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男?”沈砚没听明白。
“渣!渣滓!渣男!”崔书宁心情不好,“我骂人呢。”
沈砚:……
两人说着话?,桑珠就回来了。
崔书宁兴致缺缺,抬眸朝她瞄过?去一眼“外面打听到什么了?”
桑珠道:“皇后薨了,宫里传旨治丧。按规矩,各大主街两侧的人家,以及勋爵官户人家都要挂白灯笼,姑娘您看咱们这……”
“去挂上?吧。”崔书宁未加思索。
她这院子正门不对主街,另外崔舰过世多年,她现在又是搬出来自立门户的,严格说来算不得?官户。
白事总归是晦气,桑珠这才拿不定主意。
闻言又赶紧转身出去了:“那奴婢得赶紧叫人去灯笼铺子看看,这讣告出的突然,现在去未必能买到了。”
崔书宁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又问沈砚:“你还吃不吃了?”
沈砚没吱声,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现在天气还是比较炎热,要?么去乡下庄子上?住一阵子,避避暑。”
京城里给皇后治丧,必然要闹腾好一阵子。
他也看出来了,余皇后的死对崔书宁刺激挺大的。
崔书宁却是摇头拒绝了:“我又没做亏心事,躲出去作甚?不去。”
沈砚碰一鼻子灰,也就不提了。
他起身回自己院里。
崔书宁就叫了下面的丫头过?来帮着把桌子上?的剩菜撤了。
不多时桑珠再回转,却是面有难色:“门口原来的灯笼已经撤下来了,但是咱们去晚了,外面铺子买不到白灯笼了,可能得等两天,也或者……奴婢差个人去附近的城镇上?买。”
崔书宁摆摆手:“何必那么麻烦,你就叫人把原来的灯笼扒了皮,重新糊一层白色不得?了?然后去买几个红的回来备用也是一样的。”
桑珠拍拍脑门:“您瞧奴婢这死脑筋。”
她匆忙又出去了。
崔书宁百无聊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在房间里翻了翻账本也半天没看进去,索性就睡觉去了。
她关起门来不准备掺和事儿,过?午将军府却来人了。
给她拿了一身孝服,和两个白灯笼。
崔书宁知道心情不好自闭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听说有人来了就破天荒亲自去前院见了。
崔府的管家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见礼寒暄之后见崔书宁拧眉盯着他带来的东西看就连忙解释:“皇后丧仪,少不得?要?在京的命妇进宫哭灵的,三老爷怕您没个准备,特意叫小的送过?来的。”
崔书宁:……
没人提她还真?想不到这一茬,她还是个命妇呢!
这古人的繁文缛节真?是为难人,有些人亲爹死了都未必哭得出来,现在还要?强制性规定去哭不相干的人。
崔书宁隐隐觉得?脑阔疼:“替我谢过三叔提醒,我知道了。”
她跟那边的人不深交,只保持着表面上的礼尚往来,没有啰嗦的把来人直接打发了。
彼时宫里礼部的人的确是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皇后丧仪,除了灵堂上?的布置,也要?拟定需要?进宫来哭灵的官员命妇名单。
崔书宁这情况实在特殊——
她当年被册封是在被赐婚给顾泽之后,是皇室给的恩典,虽然大家都知道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崔航的女儿,可明面上却不是这么说的。若现在她是个寡妇了,她的命妇身份自然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直接叫她来就是,又偏偏……
她那夫君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成了身份尴尬的前夫君而已。
顾泽是萧翊面前的红人,没人会?刻意给他难堪,礼部的几个官员遇到这事儿都觉棘手,一层一层的上?报,最后就把忙的团团转的尚书大人给堵了。
礼部尚书忙得?脚不沾地,听说是问这种鸡毛蒜皮,还不及细看名单就先把左侍郎一通骂:“这种事情谁该来谁不该来的还要?我来挨个过?一遍吗?照着章程来就是。”
左侍郎很无辜,耐着性子解释:“大人,不是别人,是永信侯的前夫人。他二人年初才和离,这位夫人的身份有些尴尬,按照规矩章程自然是该叫她来的,可是就怕……永信侯不高?兴,觉得?是咱们在给他难堪。”
礼部尚书的面色这才缓和,但随后又纠结凝重起来,拿着名单斟酌许久:“顾侯爷也在宫里,崔氏夫人你先缓缓通知,稍后本官去找他问问再说。”
这种顺水人情,他是乐意送的。
虽然说该叫崔书宁来,但如果是顾泽放话不让叫她,那就算了,如果事后崔书宁要?闹,或者有人揪住这事儿指责他们礼部疏漏……
顾泽和萧翊关系好,在他那里总不是什么大事。
礼部尚书揣着名单又去灵堂上?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在附近调配禁军驻守外围的顾泽,就把顾泽叫到无人处隐晦的说了。
转了一大圈,后又拘谨道:“按照章程规矩,崔氏夫人应该在列,但是咱们同僚,本官才多管闲事……若是侯爷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
顾泽手里拿着那份名录,目光定格在崔书宁的名字上?。
