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回?到畅园,沈砚已经早一步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就没声张,□□进出,园子?里?的人都不知道。
崔书宁回?到栖锦轩,刚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他就从里?屋晃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夜里?的那件睡袍。
“醒了?”崔书宁随口问了句,去盆架前面洗手。
沈砚没吭声,走到桌旁坐下。
等崔书宁洗完手回?来他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刚做什么去了?”
她穿戴整齐,此时又已经日上三竿到了这?般时候,说是?去园子?里?溜达了也没人信。
而且崔书宁是?带着欧阳简出的门,沈砚如果要背着她去追问也能问出真相来。
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崔书宁本?来也没必要刻意瞒他,只道:“出去办了点?事。”
具体什么事,她没说。
沈砚这?熊孩子?本?来就心重脾气又很?别扭,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很?是?残忍血腥的事,虽然崔书宁觉得她去找陆星辞算账甚至算计对方都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坏事,可?是?当?着沈砚的面,她始终当?他是?个未成年。即使他们占着理,她也不想把这?些涉及着阴暗和阴谋的东西当?成值得炫耀的战果一样?说给沈砚听。
别人欺负了她的人,她可?以理所当?然的报复回?去,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但是?沈砚的情况特殊,他年纪还小让她得意洋洋的和沈砚一起琢磨着讨论?这?些事……
她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
即使沈砚很?快也会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但是?她也只想这?些事都仅是?她个人的所作所为。
这?大概也是?一众养崽人的通病,那些污秽的黑暗的不光彩的事都是?不愿意让孩子?沾染的,唯愿他们每个人都干净阳光,可?以堂堂正正又积极地生活。
沈砚只是?看着她,没接茬,明显却是?不死心在等她进一步的解释。
崔书宁就直接岔开了话题:“昨天晚上出了事,你别以为你就能浑水摸鱼的混过去,我?问过常先生了,我?昨天才刚把账交给他管,你转手就让他把五十两银子?全部拿去买了兔子?。你要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真当?我?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折腾我?,折腾常先生他们也就算了,你折腾我?的银子??”
她约莫也猜透沈砚这?熊孩子?的心理了——
就因为人家小姑娘主动搭讪他就犯浑,后来她把兔子?拎回?来吃了,他就恨屋及屋,连带着吃兔子?的她和烤兔子?的常先生都一起折腾了。
虽说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而且会对男女关系问题也格外敏感,她当?时气头上说的那句话确实过分,若是?正好这?熊孩子?过度敏感了,这?也可?能。
但是?吧——
就为这?么点?破事儿就搞出这?样?的动静来,要不能一次把这?种势头扼杀掉,以后糟心的事只怕更会层出不穷。
沈砚听她翻旧账,脸一沉就别开了视线,冷哼了一声又闹上了。
“不就是?我?说错话了么?”崔书宁为了教育好他也算用心良苦,完全是?能屈能伸的,当?即就低声下气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家小姑娘,也不该拿那事儿给你开玩笑。昨天晚上我?已经检讨反思过了,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现在就郑重的给你道个歉,昨天是?我?先说错话,我?错了行了吧?”
崔书宁平时确实凡事都挺迁就他的。
沈砚用眼角的余光瞥回?来,看她一脸的真诚诚恳,顿时也气消了。
不过崔书宁脸皮厚,他却不能轻易不要脸,一时之间还有点?拿乔。
“男孩子?家家的,怎么还扭捏小气起来了?”崔书宁吐槽,“我?都当?面道歉了还不行?”
沈砚也不能为了这?点?事就一直和她僵着,见好就收了:“我?饿了,吃饭吗?”
伸手要去摸桌上的食盒。
崔书宁却一把拍开他爪子?:“你刚起床洗漱了没?”
