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耸耸肩,半点也不避讳他?:“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吧?若不是金玉音从一?开始就隐瞒身世进了您的?侯府,我就是想?挖坑也寻不到契机啊。再?说了,哪怕就是我给您送信那次她能对您坦白了她还有个?姐姐存在,侯爷您也还有机会力?挽狂澜,把这个?坑填上。说起来,就是我与她都不曾对您完全坦诚相待而已,她是您的?枕边人,你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咱们俩却?早不是两口子了,我凭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呢您说是吧?”
她这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但是——
扎心!
顾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是靠着捏紧拳头用掌心里的?痛感来刺激自己的?理智,以防自己盛怒之下?把这个?胆敢当面挑衅他?的?女人掐死。
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本来也不想?这么掉份子的?,但实在是狂怒之下?已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压抑着声音低吼:“你跟本就是从一?开始也一?并把金氏会有的?反应和做法都算计在内了!”
她不仅给他?下?套,还算计人心!
他?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金玉音,她不仅从一?开始就隐瞒身世故意接近他?,把他?往坑里带,还为了一?己之私,不断的?耍小?聪明,以至于叫他?错失了可以挽回?颓势的?良机,直到陆星辞闯下?这样的?大祸,成了再?也甩不掉的?大麻烦。
可是那个?女人就是蠢笨没格局,从一?开始就定了这样的?基调,他?跟一?个?只会哭泣讨饶的?女人那说什么都白搭。
反观眼前的?这个?崔氏——
她倒是不蠢,清醒理智,步步心机的?就在设局坑他?的?。
顾泽的?胸口和呼吸声都因为暴怒而起伏。
他?的?呼吸离她有些近,崔书宁略感不适,就从容的?站起身来:“顾侯爷你猜到我是去送陆星辞出城的?却?忍住了没有第一?时间追她回?来,不就是因为提前预感到了追她回?来的?后?果您承担不起吗?现在正好,她逃出生天了,您的?危机也跟着一?并解除了。其实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事儿非但不是我坑的?您,我把她送出去,反而是维护您的?。试想?一?下?,若我真的?想?与贵府为敌……那我就不该是把她送出城去,而是送去衙门了。”
顾泽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书宁觉得她再?多?刺激两句就要把这人刺激疯了,她可不想?被一?个?疯子失手打死在这里,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拉开门,走出去。
看见?桑珠颈边的?血线,先拨开她发丝大概看了眼,然?后?笑道:“没事,走吧。”
桑珠方才胆战心惊的?站在房门外头,却?是竖着耳朵也没听见?里面争吵或者动手,心有余悸的?又偷瞄了里面的?顾泽两眼,却?赫然?发现短短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本来矜贵冷酷气场无比强大的?男人此时却?保持着一?个?诡异弯腰的?姿势,表情狰狞扭曲的?像是一?头即将发狂的?困兽。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桑珠头次见?到顾泽如此失态。
一?瞬间,竟是觉得很有些胆寒。
于是匆忙垂下?头,跟着崔书宁走了。
也得亏是他?们主仆闪人及时,因为两人刚从门口挪开,里面的?顾泽就彻底爆发了,横臂一?扫将桌上的?整套茶具全部?扫飞出去,砸出门口,摔到了楼下?去。
下?面正在打扫的?两个?伙计吓得纷纷逃窜。
崔书宁可不会等着受这个?波及,头也不回?的?带着桑珠下?楼出去了。
沈砚已经叫人把马车也赶进这个?胡同,就等在门口,他?自己也已经从马车里出来,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车辕上磕糖。
瞧见?里面的?动静,他?就冲匆忙出来的?崔书宁挑高了一?边的?眉梢,表情戏谑又鄙夷。
崔书宁不理这熊孩子的?调侃,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把他?往里边赶:“赶紧进去,回?家了。”
沈砚这才慢吞吞的?又回?了车厢里,一?行人继续驾车回?府。
欧阳简听着茶馆里砸东西的?架势,那是相当佩服又相当好奇的?——
瞧瞧把那女人能的?,这都和离大半年了,她就是有本事把个?前夫气到跳脚,还回?回?拿她没辙,总能叫她全身而退……
要不是见?过顾泽,知道那货并非是个?纸老虎,他?都得当崔书宁这前夫是个?不经事的?废物点心了,会被一?个?已下?堂的?前期克得死死的?。
而经此一?事,顾泽的?确也开始反思?——
他?和崔书宁之间是否有些相克。
他?没忍住在茶馆里砸了人家东西,这又是在城门附近人多?的?地方,他?叫人去拦崔书宁的?时候就有人看见?听见?了,于是今天这一?出又少不得传出去给京城里的?无聊人士又做了一?段时间的?谈资。
而事实又再?证明——
丢脸的?次数多?了,自尊心再?强的?人也能变得不要脸。
和崔书宁闹和离那会儿顾泽被人议论的?恨不能时时刻刻提刀砍人,可是跟着崔书宁反复做笑柄的?次数多?了,时至今日他?发现自己都已经麻木了,料想?到了一?定会被笑话被议论,内心居然?毫无波澜,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黑着脸带着两个?心腹的?侍卫打马回?府。
林武那里还摸不清楚东南西北呢,忍不住问他?:“侯爷,夫人……哦,崔夫人那是什么意思??码头上那个?女人和咱们……姨娘是亲姐妹?这就是说她也是出身金氏?可即便是这样,她为什么要偷运火·药进京炸毁妃陵呢?背后?应该是有什么人在指使吧?”
