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周朝的?皇帝没有历史上有名?的?某位四?大爷那么敬岗爱业,早朝定在辰时一刻开始,崔书宁去陆星辞那就是掐着?点儿的,赶了个大早,然后从码头抄近路来的官员们上朝所走的宫门外蹲守。
巳时初,顾泽混迹在一众朝臣当中款步而出。
崔书宁以前做顾泽的?侯夫人时就不称职,几乎都不替侯府出门应酬的,其实官员们认识她的不多,但是她和顾泽和离那事儿闹得太轰动了……
这就导致这两三个月她在京城官员中间的知名度直线上升。
此时这肃穆的?皇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站着?个女眷本就十分扎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有人认出了她来,就忙是低声提醒同行?的?崔航:“是你家的侄女儿吧?”
在这个时代,和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和离之后的男女双方几乎都是世仇,老死不相往来的。
崔书宁来了这里,那自然就只可能是找崔航来的。
崔航一看见自家侄女儿也是脑阔疼,但也还是不得?不和同僚告辞,快步走过来,拉着?崔书宁低声道:“何?事?你?怎么还找到这里来了?”
这两个月他也有了清醒的?认知——
但凡崔书宁主动出现来找他,那就定然没好事。
崔书宁冲他一笑:“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三叔。”
崔航听得一愣——
居然不是找他的??
刚要询问,崔书宁已经瞥见从宫门走出来的顾泽,连忙喊了一嗓子:“顾侯爷请留步!”
与顾泽同行?的?是两个禁军校尉,也都是世家子弟,靠着?荫封谋的?官职,进出宫门都便利。
这道宫门是官员上下朝专用的,从来都是一群大男人进进出出。冷不丁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就是一开始没注意这边的官员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约而同的?跟着?看过?来。
顾泽也跟着?循声转头。
瞧见是他最厌恶的一个女人时,脸色不受控制的就阴云密布。
他脚下步子一顿,还在犹豫要不要搭理她时,崔书宁已经疾步迎了上来。
桑珠和欧阳简他们也都看得?有点傻眼——
这又是哪一出啊?
崔书宁迎到顾泽面前,将他挡住:“我并非前来骚扰顾侯爷的,实在是事出紧急,我有一事……想请顾侯爷帮个忙。”
这女人向来看不上他,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的?那种,何?况前两天他俩才刚又剑拔弩张的?撕了一场……
现在崔书宁突然找上门来还这般客气,顾泽心里莫名就觉得?别扭。
但是就因为她态度公事公办,太客气了,一点恶意纠缠的?意思也没有,这反而叫他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不好再甩脸子了,否则只会显得他堂堂永信侯还没有一妇人大度。
毕竟——
他和崔书宁和离时立的?是和平分手?人设。
顾泽强压下心中涌动的脾气,勉强站住了没动。
崔航是唯恐要出事,也不放心的?跟了过?来,低声训斥崔书宁:“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崔书宁笑笑,好脾气的?劝他:“我不闹,是真有点要紧事得?当面跟顾侯爷说,家里不是还在办丧事呢,三叔赶紧回去吧。”
崔航扛不起这样的事,她可以以个人的名?义以及畅园为代价替沈砚出头,但沈砚对崔家而言终究是个外人,她没有资格拖整个崔氏一族下水来涉险,这就是故意打发?崔航的。
崔航虽然猜不透她究竟要做什么,但也察觉到崔书宁是有意避讳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见崔书宁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等着?他走,这才不得?不冲着顾泽一拱手,转身先行?告辞。
崔书宁是目送了他上轿子离开,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顾泽。
此时宫门之内还有官员三两结伴的陆续出来,他俩站在这里太扎眼了,顾泽被这些人或者隐晦好奇也或者就是公然看笑话的?眼神盯的有点恼,就沉声问她:“你?有什么事?要不要换个地方说?”
“不用。”崔书宁面色不改,含笑拒绝,“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别人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刚好被我撞破了。”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没有任何署名或者印鉴的信封递到顾泽面前:“顾侯爷与我也算旧相识了,或多或少都算是一场缘分,以前我也没求过?您什么事儿,这就厚着?脸皮求一次……这封信里我存了一个秘密,麻烦侯爷帮我收着,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于非命,就劳您将此书信代为呈送御前吧。”
顾泽本来没打?算接她这封信,因为他不确定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他本以为崔书宁就是拐弯抹角来找茬的,听她一本正经的交代完,便是心头剧烈一震。
死于非命?这四?字于他这样的行?伍杀伐之人来说什么也不算,可对她这样的闺阁女子来说——
她怀疑有人要杀她?