沈砚于是?又起身去洗脸了。
崔书宁把食盒里?仅有的两样?吃食摆出来。
和他俩平时早饭吃的不一样?,是?她从外面回?来的路上在路边摊随便买的,京城一家老字号的招牌馄饨和包子?。
沈砚坐下看见就只有一盘六个很?小的包子?和一碗馄饨,而且崔书宁拿着汤匙和筷子?已经吃上了。
他皱了眉头,就为了一口吃的,一时又有点?抹不开面子?询问……
正在尴尬僵持间,崔书宁却没事人似的笑眯眯抬头看向他:“这?份是?我?的,你的得等会儿,一会儿就送来。”
吃个早饭而已……
沈砚如今也算是?颇为了解崔书宁的,这?女人的一个神情动作反常他都能立刻感知到她这?是?要搞事情的前奏。
心里?堪堪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却是?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刚好有人敲门。
“来了。”崔书宁立刻放下碗筷,欢快的跑过去开门。
来人不是?桑珠,不是?青沫,也不是?下面的丫头,而是?苦着脸的常先生提着个大食盒。
崔书宁把他让进来,并且顺手接过食盒摆在桌子?上从里?面拎出一只刚烤好还冒着香气的兔子?出来。
她把盘子?往沈砚面前一推:“你的。趁热赶紧吃吧。”
沈砚盯着那兔子?,当?场就要掀桌。
这?兔子?的坎儿算是?过不去了是?吧?这?女人刚还假惺惺的道歉,她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崔书宁笑得和气又坦诚:“昨天那事儿一开始确实是?我?不对,先说错的话,但是?刚才我?已经当?面跟你道过歉了不是??咱们就事论?事,你看啊……是?不是?也该谁的事就谁一力负责到底?我?说错了话,要道歉,你做错了事也得承担责任啊,毕竟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这?些兔子?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前院也剩的不多了,也就一百多只,我?叫他们都给你留着了,你慢慢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算。”
常先生在旁边,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使劲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抬起一边的眼皮去瞄沈砚的反应。
臭小子?的那个表情啊,就要跳起来掀房顶了,但见他捏着拳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崔家的丫头却愣是?半天没发作出来。
常先生正看得有趣儿……
又听崔书宁话锋一转,又转头看向了他道:“先生,您接了我?这?园子?的账本?可?好好替我?管着账,桑珠昨儿个给您的那五十两,除了日常杂七杂八的开支,另有下个月这?满园子?下人的工钱也得从里?头出。银子?交您手里?了,您可?别给我?掉链子?,到时候账目若是?出了问题……贪墨主人家银两我?大概可?以送您去衙门关呢?”
常先生:……
这?关我?什么事儿?这?怎么还有我?的事儿?!
常先生整个人都懵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昨天那事儿是?沈砚胡闹,可?是?人家是?主子?他就是?跟着混吃混喝的随从,让他把那笔银子?拿出来买兔子?去,他能说不给?
原以为崔书宁纵着沈砚,这?俩孩子?就是?过家家闹着玩的,谁能想到崔书宁还冲着他来了?
