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一?时未解:“离京?”还一?段时间?
沈砚埋头吃饭,态度很随意:“下个月我外公六十岁冥诞,他过世的时候正赶上兵荒马乱,葬的地方不?太好,我要帮他迁坟挪到老家祖坟去。”
虽然俩人对沈砚的真实出身已经心?照不?宣,却也达成了默契,不?会随便?提起?的。
崔书宁对沈砚家里的私事?就只知皮毛。
见他没有深入细说的意思,她也很有分寸的收敛了好奇心?,只是问他:“地方远吗?要去多久?”
沈砚略微点头:“江南。还要迁就吉日吉时,可能?需要的时间有点久,两月之内吧,应该可以办妥。”
崔书宁默默地又吃了几口饭。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不?得?劲,才又问他:“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沈砚抬起?眼?睛看她。
过了一?会儿?才半带戏谑半带嘲讽的勾了下唇角:“你去做什么?”
崔书宁入乡随俗之后有恶补过这个时代的一?些讲究和规矩,这时代的人重孝道,重规矩,重家族血脉,尤其?还重男轻女。丧葬迁坟这样的大事?,更要讲究风水,就是自家宗族里的女眷也不?一?定有资格露面参与,何况她和沈砚这样就是俩搭伙过日子的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她虽然觉得?这些传统就是歧视女性的瞎扯淡,但?沈砚是个本土,他要遵循祖宗规矩办事?她也不?好坏人家规矩。
吃完饭她又问对方:“具体准备哪天启程?我叫人帮你打?点行装。”
“明天就走吧,路引前两天常先生已经去衙门弄好了。”沈砚道。
至于?行装,他是觉得?没什么需要打?点的。
饭后沈砚就回?了栖迟轩,他的衣物什么的都在自己房里,这个崔书宁管不?上,而且这个时代出门要么骑马要么坐马车,出远门那真的就是风餐露宿,绝对是个苦差事?。崔书宁知道出门在外的麻烦,沈砚又是赶着去办事?的,她也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是她有一?个人出门在外的经验。思来想去,过多的日常用品不?仅拿着负累,还会耽误赶路的行程,但?这时候的交通不?比现代,几个小时之内往来任意城市之间毫无障碍,很有可能?会有不?能?及时赶到驿站或者城镇投宿的时候,露宿野外,所以就让厨娘赶着多给烘了一?些方便?顶饿又不?容易腐坏的肉干,小鱼干,以及别?的干粮。
晚上沈砚过来吃饭,崔书宁又塞给他一?包碎银子和一?张二百两银票。
两人在房里的时候她偷偷塞的。
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一?个半大孩子带着出远门,还是小心?为上,临了嘱咐:“路上小心?点儿?,财不?外露。”
沈砚没推脱,心?安理得?的揣起?来。
等他走后崔书宁又想起?来得?给他备上一?些常用药,这时间药铺肯定关门了,但?朱大夫一?家是住在药堂相连的后院的,崔书宁怕桑珠说不?清楚,就厚着脸皮亲自去了,给配了一?些治头疼脑热和外伤的药,大包小包的带回?去,和准备的干粮放在一?起?。
沈砚的时间充裕,次日一?早还是慢条斯理的过来栖锦轩和崔书宁一?起?吃了早饭才准备动身启程的。
崔书宁出门送他,见他是准备骑马的也不?意外——
沈砚会骑马她知道,并且虽然坐马车会相对稳妥些,可长途跋涉总不?及骑马来得?快捷便?利。
崔书宁随他出得?门去。
门口停了两匹马,小元提着两个都不?大的包袱跟出来,一?看就只是带了一?两身换洗衣物的。
崔书宁看得?有点头疼,左右找了一?圈没看见欧阳简才不?禁皱眉:“欧阳呢?”
沈砚把包袱往马背上一?扔,不?以为意道:“他不?去,我带上小元就行。”
崔书宁:……
这开什么玩笑?沈砚自己就一?个半大的孩子,欧阳简是个大人,武功又好,跟着好歹能?照顾一?下,领着个更不?靠谱的小元出远门……
你当这是过家家呢?