他?就是觉得很奇怪,顾泽怎么会被崔书宁虚张声势的?那么几句话给镇住了。
如果陆星辞和金玉音真的?是金氏后?人,那她当然?没理由这么做,可她是凌家的?后?裔,会做出这种事来搅乱朝局,叫大周朝的?君臣之间互相猜疑算计,这就不足为奇了。
甚至于今天崔书宁一?坦白,就连之前那次金玉音假装遇贼的?事也能解释清楚了。
当时府里护院追赶那个?神秘人,说是个?妇人,如此一?来就可知道应该就是陆星辞。
这姐妹两个?都和他?一?样,都被崔书宁用攻心之术算计了,即使崔书宁没说她当时“威胁”陆星辞的?始末,顾泽也能猜透她的?伎俩,她应该恐吓陆星辞说会借自己之手告发她,那女人惊惧之下?就去找了金玉音,让金玉音偷盗密信,结果——
姐妹俩就被崔书宁一?起摆了一?道,那封信里就只揭发了金玉音一?个?人。
而金玉音那女人就惯会耍些小?聪明,以为陆星辞一?旦暴露只会叫他?更加反感,那女人为了尽量装无辜以求自保,便咬紧牙关,抵死不说陆星辞的?事。
如果当时金玉音告诉他?了,他?就会立刻带人去拿下?陆星辞。金玉音的?身世始终是个?麻烦,瞒一?天就是一?天的?把柄,最好的?办法是把秘密公开,当秘密不存在时,自然?就不会再?对他?,对顾家构成威胁了。他?那时候是可以用陆星辞的?命去萧翊跟前恳求一?份恩典,换金玉音一?个?身世公开和留一?条命下?来的?。毕竟金玉音对朝廷没有不轨之心,安居于侯府之内都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了,他?再?适当的?认个?错,表示一?下?姿态,凭借他?和萧翊的?关系,他?绝对有把握化解这件事。
可偏偏——
金玉音那女人又蠢又自私,她大概是觉得瞒着身世还有希望做他?侯府的?正妻吧,就生生的?拖着叫他?错过了唯一?自救的?机会。
现在陆星辞成了举国通缉的?重犯,他?居然?不得不想?方设法的?避免叫这个?女人落网,以免牵连出他?顾家和她的?关系来。
顾泽这算是吃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闷亏了,但也诚如崔书宁所言——
他?冲着崔书宁发火就只是迁怒而已,崔书宁有什么义务为他?为顾家做打算,她故意放走陆星辞是为了牵制拿捏他?不假,他?也确实应该庆幸那女人没有为了报复他?图一?时痛快就去告发他?和金玉音。
对着林武,顾泽也什么话都不能说,磨了半天后?槽牙也只是警告:“陆星辞和畅园交集的?痕迹统统抹掉,崔氏说的?那些话也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姓陆的?女人派府里人暗中继续查找,找到踪迹就暗中做掉,绝不能叫她活着被押解回?京。”
不仅是他?得暗中争取先找到人灭口,甚至于他?还得盯紧了官方,一?旦陆星辞落网,他?就得铤而走险的?赶在人被送进京之前灭口。
回?到侯府,这是是隔三个?多?月以来顾泽第一?次叫人打开了偏院的?小?门,去见?了金玉音。
金玉音起初那阵子还每天忐忑不安的?盼着,盼着他?气消了会再?放她出去,给她解释的?机会,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怎么圆谎以挽回?顾泽对她的?情分。
但是这连着几个?月下?来,顾泽都不露面,渐渐地她也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像是菟丝花一?样依赖着男人汲取养分求存,但同时又因为自己毫无根基而不敢完全相信男人的?真心,顾泽这次的?做法将她的?希望掐灭了大半,如今她都有些麻木了。
顾泽从院外进来。
虽然?这些天他?没短着女人的?吃穿用度,金玉音却?消瘦得不成样子,皮肤蜡黄,双目无神,一?副哀怨模样。
瞧见?顾泽,她眼神瞬间被点亮,急切的?扑过来跪在了他?脚下?:“侯爷……”
顾泽长身而立,眼中冰凉一?片,示意林武先把灵芝带出院子去。
他?也不废话,在金玉音要哭诉解释之前就径直说道:“陆星辞利用漕帮货船私运黑火进京,炸毁妃陵,炸死炸伤多?位朝臣,她人现在暂未落网,陛下?已经命令下?了海捕文书,举国缉拿,你心里有个?数。”
金玉音纵有千言万语,也全数被堵回?了喉咙里。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数月之间竟会出现如此之大的?大变故,她非但没能守住姐妹俩的?秘密,陆星辞还闯出了这么大的?一?桩祸事出来,那一?瞬间重见?顾泽的?喜悦和希望就全被浇灭,她浑身冷透了的?瘫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