转身回房,片刻之后?就抱了个针线筐回来,往欧阳简怀里一塞:“要么你教我习武,要么我教你绣花,选一个。”
欧阳简:……
他一个糙人汉子,那手笨到绣花针都捡不起来,这怎么选?
欧阳简觉得?崔书宁这是故意整他,明明都是少?主带来的拖油瓶,常先生和小元都成天没啥正事儿,他不仅签了卖身契,还?要被?各种找茬,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可是坑死个人了!
委委屈屈的勉强把针线筐还?回去,他是不觉得?崔书宁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真能习武的,习武是个苦差事,又要持之以?恒长久坚持的。
他装模作样打了套拳,打是打得?虎虎生威,本来是想叫崔书宁知难而退的,崔书宁却?勒令他放慢速度重新教,居然真就有模有样的跟着他学了五六遍,等她自己差不多记得?动作了,就不用欧阳简领着做了,叫他从旁看着她若有什么动作不到位的地方好纠正。
这时候小元和常先生因为吃早饭的时间没看见欧阳简,听说他来了崔书宁这,担心有什么事就都找了过来,看崔书宁一个姑娘家?学武挺有意思的,就都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欧阳简不愿意教,他觉得?教个娇小姐习武太侮辱他了。
崔书宁催促了几遍才满脸不乐意的慢吞吞走上前来,刚伸手要去掰崔书宁胳膊,纠正她施力?的角度,冷不丁就听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欧阳简手一抖,没控制住力?道,就听见咔嚓一声……
丫的直接把崔书宁膀子掰脱臼了。
崔书宁惨叫一声,当场就要被?他蠢哭。
常先生暗叹一声,不禁捂脸扶额,不忍直视。
从院外进来的沈砚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一边双手扶住崔书宁一边眼神刀子似的直戳欧阳简。
欧阳简慌张不已,上来就想将?功赎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再给接回去……”
赎罪心切,居然直接上手从沈砚手里把崔书宁又给抢了回去。
要在平时沈砚手里的东西也不会轻易被?他抢走,实在是崔书宁胳膊脱臼,他扶着手都尚且不怎么敢落在实处,正小心翼翼的专心护着呢。
冷不防崔书宁就又被?欧阳简扯回去,咔嚓一声脆响,胳膊又给接了回去。
崔书宁疼了一脑门冷汗,眼泪汪汪的。
沈砚一张脸却?直接黑成锅底灰。
欧阳简刚转头看向?他想邀功,一看他这比刚才还?黑了好几分?的脸色……
心里想的明明是拔腿赶紧开溜吧,膝盖却?仿佛有个自己的主见和想法,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认命道:“要么您把我手臂剁了吧。”
要不是当着崔书宁的面,沈砚真能当场动手,此时却?只气鼓鼓的掐着拳头瞪他。
崔书宁那边活动了下手臂,确定没有受伤,只是关节处还?略有点酸疼不得?劲,回头看见跪在地上一脸可怜巴巴的欧阳简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吧,我休息两?天再说。”
然后?看沈砚在瞪人家?,她又瞪过去:“你嚷嚷什么啊,要不是你一惊一乍的,他也不至于卸了我胳膊。”
沈砚正在气头上,理直气壮的当场驳她:“男女授受不亲……”
崔书宁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他脑门把后?半句话直接拍回去:“授受不亲!不让碰是吧?这叫不叫授受不亲?”
沈砚还?想回嘴,却?又语塞,崔书宁不想为了这事儿跟他吵架,直接又错开了话题:“行了行了,我不练了还?不行吗,进去洗手等吃饭吧。”
沈砚恶狠狠的又剜了一眼欧阳简,这才被?她连哄带拉的给带屋里去了。
蹲在回廊上的常先生拍拍脑门,不得?不带着小元去把腿软的欧阳简扶起来带走了。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结果?崔书宁却?是说话算话,休息了两?日之后?就又去找他,欧阳简当时就想打包跑路当逃奴吧,要不然他多少?双手也不够剁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