崔书宁觉得?他这就是瞎胡闹:“你俩出远门能?认识路吗?你要不?想带欧阳,要么……还是我跟你去吧?”
欧阳简大多数时候就是个憨憨,武力值虽然够使,但?确实智商受限。
沈砚:……
小元却觉得?很神奇,忍不?住凑过来问:“三姑娘你长这么大都没出过京城吧?你能?认路?”
沈砚把他拎走,也不?多作解释,只自顾着整理马鞍。
崔书宁真心?觉得?他这是瞎胡闹,几乎都想把人直接扣下来不?让走了,却是常先生捋着胡子从门内出来,解释:“放心?吧,我提早几天就给他们把行程路线都划好了,沿路都走官道,又有路引。就是我老头子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没法折腾,他俩去问题也不?大。”
崔书宁将信将疑。
但?是沈砚这熊孩子平时看着是有些行为比较幼稚,崔书宁却知道他打?从骨子里也有种强势,他真要一?意孤行,她也劝不?住。
所以就是再纠结,也只能?硬着头皮让桑珠把准备的两大包东西搬过来。
“路上尽量找驿站和城镇投宿,若是不?得?已非要在野外将就了,记得?多穿件衣裳御寒。这里是一?些存放的住的干粮,另外我让朱大夫给配了几副常用药,纸包上都标注好了,一?起?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她把东西交给沈砚。
这些东西对沈砚而言就是负累。
他接过去扒开包袱一?角看了看,除了几包肉脯鱼干以及各种药包之外,崔书宁还把之前从他那拐弯抹角骗过去的那半瓶金疮药给塞里面了。
这些年他也时常会风餐露宿在外面跑,身边也从来不?乏有人跟随保护照料的,可即便?那些人再忠心?,也即便?他走得?再远……
确实从来没有人为他准备过这些。
他手底下那些人,会沿途把临时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待遇先匀给他,却不?会有人提前为他打?算这么多。
沈砚指尖摩挲着那个小瓷瓶。
没有这女人多管闲事?,他其?实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有没有崔书宁都不?会差什么,反而是这短短几个月下来,因为和这女人在一?起?混的多了,反而现在倒像是变得?矫情了。
要知道,他接近她的初衷并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想被她影响,被她干预,甚至是牵制……
沈砚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挣扎和烦闷,他抬起?眼?睛重新与崔书宁对视的时候突然就戏谑着笑了:“如果我不?回?来了……”
他抗拒被束缚,被牵制,被影响。
突然就想,要么一?走了之……
“呸呸呸!”话没说完就被崔书宁一?把捂住了嘴巴,嗔道:“要出门呢,说什么不?吉利的废话?”
女人的手掌细腻温暖。
他的唇紧贴在她掌心?里。
沈砚其?实是打?从心?底里有点嫌弃的,却鬼使神差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崔书宁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确实特别?的不?安生,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他,拍拍他的肩膀又摸摸后脑勺:“如果一?定要去,那就早去早回?吧。”
沈砚全程没动。
看似是一?直被动的接受一?切。
常先生站在旁边,眸光流转,时而咂咂嘴,一?副高深莫测又似是看了场好戏的表情。
这也约莫是沈砚这些年里头一?次这样婆婆妈妈的不?干脆,他到底是没拒绝崔书宁给准备的两大包东西,和小元一?人一?包驮在马背上绑好,然后翻身上马,打?马离去。
他没有回?头,崔书宁待到目送他二人策马拐过街角就赶紧转身回?了院里。
桑珠看她走得?匆忙,就一?路小跑着追:“姑娘您这怎么了?给小公子准备的东西奴婢清点过好几遍,都给他带上了啊,没落下。”
崔书宁没吱声,直接找去了常先生他们院里。
欧阳简正光着膀子在院里劈柴,迎面见她闯进来,络腮胡子下面的一?张脸皮瞬间烧着了,手足无措的双手抱胸遮挡:“三……三姑娘……”
活像是个被人非礼了的小姑娘。
崔书宁没工夫搭理他,抓起?他放在旁边柴堆上的衣物扔给他:“穿上,马上去追崔书砚。”
欧阳简拿了衣物就往身上套,闻言却是一?个激灵又愣住了。
崔书宁沉着脸瞪他:“没听见我的话吗?他才刚走,你跟上去,就说是我让你跟去的,他没回?来之前你也别?再进我这院门了。”
虽说这时代的孩子都成人早,可是又没有飞机火车这样一?次到位的交通工具,让两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单独出门,还一?去一?两个月?
