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地和顾温偶遇一下崔书宁其实心里是?颇有几分尴尬的,而且她对马匹确实没什么研究也不感兴趣,却不能叫自家的崽儿饿肚子。
沈砚的态度已然很是?不耐烦,她也就赶紧借口和顾温告辞:“下回见?面再聊吧,我们先回去了。”
顾温倒是?没强求,微微颔首,让开了地方。
沈砚跳下马车,等在旁边的老刘和桑珠赶紧搬垫脚凳并且伺候崔书宁上?车。
其间,沈砚目光冷凝的再度瞥向旁边站着的顾温。
却见?顾温眸底光芒别有深意的加深了唇角笑容,看着他的表情竟也颇有几分玩味和审视——
崔书宁不缺银子他知道?,但是?她用来拉车的这两匹马却不是?有银子就能轻易买到的。
崔书宁这才?刚从顾家出来没多久,她就算托人特意张罗着买了几匹好马回来……
这动作也有点快得?太过头了。
这个疑问其实从上?回在出城的路上?遇到顾温心里就有了,只?是?他和崔书宁之间关?系也有点尴尬,他才?忍着没有瞎打听。
现在突发奇想这么一试——
沈砚这个欲盖弥彰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小子有猫腻!
他确定?。
他二人的目光恰似冰与火的碰撞,无?形之中风波暗涌。
顾温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和打量,沈砚则是?警告又冰冷的瞪了他一眼方才?上?车离开。
马车走后,顾温的唇角还饶有兴味的勾着。
他的小厮抱着一包用牛皮纸裹着的炸糕走过来,也扯着脖子跟着一起往街角看:“公子您看什么呢?”
顾温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从那纸包里随手?拿了一块炸糕来吃:“一个熟人。走吧。”
跟在崔书宁身边的那个小子很有问题,但此事过后他也仅当没这回事,既没有试图去接近提醒崔书宁,也没有叫人去暗中调查打听有关?沈砚的事。
沈砚回去之后倒是?叫人暗中盯梢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确定?这人不是?个冒失多管闲事的才?慢慢放下戒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另一边的顾泽回到侯府。
昨夜金玉音被他当场拿住了手?腕之后整个人就吓傻了,他站在面前,她就瘫在地上?瑟瑟发抖,既不敢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替自己?澄清辩解。
顾泽却觉得?自己?如果一直让这个女人呆在眼皮子底下,一定?会有某一刻忍无?可忍的直接一把?掐死她。
于是?他把?金玉音反锁在书房,给她时间反省冷静,自己?躲了出去。
不想去金玉音的屋子里,前院书房又被金玉音占了,昨天的后半夜他竟发现自己?在这偌大的一座侯府里无?处可去,一个人去东院崔书宁以?前的屋子里呆了一夜。
崔书宁当时躲避他们跟躲瘟疫一样,走得?很急,只?带了细软衣物和一些值钱的摆件,家具和一切笨重又不怎么值钱的大件东西还保持原样都留在屋子里。
金玉音在侯府的地位早就已经俨然一个有实无?名的主母了,她那边院子无?论是?规模还是?里面的用度摆设都不比崔书宁这里差。
顾泽当然不会怀念崔书宁这个从始至终都不曾走进过他心里的女人,只?是?看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和屋子里留下的这些东西就不免想到他这些年对待金玉音的点点滴滴。
他扪心自问,自己?对她真的足够好了,给了她足以?和正妻媲美的殊荣和待遇,甚至情到浓时也不是?没有打算过要将?她扶正做正妻的,哪怕崔书宁还不曾病入膏肓之时,哪怕他和崔书宁是?太后赐婚,不能随便休弃,他都想过将?来抬个平妻也行。
五年的感情,柔情蜜意,他是?真的做过要带着这个女人共度一生的准备的。
可是?——
这前后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好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屋轰然坍塌,怎么突然就不堪一击的成了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
去见?崔书宁的时候他是?为?了在人前的体面才?一直压抑和控制自己?的脾气的。
从吉兴居回来,他便去了书房。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其实也都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昨晚那一幕他们也只?以?为?金玉音是?潜入顾泽的书房偷盗什么重要的信函被抓获了。
顾泽依旧是?孤身一人进的书房,把?其他人都关?在外面。
金玉音木头似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听见?开门声连忙抬头,却是?看见?顾泽那张冷脸的时候心里一个哆嗦,本能的回避视线。
她局促的站起来。
顾泽径自走到案后坐在了太师椅里,微微抬起下巴,双手?抄在胸前,表情好整以?暇:“想好了怎么继续骗我吗?”