他其实至今对那女人也无好感,只是莫名脑中画卷一闪,浮现出昨日混乱的街头上她受了惊吓,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应该是对余皇后的死有阴影了。
顾泽暗暗提了口气,把名单交还回去:“多谢李大人特意来知会本侯,此事你们照规矩办就是,不过?……据我所知崔氏的身子向来不大好,最近可能又卧病在床了。”
两人客气的互相告辞。
礼部尚书琢磨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不想见着崔书宁在皇后葬礼上?出现了。
回去之后特意把这事儿嘱咐了做事稳妥的下属去办,去畅园送信的人特意言明:“听说崔夫人卧病在床,不过?照规矩您明日的确是应当入宫的,夫人若是身子不适去不成,一定记得在今天酉时前把陈情告假的帖子送去礼部,咱们好统计人数为明日灵堂上?做好安排。”
话?是这么说,可瞧着眼前永信侯这位前夫人红润的气色,好的不能再好的精气神儿,这人心里也是直骂娘。
睁眼说瞎话也不带这样的。
他面色没露出什么来。
崔书宁自然听出了他这番言语之间的刻意,客客气气的将他请出去之后,一转头沈砚就从后面的屋子里绕过?屏风走过?来。
家里有点什么事他就总爱凑热闹,就算不当面凑也必然要躲在暗处偷听。
崔书宁对他的出现也习以为常。
沈砚看她拿在手里的礼部文书,挑眉:“你去是不去?”
崔书宁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叹气:“我倒是不想去,可不想也得?去啊。昨天咱们上?街溜达,保不齐就被什么人给看见记在心里了。虽说我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也不至于有大人物跟我过?不去的,可是防患于未然吧,不就进宫几天么?去就去吧,省的节外生枝。”
崔氏虽然是个冷淡古怪的脾气没朋友,但同样因为冷淡,也不曾与什么人结怨的,按理说确实不该有人来找她这个下堂妇的晦气,可谁让她跟顾泽这种御前红人沾上边了呢?就算和离了,曾经的关系也是抹不掉的,现在余皇后死了,她要是余家家主此刻一定气疯了,或者借着丧礼起风波,就算实在抓不到机会……
那也得?想方设法的往萧翊和他身边人身上?捅一捅刀子。
崔书宁拿着炮灰剧本,她真的半点不敢拿乔大意。
沈砚沉默了一阵,没说话?。
崔书宁就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要循规蹈矩的谨慎些,无事的,你不用担心。”
沈砚这熊孩子很?别扭,她以为他一定会?反驳的,可是他没有,依旧是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崔书宁于是就觉得?他这模样比平时更可爱了些,忍不住又趁机多揉了他脑袋两下。
随后她从大厅出来就吩咐了桑珠一件事:“三叔应该傍晚才能下衙门,到时候你去一趟将军府,问问他现任的礼部官员里面谁与我父亲当年的私交比较好。”
她以前从来不会?掺和朝堂,也不试图结交别家的官员女眷的。
桑珠隐隐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妥:“做什么?”
“顺手做个局试一试,看我是不是自作多情和小人之心了。”崔书宁笑了一下,后又拍拍她手背:“无事,我有分寸,不会?有危险。你去将军府,也不要?多说,如果一定有人追问来意,你就说我叫你去请教?三叔一些事,顺便交代三叔一声,不要?把我问他的事外露。”
崔舰生前与谁交好?这真?不算有什么要?紧的关键事。
桑珠这才放心些,谨慎的点头答应下来。
崔书宁回了后院,沈砚却还留在厅里。
欧阳简待崔书宁离开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院子,凑到沈砚跟前遗憾的抱怨:“昨儿个您和那狗皇帝最近不过?两丈远,多好的机会啊,干嘛不趁机戳一刀先?”
沈砚的眉眼冷峻,眼底微微透出几分寒意来。
他瞥向欧阳简,慢慢道:“去把货船上这几个月夹带进京的那些东西归置了,余氏下葬当天在妃陵摆上?一局。”
他的神情冷淡,语气也很?平淡。
欧阳简眼睛骤然瞪大,却是盯着他好半晌以便于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看见他不动如山的面色,好半天才老大不相信的道:“那天百官命妇应该都要扶灵送葬吧?您确定?三姑娘怎么办?难保不会?误伤的。”
少主您想要的银子已经偷摸搞到手了么?没听说过?啊……
这就要搞死她了?
若是在今年之前,他对沈砚所下的任何命令都不会?迟疑,此时此刻却是深深怀疑,总觉得?别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欧阳简纯洁简单的求知欲就都尽数写在脸上。
沈砚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心里突然莫名有些着恼,寒声道:“有她在难道我就不做事了吗?”
言罢,也没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径自错开他身边大步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