她可没有常先生他们那么大的心?。
欧阳简不?敢违背沈砚的命令,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可是小公子叫小的留在家里盯着码头上那个女人。”
崔书宁也想到了沈砚之所以把欧阳简留下有可能?是为了替她防范陆星辞的。
她实在也没心?情说太多:“既然知道那女人不?好惹你还不?赶紧的?就不?怕那小子半路被人给剁了?”
欧阳简还是不?想去。
沈砚身边不?缺高手随行保护,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多的,可是看崔书宁这个强横的态度,他今天如果不?去也会被赶出去。
实在也是受的夹板气,无奈只能?是答应着走了。
还好畅园外围沈砚也给留了人手,临走之前他去嘱咐了一?声,叫他们最?近这段时间都格外盯紧点儿?。
打?发欧阳简跟过去之后崔书宁心?里总算略踏实了几分,可能?就是因为沈砚那年纪在她看来就是个半大孩子,让他单独出门办事?,她一?颗心?总落不?到实处,还是时时的悬着。
一?开始以为是不?习惯,缓两天就能?稳定下来。
可事?实证明,又没有个手机微信啥的能?随时联系,反而是随着沈砚离家的时日越久,她听不?到他任何的消息,反倒越发的焦躁不?安,直到半月之后的一?个雨夜,突然被凌空轰下来的一?声闷雷惊醒,她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瞧着空荡荡的大屋子,当天晚上就再也没睡着。
可是沈砚这都走了半个月了,就算她跟常先生问清楚了他外公老家的确切位置,也没办法长途跋涉去找他了,后悔叫他一?个人出远门也晚了。
崔书宁将这归咎于?这个时代通信条件的不?便?捷,她心?绪不?宁,这阵子也懒得?出去见人,好在孤家寡人确实也没什么应酬需要参加的,大多数时候就都宅在家里。
端午过后,天气逐渐热起?来。
之后没隔几天,将军府送了一?封帖子过来,崔大老爷生辰,虽然没有大摆宴席,但?是开了家宴,叫她回?去吃顿团圆饭。
崔书宁知道是为什么。
崔书清上回?闹出了那件事?之后,徐夫人不?依不?饶,后来徐文姜痛定思痛要求分家单过,徐夫人要死要活的闹了好久,但?好在徐文姜还算是个有主见的,坚持下来了,崔书清两口子刚刚自立门户,又不?好意思为了这事?儿?大张旗鼓的邀请亲朋好友庆祝,崔家大房说是摆寿宴,约莫也是招待他们一?家的意思。
崔家那些人现在不?来骚扰她了,崔书宁是不?介意同他们偶尔来往的,就略准备了一?份寿礼去了。
崔家吃的是午宴,所以她上午就出了门。
马车上桑珠看她出了门也无精打?采的,就试着开导:“小公子会照顾自己的,而且欧阳不?是也跟去了吗?这太平盛世的,他又是南下,不?会有事?的。”
崔书宁按了按太阳穴,苦笑:“我也这么劝自己来着,就是越想越不?放心?。说起?来也怪我自己当初心?太大,怎么就叫他去了呢?”
桑珠正待要再说话,就听得?外面有鸣锣开道声,同时有人粗暴的呵斥:“靠边!靠边都靠边!”
前面就是一?条主街,崔书宁的马车在胡同里也被逼停。
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张望,就见主街上有禁军开道,明黄仪仗逶迤铺开,显然就是皇室出行的阵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