金玉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掐住。
她心跳一滞,然后匆忙冲着顾泽跑了两步,却又因为?心中的恐惧未敢靠近,隔着他三五步开外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她咬着嘴唇,屈膝跪下,眼泪一瞬间就流了满脸:“侯爷,妾身并非存心对您隐瞒,我……我只?是?不敢,我害怕。害怕……连累侯爷,也……怕死。”
她是?真的惶惶,无?需刻意伪装,神情就透出真实的慌乱和恐惧来。
顾泽的眸光暗沉,脸上?表情却不为?所动,犀利道?出他真正介意的那个问题:“比起这个本侯更想知道?的是?你入我顾府的初衷。”
金玉音心头又是?剧烈一跳,她在袖子底下暗暗掐住掌心来克制情绪,强迫自己?一定?要稳住了,却依旧心虚恐惧到完全不敢去和顾泽对视。
顾泽盯着她,双眼锐利如鹰隼。
他一瞬间兴趣仿佛更浓的模样,干脆双手?手?肘撑到桌案上?,身体前倾:“明知道?你这样的身世,一旦光曝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你说你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对本侯隐瞒,你说你怕死,所以?才?不敢说出来。既然这么怕……那又为?什么要来京城?”
他本来已经在极力的克制了。
他可以?对着一个爱慕他,同时他也心仪的女人肆意发泄情绪,却不想在一个处心积虑算计利用他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心态,可是?整整五年,他被蒙在鼓里整整算计蒙骗了五年!
话到一半,他还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每一个音出口都带着几乎要将?人的血肉碾碎的那种狠厉:“如果单纯是?因为?怕死,为?什么不走得?越远越好,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姓埋名一辈子?你来了京城,还‘机缘巧合’的邂逅了本侯?你是?打算利用本侯来算计什么?是?只?想借着我顾家的这棵大树来乘凉保命?还是?对朝廷的处置心存不满,想踩着本侯再来掀起一点别的风浪?”
信任这回事,一旦打开了一个缺口,那么整个大坝就会瞬间坍塌,再也筑不起来了。
顾泽也不是?没有想过拼命的劝自己?干脆自欺欺人做个傻子算了,不去深思?深想,一切只?看表象,只?要不觉得?自己?有被骗了,有被利用,他就不会这么难受。
可是?——
他做不到。
他的脑子还在,他的意识清醒,别的都不说,就单冲着金玉音顶着个叛臣余孽的身份还要千辛万苦来京城……
要说她心里完全没有任何?的打算和计划,这就绝不可能。
他就是?被人骗了,被人利用了。
这一重认知就明明白白的印刻在顾泽的脑子里,剜都剜不掉。
他的眼神,沉痛之中又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金玉音极想爬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解释哀求,可是?她怕他。
在这种情况下她膝盖就像是?冻住了一样,完全抗拒不敢往顾泽跟前靠近,就只?是?慌乱的摇头解释:“没有。侯爷真的没有。妾身不过一介女流,而且……而且我家里的那……那都是?一件旧案了,我怎么敢有别的想法?而且……侯爷对妾身恩重,妾身就只?想跟着您,伺候您,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绝不敢有别的妄想的。”
她是?打死都不曾想到顾泽会怀疑她是?冲着给凌家报仇来的。
如果她只?被认为?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女人,那她就只?是?骗了顾泽而已,可顾泽要把?她和凌家旧案绑在一起——
她可就是?来坑整个顾家,要将?整个顾氏一族也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这祸才?是?真的闯大发了,顾泽可就真容不下了。
顾泽看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话,就见?他从案后起身绕出来。
弯身,单膝跪在地上?,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正视自己?的眸光,无?从回避,然后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你看中的就只?是?我永信侯府的荣华富贵,想拿本侯给你做避风港是?吗?”