老人家有口难言,但事情确实是?他做得不对,没得崔书宁同意私自挪用了府里?的银子?,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是?沈砚的锅,可?他要当?面甩回?给沈砚,沈砚就能立刻叫他卷铺盖滚蛋。
他可?怜巴巴的盯着沈砚。
沈砚直接被崔书宁给气炸了,当?场甩袖而去。
刚冲出去,发现身上还穿的崔书宁的睡袍,又折回?来去里?面换了自己的衣裳,重新冲出去。
崔书宁也不管他,就继续心安理得吃她的饭。
她这?倒不是?冲着为难常先生去的,实在是?沈砚这?熊孩子?欠收拾,而常先生和小元他们又对他唯命是?从,她要再不旁敲侧击的敲打敲打,下回?他要拆房子?这?些人也得顺着他。
常先生自知理亏,从崔书宁这?回?去之后立刻就逮了小元帮忙,两人火急火燎的屠了二十只兔子?,生火上烤炉,处理好就拎着板凳上街摆摊去了。
畅园定的规矩是?每月月初发月例银子?,这?可?没剩几天时间了,到时候他给下人发不出工钱来,依着崔家丫头那个雷厉风行的做派没准真能把他送去大牢里?蹲着。
牢里?脏乱差就不说了,主要是?那个伙食……
吃不惯啊。
常先生拉着小元出去搞副业了,桑珠得了消息笑得前仰后合,跑过来给崔书宁报信:“您说您也是?的,吓唬常先生作甚?他老人家可?是?当?真了,带着小元出去摆摊去了。”
“也不全是?吓唬他们,就是?叫他们都长长记性,别什么事儿都跟着那熊孩子?胡闹。”崔书宁道。
桑珠忍着笑:“常先生的手艺真是?不错的,叫他尝到甜头没准能当?成是?个长久的生意去做。”
崔书宁莞尔,未置可?否。
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常先生虽然贪嘴了些,但真不是?什么醉心名利之徒,他这?样?的人,过的就是?随遇而安无?拘无?束的生活,就算卖烤兔子?能发财,他也不可?能当?成正经营生去做。
不过常先生如果生意好,那百十来只兔子?有个五六天应该差不多就解决掉了,沈砚就不用长期和兔子?斗气了。
这?个话题调侃两句就揭过了。
桑珠想到了正事就收敛了神色问崔书宁:“您那会儿去找顾侯爷是?要给那个姓陆的女人下套吗?信上写了她的秘密?这?样?的话她有可?能会冒险去侯府抢夺信件吗?”
崔书宁眼中笑意也瞬间敛去许多。
她勾了勾唇,笑容之中也带了明显等看好戏的恶意:“抛了钩,挂了饵,后面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愿者上钩吧。”
顿了一下,唇角笑纹就越发深刻了几分,又再笃定道:“不过我?猜她们一定会上钩,因为……她们心虚。”
桑珠正在叠被子?,闻言手下动作一滞:“你说……她们?除了姓陆的女人还有谁?”
崔书宁莞尔,却是?故作神秘的不肯多说了。
而至于她局中算计的另一个人,自然就是?金玉音了。
虽然这?次招惹她的仅是?陆星辞,可?金玉音这?个拿女主剧本?的人和陆星辞站在统一战线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桑珠以为她是?要针对陆星辞,事实上——
她这?一局确实是?实打实冲着金玉音的。
当?然,还是?那句话,局是?她摆的,但是?愿者上钩,那姐妹俩到底会不会上套这?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
永信侯府。
金玉音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她和顾泽之间又陷入了空前的冷战期。
虽然以前两人也经常闹别扭,但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不一样?。
顾泽是?彻头彻尾的对她起了疑心,加上之前因为平舵主的事他就已经对她心生不满了,这?一次就几乎等于火上浇油,偏她还没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想把事情推到崔书宁头上蒙混过关,效果又不理想,顾泽并未买账。
这?两天她都卧床休息,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大的罪,顾泽居然都没来看过她,这?就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她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过午之后,灵芝服侍她服了药,一边替她整理衣物,一边唠叨:“夫人,这?屋子?里?到处奴婢都找了好几遍了,您这?几天换下来的衣物被褥也都翻找了许多次,就是?没瞧见您那个坠子?。您说这?屋子?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又每天都有人打扫,按理说这?东西不该丢的。”
金玉音的项链坠子?丢了,是?事后才发现的,当?时离着事发都已经过了一两天了,她并不确定是?不是?那晚出去的时候弄丢的。
“仔细找找吧,虽说不值什么钱,却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了,我?从小戴到大的。”她心思都在怎么挽回?顾泽的心上,只是?随口应付。
灵芝把一些脏衣服送出去交给下面的丫头去洗,走了不一会儿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
金玉音以为是?灵芝回?来了,转头去看,看到的确实做仆妇打扮的陆星辞出现在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