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顾泽也不是对她有什么旧情,就单纯是出于他大男子主义对弱女子的?那种掌控欲和保护欲。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本能的有点儿着恼,不是滋味儿。
他盯着那封信,一时没接。
崔书宁就猜他是有顾虑,于是解释:“我崔家人口多又杂,这东西我若放在我三叔那,我怕被谁拆开看了。顾侯爷替我收一收吧,你?我之间总归不是什么血海深仇,我只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托付了,总归也不至于害您。”
陆星辞手?底下有的?是江湖人,这信要放在崔航那,就是给崔家招祸事的?,崔航替她守不住,还会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至于顾泽——
崔书宁觉得?她这也不算坑他,毕竟金玉音实实在在的就在顾家呆着?,顾泽本来就是局中人!
她再次把信封递过?去。
顾泽缓缓抬眸。
眼前的?女子脸上已然没有了前两个月的?病态和死气,她的气色极好,容光焕发?,眉目之间再看见他时也不是那种怨念至深的?冷意,反而惬意又随和的?带了几分笑。
此时她看他的?这个眼神,就恰恰说明她真的?将他俩之间那段不该发生的?过?往彻底放弃了。
她的目光清澈又随性,一颦一笑都收放自如,并非刻意。
他俩终于不再是一双相看两厌的?怨偶了,顾泽觉得?这一刻他其实也该感觉到相应的?解脱,可崔书宁在他面前笑得?越是毫无负担,他心里反而隐隐的?感觉到压抑。
他不承认自己是那种极端自私和狭隘之人,所以他努力忽略摒弃掉这种感觉,伸手接过那个信封。
里面应该是放了两张纸的分量和厚度。
他拿在手里颠了颠,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如果是很要紧的东西,你?就不怕本侯忍不住好奇心给?拆阅了?”
崔书宁耸耸肩:“侯爷可以看,而且……可能看了对您还是有利无害的,但是推心置腹的我再多一句嘴……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别看。”
她本来也不想和顾泽再有牵扯,他既然收了信,崔书宁就不和他多费唇舌了,微微颔首施了一礼:“拜托侯爷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没对顾泽道谢,因为觉得?这件事本质上是她与顾泽之间共赢的?一笔交易,虽然是她挑起来的,但绝对是对顾泽有好处的?。
办完了该办的?事,崔书宁就上马车头也不回的?打?道回府了。
陆星辞的?心腹一路暗中尾随她至此,两人本来是奉命盯梢崔书宁的?,可是目睹了这件事之后就隐隐感觉到了蹊跷,随后两个人兵分两路,一个继续跟着?崔书宁的?马车,一个紧赶着回去给陆星辞报信。
陆星辞身上的?伤被崔书宁一杯茶水泼得越发?严重,当时在场的船工都看到了她痛到直不起腰来的窘态,她被逼无奈就随口胡诌说自己其实是因为怀孕又小产了,导致的身体不适。
反正魏云璋已经死了,他的?遗腹子没保住也没有人会追究,陆星辞这才勉强蒙混过关,重新上药止血包扎了伤口。
正躺在床上抽气休息,那探子就带了消息回来。
她听完当时就顾不得?伤口一下子坐起来:“你?说什么?她去找了永信侯?还交给永信侯一封信?”
那心腹道:“她没避讳人,下朝的?官员和宫门外的?禁军守卫,加起来起码几十号人吧都亲眼见着?的?。小的当时躲在远处没法靠近,事后打听了别人,问的明明白白……她托付顾侯爷替她收着那封信,说她若是死于非命就叫顾侯爷将那信呈送给?当今的?圣上。也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但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那么多人都听见她说的?话了,又是在皇宫门口……怕是宫里的?皇帝听了消息,如果好奇心重一些就会直接跟永信侯讨要去看了吧?”
陆星辞咬着牙,因为愤怒激动加速了血液循环,伤口痛得?越发?明显起来。
这个崔氏真是豁出去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找顾泽,还故意当众说那些话,这样她和沈砚之后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做得?再隐秘也会被怀疑是谋杀,而且——
手?下不清楚她为什么找顾泽,陆星辞却知道,因为她和金玉音的身世之谜直接就也关乎到了顾泽一府的?荣辱与命运……
就不说皇帝会不会主动跟顾泽要那封信,就单说若是顾泽一个忍不住,回去就当场拆了的?话……
那后果不堪设想!
陆星辞当时就躺不住了,不顾伤势和痛苦,打?发?了探子就爬起来,乔装打?扮之后秘密离开了码头。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