金玉音本能的吞咽口水。
她其实很想摇头极力否认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那种恐惧将?她给冻住了,她舌根僵硬,嘴唇蠕动半天就是?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可哪怕她算计的就只?是?自己?所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以?及庇护,这也丝毫无?法叫顾泽释然。
他盯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那张脸。
这张脸真的很美,眼泪还会骗人……
也许有些男人会大度到不计较女人的欺骗和利用,心甘情愿成为?她们的裙下臣,可是?他顾泽做不到。
金玉音此时的面孔有多美,她的眼泪看上?去有多脆弱,就会叫他心里有多烦躁,多愤怒,因为?对方看上?去越是?美好无?辜,反射出来的他被欺骗利用的这件事实就会叫他觉得?有多挫败,多刺眼。
他没有办法为?了迁就一个女人,就把?自己?变成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他眼中风暴一轮接着一轮的卷过。
金玉音颤巍巍的望着他的脸,声音颤抖:“侯爷……”
她的眼泪湿了他的手?,这眼泪却叫他觉得?很脏。
顾泽的唇角缓慢的扬起一抹冰冷到近乎残忍的笑容来,森然道?:“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本侯不会杀你,你的命,我保了。从今以?后,你就安安分分的做好一个妾室的本分,回院子里老实呆着去,别叫我再见?到你。”
他起身,扔抹布一样将?金玉音颤抖虚软的身体扔在了地上?。
然后起身,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不……不……”金玉音脑子里嗡嗡作响,如果仅是?为?了留一条命,她当初没有必要来京城,如果她只?是?想偏居一隅,苟延残喘,这些年就没有必要为?了邀宠而使尽手?段。
她孤注一掷走了这条路,怎么一夕之间这一条路就在脚下坍塌毁灭了。
她跌在地上?,身体很疼,身上?又很冷,积攒了半天的力气才?终于回转身来冲着外面绝望叫嚷:“侯爷,不是?的……”
顾泽的背影却已经决绝的消失在院子外面。
随后有侍卫进来,将?她架了出去。
她心中的愤怒和不甘绝不会比顾泽少,但是?她那个要命的把?柄露出来了,这一刻她甚至连过分挣扎都不敢,唯恐惹得?顾泽怒上?加怒,直接将?她杀死了事。
侍卫将?她拖走,关?进了最偏僻的一个小院里,又把?灵芝拖过来塞进去,然后就锁上?了门。
这件事他没声张,却也没有刻意隐藏动静,很快消息就露了出去,当天夜里就有些人家在暗中议论——
永信侯的那个心尖子上?的爱妾好像一夕之间突然失宠了,原因不明。
崔书宁却没再去关?心顾家门内的事,她甚至也不好奇到底是?金玉音去销毁证据的时候被顾泽抓住,还是?单纯就是?顾泽好奇心重主动拆的那封信,总归作为?霸总属性的顾泽在发现自己?被骗了之后,就算以?后要尊重剧情和金玉音强行he,起码暂时这段时间金玉音是?要先失宠与他虐恋一波了。
她现在只?是?发愁,因为?当天下午终于记得?要给沈砚修屋顶了,可是?等泥瓦匠请过来一看他那整个屋子都被昨夜的一场雨给灌了,屋顶修好也不能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